57 14-4
武林盟主現身於璐州的消息,不過三日傳遍江湖,各方江湖豪傑紛紛齊聚於隐覺寺。
滄岷派鬼剃現於璐州,他臉上毫無血色,行路如鬼魅飄移,引人注目,沒有幾人敢靠近他,畢竟白日遇鬼,将鬼的容貌看清,這也挺駭人的。
「鬼剃,你出門怎麽就不挂上面罩,瞧,小二都不敢上茶水了。」潭一相不知何時也坐在他身側。
「說我,潭兄,你這瞬間飄移,比我鬼剃更像鬼。」彎起嘴角,他,笑起來還是像只鬼。
「鬼剃,你還是別笑得好,吓哭孩子了。」樂笑泉神情溫柔的哄着手上牽着的孩子。
「樂老弟,你可得照照鏡子,江湖上的人都說你成了慈父良師,我鬼剃本來還不信,今日一見…。」
「随你們怎麽說,我樂笑泉高興怎麽就怎麽。」
「樂兄,怎麽不見李公子呢?」潭一相是認得這孩子的,是半年前慘遭滅門的顧家小公子,顧鳴。
「他啊,武功差,坐馬車來的,還在後頭。」樂笑泉也不怕人知道,他就是搭上了一個男人,還養了一個不是自己的孩子。
江湖上的人都說他變了一個人,少了以往好強狠戾的霸勁。
「話說那個李公子,可真的是九公子的哥哥?」鬼剃難得好奇別人家的事。
「是或不是,與你何幹?」樂笑泉皮笑肉不笑。
鬼剃語塞,他一向說不過樂笑泉,自然也就摸摸鼻子,罷了。
「是與不是,待李公子見着了九公子不就知曉?」潭一相看着走進酒樓的鄭風與褚風。
他并未上前作揖行禮,只待他們兩人上了二樓廂房,他才與鬼、樂,還有顧家小公子上了二樓,也進了廂房。
顧鳴年紀還小,見了褚風,竟掙脫樂笑泉跑了過去,抱上褚風,還喊了聲:「寒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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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風微愣,看了眼樂笑泉,又看了眼顧鳴,笑出聲來,轉身對承乾說:「看我八哥做得好事。」
樂笑泉一聽,竟然臉紅了。
「我才想是誰讓我們樂掌門轉了性子,這按輩分算起來,我還得喊你一聲…九兒,我該喊什麽?」鄭風也逗了會兒褚風腿上的孩子。
「喊嫂子呗。」鬼剃淡淡地說,換他看好戲。
樂笑泉氣惱,在孩子面前他也不好發作,瞪了眼鬼剃。
承乾讓大夥齊坐,他緩緩道出此次相約他三人於酒樓的目的。
「三位跟随我鄭風數年,也是鄭某信得過的英雄豪傑,此次乃是有事相求,煩請三位相助。」
「盟主盡管說便是。」潭一相本就打從心裏佩服鄭風,最先出聲。
「盟主請說。」鬼剃也附和,鬼臉上仍看不出喜怒。
「你是盟主,還等着我們點頭嗎?」樂笑泉憋扭的個性完全顯現出來。
這又讓衆人笑了他一會兒,褚風又看了他一眼,八哥這淡定公子還真找了個有趣的伴。
「這事也不難,就想請大家為我鄭某劫走一個人。」承乾笑了笑。
「誰?」三人難得有默契。
褚風愣了一下,了然的笑了,啓唇道:「我,褚風。」
三人又是一愣,潭一相細想了一會,點頭答應,樂笑泉更不用說了,褚風是李寒的弟弟,他自然知曉其中緣故。
唯有鬼剃摸不着頭緒,卻又見着其他兩位了然的答應,他也不好拉下臉詢問。
承乾沒有多做解釋,說了何時何地讓他們劫走褚風,便想離去,那顧鳴平常不哭不鬧,也不愛說話,卻死摟着褚風,直喊着寒爹爹。
這一拖三刻,倒也拖上李寒趕到璐州的時刻。
「我在這兒呢! 」李寒挂着淡笑,走向顧鳴。
顧鳴微微疑惑,破涕為笑,跑向李寒。
褚風看着自家哥哥,竟有幾分不舍與傷心,他與家人聚少離多,連自家哥哥與樂笑泉之事,他也是今日才知曉,心裏總是感慨。
「老麽,病着了?」李寒抱着顧鳴,走向褚風。
褚風聽了眼眶一熱,有幾分鼻酸。
這便是家人,只系着他的安危與身子。
「嗯,快好了,不礙事的。」
「讓這小子給你備些藥膳食材補補,把他太子府當了,也得醫好你。」李寒一臉正經,他說的理所當然。
其他人聽了想笑卻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笑,也就只有這位李公子敢這麽對盟主說話了,誰讓他是大舅子呢。
鬼剃微微一愣,這才聽出個中玄機,他都忘了鄭風就是太子,九風就是褚風,而現在鄭風讓他們擄走褚風,難道是褚風有危險了?
他還是想不透,這人世間的情愛就是這般複雜,否則他也不會當鬼了。
沒有多餘的相聚,李寒拍了拍褚風的肩,讓他多保重,便看着他與承乾的背影離去。
「難得見着九公子,你怎麽就不多聚一會兒,還趕着他走。」樂笑泉舍不得李寒難過。
「見着他平安無事便好。」眼前已經看不見他們倆的人影,李寒還是盯着前方。
樂笑泉抱上顧鳴,沒有作聲,若非愛上了李寒,他也不會懂得盟主堅持的情愛,握上李寒的手,告訴他,他伴着他。
「難解,難懂,你們人世間的情愛太複雜了。」鬼剃悠悠地冒出這句。
「鬼剃,你真當自己是鬼。」潭一相搖頭。
「當鬼好,逍遙自在。」
潭一相挑眉,是逍遙自在,可他還挺羨慕盟主和九公子,十年不疑的情感,該要有多深的執着
————
回宮前夕,韋應超讓人給毒死了。
他手下四百六十二名大将,也慘遭毒害。
一行人連同韋應超在璐州水牢之中,全身慘白浮腫,吐出的黑血,染髒了水牢一池泥水。
士兵在大堂向皇上和太子回報之時,座上兩人并不驚訝,反倒是一旁大将薛瓘與杜如晦,身影微頓,對看一眼,心裏有幾分了然。
韋應超知道的太多,也做得太過,死,才能封住他的嘴。
眼前兩人,雖不知是誰下的旨,連同牢內近五百士将毒害,說到底都是為了保住九将軍而封嘴。
「韋大人雖為叛将,可十年來功勞也不小,罪功相抵,讓他回老家安葬,也就罷了。」李世民撥着杯中茶葉。
「是。」杜如晦趕緊到一旁拟旨。
「另外,此次璐州一役薛瓘、劉項還有如晦,你們三人功不可沒,也拟上一道旨,封賞留白,朕回宮好好賞你們。」
「臣叩謝隆恩。」
「再拟上一道,太子承乾璐州領軍有方,也賞。」
「是。」杜如晦應得有些猶疑,可既是皇令,他還是得遵從。
李承乾默不吭聲的喝茶。
不只是大臣們感受堂內的緊張,李世民與承乾兩人也感到不自在。
整個廳堂內只剩下杜如晦書寫的聲音,李世民讓其他大将退下,獨留承乾。
「兒臣也先告退了。」起身作揖。
「朕,要把他帶回宮。」
杜如晦的筆一頓,他微微擡頭看了眼,眼前的兩人。
「他,只是一般百姓。」承乾提醒李世民,沒有百姓住在皇宮的道理。
「就是這般舉無輕重,朕,又怎會指派到太子府上。」李世民不動聲色,啜了口茶。
「他,只能是鄭風的九公子,當然不會在太子府上。」
「好一個鄭風的九公子。」李世民握着茶杯的手一震,茶杯應聲碎成了兩半。
「皇上! 」李全趕緊上前查看。
杜如晦額上冒汗,這都什麽情形!
他已經拟好旨搞,現在該走還是不該。
他瞄了眼皇上的神情,對皇上眼裏的執着很是不解,皇上眼裏的惱怒似乎是因為那句鄭風的九公子,杜如晦何止心裏冒汗,額上冒汗,現在雙腿都顫得想跪下了。
他好像又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眼前太子似乎不打算退讓,還帶着冷笑,似乎早就料到皇上會做出此舉。
「父皇不該留下那條發束,因為,你要不起。」承乾罷袖,未有作揖行禮,轉身離去。
李世民也背過身,他看着眼前挂於堂內的字畫,淡淡地說:「李全,你說…黑頸真的活着嗎?」
李全聽了一愣,跪地:「定是活着的。」
李世民走出堂外,淋着璐州三月細雨,心裏始終回蕩着承乾那句要不起的話。
「縱使有情也得…」裝無情
————
天色灰蒙,毛雨細飄,白柳絮落了一地灰石與木橋,流水上轉着許多白絮與粉色花瓣。
雨城樓三樓的廂房裏,床上的兩人裸身相擁,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只見身形較壯碩的男子,撫上身上男子的麒麟紋,又為他拉上被褥,溫柔的擁着他。
「前朝隋文帝曾殺了一名叛将冉上棽,傳聞他身上也有麒麟紋。」李世民順着九風的發。
「二哥,也知道這事?」九風有些驚訝。
「自然,那冉上棽在二哥老家是有名的大夫,他的麒麟紋不大,就長在頸後,我們那村裏的人都喊他黑頸。」
「二哥見過冉上棽?」
「說了你也不信,以我的年歲确實不能見着他,可我卻見過他。」
九風撐着自己半起身,青絲滑落肩頭,他低頭看着李世民。
「我聽說,隋文帝并不忍心殺他,是他要隋文帝這麽做的。」他撥去九風落發,動情地吻上他的肩頭。
九風不語,看着眼前霸氣的李世民。
「聽說冉上棽是隋文帝的兒子,倘若真要算起來也該是冉上棽繼位,可他卻選擇了喝下毒酒假死。」李世民感慨。
「二哥…」九風靠上李世民,緩緩地問:「你說…隋文帝可真的有意殺了冉上棽?」
「縱使無意也得裝成有意。」低頭吻了九風的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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