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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李治仍是得皇令追拿太子承乾,他領上五千黑騎,一路奔往汴州。
他手持缰繩,眉頭緊鎖,思忖父皇給的字條。
「得留不留得殺不殺」毫無斷句,父皇并未多說字句,這分明是抓拿廢太子之事,他卻覺得父皇此舉,乃是試練。
疾奔數十裏,黑騎在水源處稍作歇息,探兵卻回報,兩裏後,發現一緞布馬車,上頭全是扶桑三角箭。
「緞布馬車?幾品官?」李治蹙眉。
如今戰事,可是哪位貪生怕死之徒,連夜奔逃!可惡至極。
「不是官家,是鄭家。」
「鄭家镖局?」李治思忖。
「是。」
「鄭風…扶桑…」
李治愕然起身,旋馬快奔,見了滿目瘡痍的馬車後,他懂了。
得留不,留。
得殺,不殺。
父皇是讓他前來,捉太子,救鄭風。
張臂一揮,眼眉神色一換,他拉起馬繩轉身。
「衆軍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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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黑騎齊聲。
「活捉太子,救鄭風!絕不能那群扶桑人擾我大唐,亂我百姓生活!」故作憤恨長鞭指向鄭家馬車。
「是! 」黑騎果然振奮,兩眼投射信服光芒。
李治急勒馬繩,掉頭疾奔。
父皇早已知曉太子即是鄭風,讓他前來追拿太子,原因想淺了是他兄友弟恭,還曾感念太子兄弟之情,放了他一回。
說明父皇,并不想殺太子。
再者,扶桑擾國,以救百姓救鄭風為名,留下太子一命。
可,想深了些,李治眼神飄忽,咬唇。
「怕是得連累了你了…」
馬鞭再下,樹影飛晃,眉眼間難掩焦慮,腦海裏揮之不去那抹青縷紗裙的纖影
————
與快馬急奔不同,山頭溪川邊,騾車在車夫拉繩後,放下腳凳。
「大人。」
「取點水來,你自己也喝點水,別渴着了。」
「多謝大人。」車夫感激,自家主子總是如此體貼下人。
車內裏的人撩起車簾,坐得随意,杜構拔上一口乾大餅,他吃得慢條斯理,偶爾也拔上一口喂褚風。
「承乾也是癡情。」杜構見了眼前人含着餅一頓,滿意地笑了。
他又撕了塊餅,喂上一口,還為褚風撥去嘴角餅屑。
「說到這兒,我得同你說,那去襄州尋你的是列青,你也知道他一眼瞎了,挂個面罩挺顯眼的。」又笑着道:「你別再誤會藥羅葛可汗。」
杜構見他沒反應,恍然大悟地說:「你早知道了?也是,瞧我糊塗,都忘了鄭家的循跡堂。」
褚風不打算理他,閉目。
「那列青被葛薩族人追殺,一路往北,在下則是跟着他找褚寧,在汴州遇上李逸,本想殺了他…」杜構自顧自地說。
「你…為何…」褚風仍是硬說上幾個字。
他氣喘冒汗,小臉慘白。
「嗯?為何要殺他?」杜構看了他的眼神,又笑了。
他伸手順了順褚風的發。
「也沒為什麽,不想他救褚寧罷了。」說得清淡。
褚風別過頭,閃過他摸着發的手。
「別氣,我這不是沒殺他,只是喬裝領了路,引他們入了虎山,可沒想到雲中城那莊四娘動作可真快,不過二日便尋上褚寧。」杜構說的忿忿,一臉惋惜的模樣。
「喪心…病…狂…」褚風咬牙。
「生氣了?」杜構摸了下他的臉又說:「那次還是第一次與吐魯番合作,可畢竟是西域蠻人,不講信用,連太子的一根寒毛也沒動上就逃了。」
褚風咬唇,血珠冒出了唇上。
「別咬,嗯?」杜構拇指磨去他唇上血珠,舔去手上血滴。
他摸着褚風的發,不理會他的閃躲,接過車夫的水後,飲了一口,也喂了褚風一口,見他唇角清水流下,溫柔地為他擦去。
褚風痛苦地冒着冷汗,靠在車座內,眼前的人每個動作皆是溫柔有禮,卻将他綁得死緊,下軟氣粉,說着他如何謀反、陷害承乾、殺李增,還有危害他的褚寧。
「那次齊王叛變,在下實在不欣賞他這番舉動,卻也将此舉悄悄地告訴承乾。」杜構笑了笑又說:「剛剛說的癡情,就是在說這…聽不懂?」他伸手又撫上身旁的青絲。
褚風确實不懂,他見機破流年,卻無法得知其中情勢緣由,現下聽杜構這麽一說,只覺得他們算好的局,只是杜構牽引出來的一步。
「提醒他,你和那藥羅葛可汗單獨在染香園,他這一吃味,之後我便笑着說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笑話。」看向褚風又道:「這說的也巧,皇上正好讓他送上縧火劍給扶桑人,便讓太子演上後來這出連扶桑國,起兵造反。」
他一臉驕傲,而後又擦去褚風額上冷汗。
「太子找上了宮川家聯手,還裝得一副大智若愚傻愣傻愣的老實樣,引宮川櫻子攻打大唐,再以鄭風之名和宇宮路為盟拿下宮川家。你說我們大唐的太子,是否才智果然過人?」拇指磨過褚風的臉又道:「都忘了你不奈這種藥粉,在下下藥還拿不準輕重,難為你了。」
褚風喘息,顫着身子,別過臉。
「在下唯一猜不透的便是你了,你說你拚了命去西域救皇上,卻又密信於揚州這是為何?」杜構說的還有些微愠,可還是溫和有禮。
褚風心中一凜,卻是閉眼,不動聲色。
「還有,明明身子不爽,怎地還偏偏去了璐州?還讓人給綁在城門上,那個韋應超真是…!唉!本來在下已讓人投毒,可皇上先下手了。這件事,讓在下一直耿耿於懷,沒為你殺了他,始終不甘。」嘆息。
褚風仍是不動,思忖。
這麽說,就通了。
探子回報洛州有人與宮中趙屏兒聯系作詭,他本以為是劉武周,可怎麽想都怪,那劉武周是前朝大将,雖能與趙屏兒牽上幹系,可要如何派人進入宮中聯系。
若真是韋應超從中幫忙,這也是怪。
韋應超這等狐輩,都已領上萬兵衆将攻打璐州,已有稱霸一方之勢,他又何必與前朝扯上幹系。
現在想來,也就是杜構從中引線。
他心中一嘆,睜眼看了杜構一眼。
「你這眼神,是在問杜荷…是罷…」嘆息。
杜構再次沉沉一嘆,一陣無語。
側頭,蓋下車簾,他靠上車邊。
「他,死得太早了。」
褚風看着杜構的神情,皺眉。
「在下本是想讓他在此次扶桑攻城之際,護上你一回,唉…可惜。」又道:「不過,他能死在薛瓘懷裏,也是無憾。」
褚風閉眼,雙手緊握發顫。
他為杜大人,不值!
————
杜構從不強出頭,一如長子沉穩的性格,他十三歲入鄉試,兩年內進了殿試,雖不是三甲之名,卻也是名進士。
安安穩穩地入朝為官,享受大人這詞的美名與虛榮。
他本就愛習畫,在朝上也享有畫仙之名,不須任何朱墨翠粉,單單一色黑與紙白,随手一拈便是将山水活物印活在紙上。
「杜兄,這次可是畫了送子圖贈與胞弟?」朝上的林大人穿得喜氣。
「這是。我們家的二公子,自小沒個定性,讓他早生貴子,看看能否沉穩些。」杜構也是穿得端雅。
「不過怎地沒見着他?大喜之日,難不成還躲酒了?」朝上的王大人也說上一句。
杜構搖搖頭:「諸位大人可別太為難我們杜荷。」
「哈哈…說到底,杜大人還是幫着自家兄弟,适才還說着他沒定性。」王大人補上一句。
杜構仍是淡笑,小聊幾句後,他拿着卷軸走向後堂。
他是走得緩慢,靜靜地享受後堂的寧靜,還望了枝枒上翠蜂鳥一會兒才起步。
走過了小橋流水,寧靜之中卻帶上了一抹喘息嬌喘。
「又是府上哪個不像樣的下人。」杜構皺眉,走近。
他靠上紙窗,微啓木窗,見了床榻上交纏的兩人,一頓。
沒有出聲打擾,他等着喘息聲停止,不過一刻後,見着自家弟弟腳步不穩的離開廂房,他大步邁出,扶上杜荷。
「大…大哥…」杜荷驚恐,臉上有幾分羞恥。
「來我房裏歇息下再出去。」杜構一臉平常。
杜荷咬唇,跟上他,他低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無事。」摸着杜荷的頭,一如兄長。
杜構進了自己的廂房,讓人打了盆熱湯水,隔着屏風。
廂房內無語,只聽得見水聲。
杜荷內心不安,始終忡忡,幾欲開口卻又吞了下。
「薛瓘戀了你幾年,為兄還以為你不知情。」杜構開口,手上似有畫軸,屏風外發出紙張摩擦之聲。
「嗯…是知道的…」杜荷含淚,他懊悔今日與薛瓘做出這般情事。
他還想說什麽時,擡頭卻見着了廂房內牆上的畫像,微愣。
「九…将軍?」
「你瞧見了?」
杜荷嗯了一聲,四周挂滿了九風的畫像,一颦一笑,畫得微妙微俏。
「這陣子和太子一同畫上了幾幅,這越畫越覺得熟識。」
杜荷松了口氣,原來是因為和太子一同作畫。
他多看了幾眼,可始終覺得不同。
杜構所畫的九将軍,好像模樣成熟些。
「九将軍可還是這般模樣…」杜荷問着,也不是真要什麽答案。
杜構笑了笑:「是的,他是這般模樣。」
杜荷微愣:「如何知曉?大哥可是見過九将軍?」
沒有得到回應,他換上正衣,走出屏風,見了杜構雙眼滿是愛戀,撫上畫中之人的臉龐,藏不住驚訝。
「我知道…他是太子的。」
杜荷嗯了一聲。
「噓。」讓他保密。
「好…」一如大哥為他保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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