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真刀口舔糖

十點。

姚暑雨伸了個懶腰,在一片“姚總你不許走”的鬼哭狼嚎中,準時下麥“洗碗”。

蘇祁寒取下耳機,對正準備關電腦的姚暑雨說:

“真、真溜了啊?還播着呢……”

姚暑雨半真無奈又半假委屈地說:

“可我是臨時被抓壯丁,一點準備都沒有,坐這兒一動不動地陪他叨逼叨了這麽久,肩頸疼死了——小祁寒,能體諒一下老年人想去洗碗活動活動筋骨的心情麽?”

蘇祁寒立馬把筆記本電腦從盤着的腿上放到茶幾上,蹭的一聲站起來,手裏還抱着來不及放下的玩偶,說:

“我、我給你捏捏吧?”

姚暑雨一愣,笑了:“這麽乖?”

蘇祁寒摸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但姚暑雨并沒舍得讓他費這個力氣:

“倒不用,今天早點睡就行。”

說完還不忘提醒一句:

“你也早點睡,明天還帶你出去玩兒呢。”

蘇祁寒聽到這話瞬間開心了起來——要是姚暑雨成了導師,那從這周開始得連續忙上一個半月,就……就沒空陪他了。

現在的安排反而是……皆大歡喜。

他乖乖答應了一聲,然後又倆眼放光地問:

“剛、剛才Kim說……第一賽季的總冠軍能跟你出一期聯動視頻,是、是真的嗎?”

姚暑雨啊了一聲:“應該是真的吧。”

蘇祁寒微微偏了偏腦袋,不解:“應該?”

姚暑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我不是小鴿王麽?倆月之後的事情,哪裏說得準。”

蘇祁寒笑了一下,但心裏卻是知道,只要是姚暑雨答應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他忍不住小聲嘀咕:

“真好啊……我要是也能做出好看的視頻就好了,就、就能參加這個活動了……”

姚暑雨聞言,調侃說:“想參加?投稿給我野弟麽?”

蘇祁寒有點局促:“是、是因為我只能投稿給野哥……野廚菌嘛……”

姚暑雨做出一副争風吃醋的樣子來:“是麽?意思是你心裏還是想跟我出視頻的?”

“嗯。”蘇祁寒點點頭,繼而眼中光芒又淡了些,頗為遺憾地說,“可、可我現在再來準備視頻已經來不及了,而、而且我也做、做不好……”

姚暑雨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你是想參賽,然後争取跟我合作?”

他笑了笑,有點意外地說:“我們小祁寒志向這麽遠大呢?”

蘇祁寒臉一點點變紅:“不、不切實際吧?”

“怎麽會,我不是說了麽?揣着‘我能做出鎮站之寶’想法的UP主,才能不斷做出好的視頻來。”姚暑雨似乎是越來越順手,又在人家腦袋上呼嚕一把,“喜歡就開始,不會就學,這次來不及就争取下次——我好歹也是一老網紅,未必還帶不動你?”

蘇祁寒的鬥志被三言兩語點燃,有些雀躍:

“姚總,教我吧,可、可以嗎?”

姚暑雨勾唇,揶揄道:“嗯?不找野弟?”

蘇祁寒紅着一張小臉,接二連三被揪住調侃,有些局促地擺手,剖白心意:

“就想、想找你。”

老狗逼總算滿意了。

“行。”滿意的老狗逼開始一步一步地釣魚上鈎,“就是還有個事兒得說一下。”

蘇祁寒問:“什麽?”

姚暑雨擡手賞了蘇祁寒一個腦瓜崩:

“想跟我出視頻,什麽時候出不行,近水樓臺先得月懂麽,還用得着參賽那麽費勁?”

蘇祁寒張了張嘴巴,呆愣愣地對旁邊這位大月亮說:

“可、可以嗎!”

姚暑雨頗為苦惱地嘆了口氣:

“幸好我沒故作矜持地等你來邀請我,不然我可能這輩子都等不到了。”

蘇祁寒有些糾結:“可、可是……”

姚暑雨看他欲言又止,心中明白幾分,斟酌着問:

“是怕人說你蹭我熱度嗎?”

他在心裏拟好了“抱大腿的一百條好處”,還沒說出口,蘇祁寒就連忙否認:

“不、不是怕他們說我。”

姚暑雨一愣,旋即笑了:“那是怕他們說我了?”

蘇祁寒微微低頭,有點不好意思。

姚暑雨心裏十分熨帖,轉念一想,又有點遺憾。

要真能讓他包個這麽貼心的小主播回家就好了。

他出言寬慰道:

“不怕他們說,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又不是什麽明星,打腫臉也就是個網紅,關系好,帶你玩兒,誰還能說不行?”

怕蘇祁寒猶豫,他又說:

“這幾天不是帶你旅游麽,我順便拍幾條vlog,對付一下我如饑似渴催更的小粉絲兒。為了不讓我看起來像個大傻子,你幫我拍?不用出鏡,出聲就行。你也好久沒播探店了吧,有機會可以播一個。這種程度可以接受麽?”

姚暑雨準備讓蘇祁寒嘗試着參與,也不會影響他自己的直播,但沒想到蘇祁寒會表現出這麽濃厚的興趣:

“好!我、我給你拍!但、但是以前沒試過,我多、多拍幾條,選最好的,行嗎?”

雖然以前沒做過,但并沒以“我不行”為理由拒絕,而是選擇“多拍幾條”來試煉自己。

這就是蘇祁寒。

姚暑雨十分欣慰:

“随你怎麽拍吧,就算別的沒把握,對你姚總這張臉總該有信心一點吧?”

蘇祁寒對着姚暑雨的臉端詳了幾秒,旋即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等你姚總徹底入駐生活區,就沒野弟什麽事兒了。”姚·多栖UP主·暑雨伸手幫他拿過電腦,“行了,說早點睡,又聊這麽久。”

蘇祁寒笑着點點頭,準備回房間之前,腳步忽然頓了頓。

他看看手上一直抱着的玩偶,又看看沙發邊的另一大堆娃娃,最後眨着眼睛看向姚暑雨,特別不好意思地說:

“姚總,我、我想選一個抱去我房間,可以嗎?”

姚暑雨抱着手臂,挑眉說:“怎麽,睡覺喜歡抱東西?”

蘇祁寒小貓似的,嗯了一聲,耳尖冒紅。

“行啊,”姚暑雨大方點頭,迎面靠近蘇祁寒,低下頭來輕笑一下,低聲說,“選我吧小祁寒,你試試看抱得動麽?”

蘇祁寒蹭地一聲,從耳朵到脖子,全紅了:“抱、抱不動……”

這次,姚暑雨卻不像剛才在廚房裏那樣好心地見好就收,而是得寸進尺了一把:

“沒關系,我自個兒去?之前在你家的時候,不是說了不介意跟我擠一間麽?”

蘇祁寒整個人都快熟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讷讷地:

“可、可我睡覺特、特別不老實……”

“嗯?”姚暑雨眯起眼睛,“多不老實?”

蘇祁寒快要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踢、踢被子,手、手裏得抱着東西……還、還喜歡亂滾……”

姚暑雨自動腦補了一下蘇祁寒抱着自己磨磨蹭蹭滾來滾去的畫面,喉嚨有點發緊,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退:

“那……空調記得別開太低,小心感冒。”

蘇祁寒還愣着:“不、不去了嗎?”

一不小心把自己給玩兒進去了,姚暑雨心裏暗叫不妙,但身體反應比腦子更快,話已經說出了口:

“這是想跟我一塊兒睡的意思?”

“……”

二十分鐘後,姚暑雨洗完澡,整個人攤平在床上,倆眼發直地盯着天花板,嘆了第八十口氣。

他一回想起蘇祁寒不堪調戲,奪門而逃的樣子,就有點後悔。

同時,心裏又有點變态的期待。

小祁寒會怎麽想呢?

還是單純地……當他是在開玩笑麽?

而隔壁房間,蘇祁寒果然如他自己所說,抱着F站那個限量版的紀念玩偶,在舒适的大床上打起了滾。

手裏還薅着人家腦袋上的火焰,愣是一刻都沒松。

他剛才跑路的時候一時激動,忘記把玩偶放下,就一起帶回房間了。

屋裏呼呼地吹着涼氣,蘇祁寒聽話地把空調開高了兩度。

他把玩偶擺成一個靠坐床頭的姿勢,自己裹上柔軟的空調被,盤腿坐在它對面,跟它“對話”起來:

“阿火,你說……我剛才就那樣跑了,姚總會不會生氣?”

“他是在開玩笑吧?說要跟我一塊兒睡什麽的……”

“其實!也不是不能一塊兒睡啦,好朋友當然能擠一張床,就算是男生也……況且,還能聊聊明天的安排呢,是我反應過激了嗎?”

“啊——怎麽辦,我到底在別扭什麽……”

“姚總睡了嗎……”

蘇祁寒一旦陷入自言自語模式,就一點不磕巴了。

他抓狂地把自己頭發呼嚕得亂七八糟,抓過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點開微信。

然後盯着自己的置頂聊天發了足足兩分鐘的呆。

就在他下定決心點開聊天界面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把他吓得差點把手機扔了。

“姚總”的頭像右上角多出了一個紅标的數字“1”。

蘇祁寒心砰砰跳,一秒都沒遲疑地點了進去:

- 小祁寒,別生氣,剛剛是我玩笑開過頭了

看到玩笑二字,不知怎麽的,他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他咬了咬下唇,下定決心似的,敲了幾個字過去。

姚暑雨放在枕邊的手機亮了亮,同時震動了兩下。

他迅速伸手把它拿了過來,看蘇祁寒給他的回複:

- 沒有生氣

- 下次行嗎?

啪的一聲,姚暑雨那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帥臉,被突然下落的手機砸了個正着。

他一邊倒抽着涼氣一邊揉臉,磨着牙罵了一句,罵完又覺得一句“卧槽”實在是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他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愣是沒想出來這話該怎麽接。

見他一直沒回,蘇祁寒那邊又發來了消息:

- ……怎麽了?

姚暑雨正要打“沒怎麽”這幾個字,忽然界面又閃了閃:

- 要不……你現在過來?

- 還是我過去?

啪。

姚暑雨的臉再次慘遭痛擊。

無語問蒼天。

自作孽不可活。

叫你調戲別人。

叫你不好好做人。

活該。

姚暑雨當然不可能現在跑去隔壁,不然他晚上就別想睡了。

他忍痛回複:

- 下回吧,今天你得早點睡

過了幾秒,他看着蘇祁寒回過來的“好,晚安”,又是一陣無語。

睡眠本來就比較淺的姚暑雨,今晚更是轟轟烈烈地失眠了。

二十八號。

姚暑雨那個标題為“【玩的】普通的本地人在本地普通的游”的視頻登上了排行。

而且還是生活區的排行。

視頻一開始,姚總就給了一個頗有娛樂精神的自我剖白。

“開錄了?”

像點頭似的,鏡頭上下晃了晃。

“行。打個招呼先,我是姚總。”視野側後方的姚暑雨正在走路,他微微低頭看過來,勾唇、揚眉一氣呵成,“那什麽,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在生活區投過稿了,別說你們,我自己也沒想到。”

早年姚暑雨還比較閑的時候,還是會在他那個“姚總の吃喝玩樂”的頻道裏傳些視頻的,大多都是vlog的生活記錄形式,約飯的視頻就叫【吃的】,約酒的視頻就叫【喝的】,游玩的就叫【玩的】,和專門探店又有點不太一樣,視頻裏總有各種朋友出鏡,時長也比較短。

大概就是圖個樂的意思。

後來專注于“姚總の吔雞怪”、“姚總の偶爾撸”以及“姚總の爐石真好玩”,這個吃喝玩樂的頻道就暫時擱置了。

畢竟網瘾少年也沒什麽戶外活動啦。

近兩年更是因為學業的問題,所有的頻道都不高産了。

“趁着小阿九開學之前這幾天,我帶他逛逛A市,順便給你們拍幾條vlog吧,這幾天大概都會有投稿——啧,我的‘吃喝玩樂’或許要複活了。”

【爺爺您關注的UP主更新啦】

【啊啊啊啊啊我好了】

【姚總這個笑啊啊啊我枯遼】

【這個和諧的身高差】

【嗚嗚嗚這是什麽神奇的女友視角】

【姚總的女友粉們原地複活】

【警告警告姚總再次來襲生活區】

【@野廚菌不好啦有人跟你搶生意啦】

【是他!那個百億男人!他回來了!】

【233游戲頻道呢都死了嗎】

【順便給我們拍嗚嗚嗚但是我還是感動了你呢】

【感謝上九小天使把高産的姚總帶回給我們】

“我确實是……問‘A市有什麽好玩的’會回答‘手機最好玩’的那種該死的本地人,所以今天的行程呢,都是小阿九安排的,我只是扮演了一下監護人的角色,在他買高價特産之前起一個懸崖勒馬的作用。”

另一道清亮的聲音有些局促地響起:“我、我不買。”

【監護人哈哈哈哈哈】

【賣特産咯!三塊一個!十塊三個!】

【欺騙外地消費者的那種高價特産嗎233】

【小上九買特産這麽可愛的嗎】

【一人血書求小上九出鏡啊啊啊】

【上次都被我們看到了!不要再藏了!】

【小上九你躲不掉的!】

姚暑雨輕笑兩聲瞟着鏡頭:

“不買這個,帶你去買點別的。”

【康忙康忙康忙!】

【姚總在看我!】

【好嗨喲!】

【啊!這聲音!啊!這顏值!】

【我為何在哭泣】

【我酸了你呢】

【實名羨慕小上九能和姚總一起逛吃逛吃嗚嗚嗚】

視頻暫停在這裏,蘇祁寒舒舒服服地窩在被子裏,看着花裏胡哨的彈幕,臉不自覺地有點燙。

那天姚暑雨第一次帶他出門拍vlog,說“帶他去買點別的”,是真的去買了不少東西。

大多是一些生活用品,開學需要用到的東西。

然後……姚暑雨送了他一套雙立人的刀具套裝,說是升學禮物。

怕他不要,還說:

“行了,反正買了也是放在我家,難道以後你都準備用我的水果刀切肉麽?”

果然成功把他給噎住了。

雖然這個視頻已經翻來覆去地看了不止一遍,但每次看的時候,他都還是不太敢仔細看彈幕的內容。

“這套刀夠我半年生活費了”、“真·刀口舔糖”之類的。

好好一個游記視頻變成了逛超市視頻,沙雕網友們在吐槽之餘,紛紛表示這确實是正确的玩法,并十分羨慕。

不過後面幾天,姚暑雨總算還是認真負責地帶他去逛了幾個熱門景點,老老實實地更新視頻,內容也比較對得起視頻的标題。

蘇祁寒在床上撲騰了一陣子,重新拿起手機,跳到了下一個視頻。

接着看。

姚暑雨投稿的“A市游”一共有三彈。

剛才看了一半暫停了的視頻是28號,也就是兩天前投稿的,記錄的是26、27號兩天的事情。

29號晚上投的則是28、29兩天的。

最後一彈今天剛剛上傳不久,是今天和昨天兩天的行程。

蘇祁寒把這三個視頻都看完,又投了一次幣,然後熟練地點進姚暑雨的游戲視頻,這才美滋滋地戴着耳機進入了黑甜鄉。

第二天,九月一號。

上午十一點,蘇啓明乘坐的飛機在A市國際機場降落,姚暑雨開着他的歐陸GT,載着蘇祁寒,早早地等在了接機口。

九月的前三天,是A大新生入學報到的日子。

姚暑雨拖到不能再拖,也必須得收拾收拾進課題組了。

碩博生是沒有寒暑假的,也就是他碩士畢業的這一年,能撈到一個算不上短的假期。

按照姚暑雨的意思,他們不必第一天就去學校,可以先讓蘇啓明休息一下,二號再一起陪蘇祁寒去也完全來得及。

蘇啓明下飛機之後順利被他倆接到,在看見姚暑雨的車時還驚訝了一瞬。

等回到姚暑雨家,蘇啓明又驚訝了一次。

能在A市買到這個面積的三室一廳可是相當不簡單。

特別是蘇祁寒哇啦哇啦獻寶似的跟他解釋這些都是姚暑雨靠自己勞動掙來的而不是什麽變賣祖産的纨绔富二代時,他已經對姚暑雨這個二十五歲的年輕小夥有些刮目相看了。

而且這位小夥還學業有成。

蘇啓明心中覺得對蘇祁寒虧欠頗多,盡管近些年也在學習放手式愛法,盡量彌補,但他也知道自己給蘇祁寒帶去了很多不好的影響,特別是性格方面。

而且有些時候,他還是會特別不放心。

蘇祁寒能如此善良積極,真的是他媽媽在天之靈保佑。

蘇啓明後知後覺感到心驚害怕,看見他現在能交到這樣優秀的朋友,彼此能在A市有個照應,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松了一口氣。

蘇祁寒回到家,就去廚房忙活了起來,剩下兩位“爸爸”,坐在客廳沙發上聊天。

“小姚,這幾天麻煩你照顧小寒了。”

姚暑雨伸手給蘇啓明添了一杯茶,妥帖地笑笑:

“不麻煩,這幾天是我近些年來吃得最好的幾天。”

蘇啓明笑着搖搖頭:“你可真是……”

姚暑雨揚了揚眉,沒說話。

蘇啓明輕呷一口茶,問道:

“你父母都挺忙的吧,不常回來?”

姚暑雨嗯了一聲:“挺忙的,不過他們有自己的房子,不跟我住。”

“哦……這樣。”蘇啓明輕輕放下茶杯,有些為難地開口,“小寒那孩子的情況,想必你也知道一些,唉,說來也都怪我。只是……現在那孩子可能還不太能适應宿舍裏的集體生活,畢竟……唉,畢竟高一那年……”

姚暑雨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地坐正了些,微微皺眉,問:

“祁寒他……高中休學那年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蘇啓明捏捏鼻梁,似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說:

“小寒雖然沒怎麽……去過學校,但小時候也是有玩伴的,除了特別內向腼腆以外,也不是完全不能跟人交流,只是有時候表達起來要更費勁一些。我意識到問題之後,還是托了點關系,把他送去了高中,當然,是他自己争氣,通過了入學考試。”

姚暑雨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蘇啓明繼續說:

“只是,高中要求住校,我本來不太同意,但他堅持說自己沒問題,對集體生活也很向往,我也就由他去了。沒想到……他會被室友孤立和欺負。”

姚暑雨的手驟然握緊,他壓低聲音:

“校園霸淩?”

蘇啓明擺擺手:“倒不是打他,就是……對他進行長期的嘲笑和……捉弄,說他是個啞巴關系戶,經常假意約他去玩,又故意換地方或者幹脆不去……之類的事情,常常發生。後來他那幾個室友開始變本加厲地對他進行言語上的攻擊,還煽動班裏其他同學一起孤立他。”

姚暑雨心驚,怪不得蘇祁寒剛來A市那天知道自己被騙了會有那樣的反應。

他咬緊後槽牙,暗罵自己,這都是幹了些什麽。

蘇啓明倒不知道有這回事,只接着說:

“從那之後,小寒他越發沉默寡言,甚至有點社交恐懼,我發現他不對勁之後,他還說可以堅持。沒過多久,不知道為什麽……他主動提出了休學,校方理解他這個情況,給他保留了學籍。後來修整了一段時間,他選擇走美術這條路,參加培訓班也好,集訓也罷,甚至是閑暇時間打個零工,我都慢慢放手讓他去——就是這樣一點點地,能順利跟人交流了,包括他弄那個什麽直播……唉,能恢複成現在這樣是真的很不容易,這孩子他……也從來沒放棄過與人交往。”

從沒放棄過與人交往。

從沒想過要把自己徹徹底底地鎖起來,切斷跟世界的聯系。

從沒放任自己跌入消極自棄的深淵。

他像是一顆被埋得太深的種子,巨石壓緊了他頭上的土壤,卻極其頑強地向着日光,破土而生。

姚暑雨心裏五味陳雜,又心疼,又沒由來地氣。

怎麽會有人舍得欺負他呢。

這麽好的小祁寒。

蘇啓明斟酌着說:“小姚,叔叔有個不情之請,如果小寒适應不了宿舍生活,不知道能不能……”

姚暑雨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一個妥帖的微笑,打斷蘇啓明的話,說:

“讓祁寒住我這兒吧,室友那邊他如果能好好相處當然最好,但晚上……還是過來我這邊吧,反正走路去東大門也就十分鐘,早晚我會陪着他的。”

蘇啓明也沒想到他這麽幹脆,愣了愣:

“會麻煩你嗎?”

姚暑雨搖搖頭:“不會,我一個人住着也悶。”

蘇啓明心中大石落地,難掩感激地說:

“小姚,你真是太好了,實在是太謝謝你了,唉,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你給我留一個賬號吧,我先把房租打給你。”

姚暑雨感受着這熟悉的發好人卡方式,心裏有些好笑地擺擺手說:

“那倒不用,我也不靠這個賺錢。您只要別介意我老讓他做飯給我吃就行,房租錢就留着,每月多給他打點生活費吧。”

當天下午,姚暑雨帶着蘇祁寒和蘇啓明在A市轉了一圈,在外面吃過晚飯才回來。

蘇啓明硬要買單,不要姚暑雨盡地主之誼,姚暑雨也沒硬給。

回到他家後,蘇啓明拿上自己的包,說: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一早再過來。”

蘇祁寒愣了愣:“你走哪兒去?”

姚暑雨連忙把人攔了下來:“叔叔,您今晚就在這兒歇着吧。”

蘇啓明連忙推拒:“太麻煩你了,小寒在這兒,我去酒店就好。”

“您就別客氣了,哪兒能讓您住酒店。”姚暑雨直接伸手拿過蘇啓明的包,放回沙發上,然後擡手指了指裏屋,說,“這兩天您就睡客房吧,衛生間用外面的就行,我用屋裏的。”

然後他轉頭,似笑非笑地看着有點呆愣的蘇祁寒,說:

“祁寒……就跟我擠一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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