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弱者才休息

“小祁寒,你确定不會覺得不自在?”

姚暑雨抱着手臂,站在金砺的“豪華公寓”門口的走廊上,最後跟蘇祁寒确認了一次是否要在這裏蹭住的問題。

姚暑雨自己在金砺這裏蹭吃蹭喝倒是輕車熟路、沒臉沒皮,當然,他本人大多數時候并不是出于自願,幾乎全是“官方摁頭”,工作所迫。

他來B市,除了處理F站那點破事,還能有什麽事?

這些破事除了金砺敢丢給他做,還能有誰敢?

那不蹭他的地方住,還能蹭誰的?

反正不管他理直不直,氣都是壯的。

但顯然随行家屬沒修煉出他那麽厚的臉皮,雖說只要是他的安排,蘇祁寒倒也不會真拒絕,但他還是不想蘇祁寒覺得不自在、不舒服。

……至于金砺的感受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沒有不自在,”蘇祁寒搖搖頭,想了想說,“就是覺得有點打擾經理休息。”

“那倒是不會,你們經理是個工作狂魔,座右銘是只有弱者才休息。”姚暑雨攤了攤手,一臉沒所謂,又忍不住調戲說,“真的真的沒有半點不自在?啧,可惜了,我還說幹脆帶你去住酒店呢,這附近有個主題的我看着還挺不錯……”

蘇祁寒有想要撞牆的沖動。

和富成城在路上想拿腦袋撞車窗是一個道理,都是因為暈。

他梗着脖子紅了耳朵,半天憋出一句:“你、你別不正經,明、明天還工作呢……”

姚暑雨心裏憋着笑,面上卻故意做出驚訝的樣子來:

“意思是不工作就能帶你去酒店了?啊……那你等等,我給Kim打個電話,明天他自己錄,反正策劃也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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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還作勢要去摸兜裏的手機。

……把蘇祁寒吓着了。

他本來站得離姚暑雨就不遠,腿往前一邁,想也沒想就去抓姚暑雨的手。

姚暑雨露在衣兜外面的手腕子被他抓了個正着。

蘇祁寒随肢體動作而前傾的腰也被抱了個正着。

姚暑雨低下頭來,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子:

“怎麽好騙?嗯?別哪天真讓人給賣了。”

蘇祁寒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另一手輕推着他的胸膛,略略錯開他的眼神,有點小緊張地說:

“你別在這兒……”

姚暑雨在心裏吹了一聲流氓哨,一邊憋笑一邊追問:

“在這兒怎麽了?你以為我要幹什麽?嗯……在哪兒可以?”

蘇祁寒一對耳朵通紅:“我、我……”

咔噠。

金砺把門打開,幽幽地露出一張臉,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成何體統的景象。

蘇祁寒愣了一秒,然後光速從姚暑雨懷裏掙脫出來,立正站好,連脖子都紅了:“經、經理……晚上好……”

姚暑雨:“啧。”

“晚上好。”金砺平時精致打理的卷毛現在炸着,楔開的門縫裏撲出陣陣冷氣,也不知是這人的氣場還是空調開得太低,“打擾了,我就是起個夜,以為是廁所門,開錯了。”

然後他真的就面無表情地又把門給關上了。

蘇祁寒:“……”

完蛋,這下不會真的要去住什麽主題酒店了吧。

姚暑雨嗤笑一聲,牽着快要石化在原地的蘇祁寒,往門口走了兩步,伸出手,一點猶豫都不帶地幾聲滴滴,解開了密碼鎖。

開門,拉着蘇祁寒進門,再關門。

一氣呵成,自然無比,毫不見外。

蘇祁寒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麽就在裏邊了。

金砺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此時正倚靠在玄關過道邊冷笑:

“三點多了,再到早一點雞都該打鳴了,你是開野弟的甲殼蟲來的嗎?”

借着廊燈,蘇祁寒看清了這位穿着毛茸茸恐龍睡衣還拖着條大尾巴的F站知名UP主,然後打了個哆嗦。

……十月了哥,空調确實開得有點低。

“我們自便就行,不勞您操心。離天亮還有三四個小時,你接着忙你的去吧。”姚暑雨蹲在一邊毫無心理負擔地在鞋櫃裏給蘇祁寒找拖鞋,“順便,你家廊燈該換了,太暗。”

金砺沉默兩秒,啪地一聲拍了一下廊燈開關,怒吼道:

“這叫夜視功能!你這只土狗!!!”

被點名的土狗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

“靠!”金砺懷裏的四十米大刀差點藏不住,“你以為老子想出來!還不是你站在門口嘀嘀咕咕半天不進門!淩晨三點半啊大哥!我在客廳都聽見了!有你這樣擾民的嗎?!”

姚暑雨若有所思地說:“門板也換了吧,不太隔音。”

金砺:“……”

蘇祁寒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地往姚暑雨旁邊縮了縮,然後把手裏提溜着的方形紙袋舉到胸口,帶着歉意小聲說:

“那、那個,經理,不好意思,這麽晚還打擾你休息……唔,這個是我們從寶垟帶回來的當地小吃,你嘗嘗喜不喜歡……”

金砺理理頭發,一秒和藹可親:

“害,來就來呗,還帶什麽東西!說什麽打擾,時間這麽早,我也沒休息,快快快,快進來,給你拿瓶水,等着啊。”

姚暑雨替蘇祁寒把手裏的袋子放到桌上,低頭湊近他耳邊小聲說:

“我說吧,這人除非是死了,否則不休息的。”

不知為何耳力異常卓絕的金砺從廚房出來就聽見這話,差點捏爆手裏的礦泉水瓶:

“你以為老子是在替誰做節目預案呢!!!監制大人!!!”

“太辛苦了!”蘇祁寒一聽就知道是姚暑雨又把兩人份的工作壓在了金砺一人身上,對他這種消極怠工的鴿王态度十分不滿,立馬就站在了金砺那邊,“姚總,你下回不能這樣了!”

姚暑雨無語半晌:“最後一期,沒下回了。”

蘇祁寒轉念一想,姚暑雨是因為陪他們四個做社會實踐才沒空處理手上工作的,心裏又愧疚了起來:

“啊!都是我們耽誤了!對、對不起!”

雖說以前有空的時候好像也沒見姚暑雨怎麽幫過忙。

金砺難得被人體諒,瞬間淚眼汪汪,恨不得立馬在“問就一個慘字”四人小群裏痛訴一番:

“道什麽歉!你姚總要是有你一半兒懂事,我立馬就去燒香拜佛!”

蘇祁寒心想,就算是佛,這個點也該休息了,于是對金砺的憐惜之情更盛:“你快去休息吧!明天還得錄節目呢!得睡個好覺,有黑眼圈就不好了!”

金砺手一揮,無所謂道:“害,沒事兒,多擦兩斤粉呗。”

蘇祁寒:“……”

姚暑雨伸着懶腰往衛生間走:“我去洗澡啊,你倆聊吧。”

金砺:“……”

等蘇祁寒七手八腳、兵荒馬亂地把這位炸毛恐龍崽塞回房間,再把自己收拾幹淨,鑽進客卧那位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大爺被窩裏,已經四點多了。

蘇祁寒累了個半死,腳指頭都懶得動,還比不上開了五六個小時車的姚暑雨有精神。

他枕着姚暑雨的手臂,在懷裏找到他慣常睡的舒适位置,語氣裏帶着一點小小的教育意味:

“姚總,你以後不要這樣欺負經理了,他好辛苦的。”

姚暑雨:“……”

“還有野哥,他好不容易的。”

姚暑雨:“……”

“唔,萊恩也是,他好慘的。”

姚暑雨:“……”

蘇老師總結陳詞:“你要跟大家好好相處哇!”

姚暑雨哭笑不得,埋下頭在他鼻子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如果我沒記錯,你好像是我家男朋友?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蘇祁寒很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往被子裏縮了縮,用鼻尖蹭了蹭姚暑雨胸前的衣服,小聲地據理力争:

“……一碼歸一碼嘛。”

“你啊,倒是挺向着他們。”姚暑雨啧了一聲,嘴上埋怨,心裏卻是高興他能這麽替別人着想,話語間不禁染上笑意,“真以為你姚總是個翹腳老板,什麽也不幹,光上節目裏甩個臉子就行了?”

蘇祁寒看向他的眼神裏明明白白寫着“害,你可不就是嗎”。

姚暑雨:“……”

那什麽,誰家小孩兒,能不能再咬一口?

姚暑雨故作委屈地解釋說:

“在寶垟待了三天,我一共就貢獻了三首歌。你們帶小孩兒逛三園的時候,我坐在石頭上統計熱評,你們跟數學鬧着玩兒的時候,我在教室最後一排寫策劃稿,你們講低配版高考作文的時候,我還得跟過來錄節目的嘉賓接洽方案。”

“好不容易晚上回了酒店,一看消息全是各方催更,來勢洶洶,本鴿王一點面子不要,還得把狂挑的視頻剪了。其餘時候不是在吃泡面就是在去接開水的路上,我的小祁寒,還能不能有點良心了?”

至于金砺為什麽能讓自己忙到淩晨還忙不完,別問,問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拖延症。

姚暑雨突然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肚子裏的苦水這麽一通倒,把蘇祁寒人都給說懵了。

蘇祁寒一下想起在寶垟的第一天晚上,姚暑雨拉着他,讓他專門給補錄一段視頻的事兒。

他先前還沒在意,只是認為那麽多人一起參加志願活動,即使他得空就舉着個相機到處拍,姚總的鏡頭也不會有以前單獨拍視頻或者一兩個人合拍那麽多。

他都沒注意到鏡頭之外的姚總都在忙些什麽。

可是姚總卻無時無刻不在注意着他。

蘇祁寒心裏一邊不可救藥地泛起一絲甜意,一邊又酸酸脹脹地冒出了愧疚。

姚總實在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蘇祁寒抿着嘴唇,忽然安靜了。

姚暑雨正想開口問他怎麽了,卻感覺到懷裏人的手,磨磨蹭蹭地攀上了他的腰。

還摟緊了。

“姚總,辛苦你了。”蘇祁寒把臉埋在姚暑雨胸口,甕聲甕氣地說,“唔,對不起。”

姚暑雨一愣,嘆了口氣,自己怎麽也跟個小孩兒似的,還學會了邀功。

姿勢還不怎麽正确,惹人不開心。

從前做過的事情,哪一件被他拎出來說道過,怎麽在蘇祁寒一個小孩兒面前,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撒完一個拐彎抹角、不成氣候的嬌,讓老畜牲面子有點挂不住,姚暑雨突然扯過被子,一把蒙在了倆人腦袋上。

床頭燈還沒有熄。

讓薄被子蒙起來的二人世界只朦朦胧胧滲着一點點亮。

被兩人共用的這一點點氧氣很快變得稀薄,蘇祁寒竟隐隐有些暈眩了。

姚暑雨靠他靠得太近了。

蘇祁寒有些受不住:“姚、姚總……”

兩個人面對面側躺着,近到能聽見呼吸的聲音,感受到氣息的溫熱。

姚暑雨閑着一只手沒事做,幹脆撫上蘇祁寒的下巴,指尖在他細嫩的皮膚上輕輕摩挲,可勁調皮,讨人喜歡又讨人嫌。

姚暑雨心裏其實快要矛盾死了。

他家小祁寒才……十九歲。

他的腦內彈幕【他還是個孩子啊!!!】已經刷屏了一萬條。

但是香香軟軟的小可愛窩在自己懷裏,又是臉紅又是心跳加速的,這誰頂得住啊。

就在他拼命把自己從做畜生的方向死命往做人的方向拉時,蘇祁寒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在他下巴上輕輕碰了碰。

……他好像很喜歡這個位置。

姚暑雨開始後悔,蒙被子幹什麽,拉燈不就完事兒了,現在搞得他呼吸都不順暢了。

關鍵是,才離開兩秒,蘇祁寒慌張地眨眨眼,又湊過來碰了碰。

姚暑雨的眼神一點一點地暗下來。

蘇祁寒伸手舉過頭頂,把被子掀起一條縫隙來,帶着涼意的新鮮空氣瞬間鑽進了被窩。

他深吸一口氣,淺淺笑了笑,用臉蹭了蹭姚暑雨搭在他下巴邊上的手,說:

“姚總,累不累?要睡了嗎?”

姚暑雨剛才那點呼之欲出的旖旎心思,登時被這清淺的一個笑容和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關心給沖散了。

“啧。”

姚暑雨順勢把被子掀開,也不知道自己在折騰個什麽勁。

他把人結結實實地抱進懷裏,有點郁悶,心裏又晃過一絲暖意。

“不累,陪你有什麽可累的。”姚暑雨認栽地嘆了口氣,伸長手關了燈,然後閉上眼,“睡吧,好好睡,Kim沒個十一二點不會起床的。”

蘇祁寒猶豫:“那節目時間會不會趕?”

“不會,”姚暑雨輕聲說,“明天是直播,剪輯後的過幾天才上傳,放心吧。”

蘇祁寒這才點點頭,也閉上了眼睛。

“寶貝兒,做個好夢。”

“晚安。”

竟安穩到話音剛落,便進入夢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在有那麽一點點甜的份上,就不要計較它有一點點短了

(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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