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兩日後,集體休息。

侯寧看着再度被‘罰站’的楚宴,口頭罵罵咧咧,“艹!姓宋的,針對得太過頭了吧?”

軍訓的每一天,都需要早起。男生組例行做俯卧撐,動作不标準的新生比比皆是。可每一次,宋良廣就單單拎出楚宴,要求重新罰做。

訓練過程中,點名最多的也是楚宴。就連每次的集體休息,也總有各種理由,讓楚宴站軍姿,斷了他的休息時間。長此以往,楚宴在體力上的消耗,比任何人都要多。

“就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嚴明朗也道,“就連我們班,也有好多同學發現這點了。”

“你們說,楚宴要忍到什麽時候?”侯寧側頭,看着一言不發的周俊彥。對方的手中正握着一瓶空礦泉水,随意玩捏着。他的視線直直落在宋良廣的身上,眉眼間顯出怒意。

“再等等。”周俊彥将手中的空瓶子一丢,一道完美的抛物線正中垃圾桶,“按照他的想法來,他應該有分寸,我們別誤事。”

前兩天,楚宴特意囑咐過他們,不要強行出頭。要不是因為這一句話,三人早就忍不下去了。

此刻,偌大的操場上,唯有楚宴一人站在烈日底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間布滿了細汗。這幾日的連續消耗,要不是楚宴本身的意志力夠堅定,恐怕原主的身子,早就挨不過去了。

楚宴盯着不遠處的宋良廣,眸底正醞釀着一場風暴。

這兩日,他會故意‘屈服’于宋良廣。一是為了多些目擊人證,二是為了給接下來的反擊一個準備。如今,時機已經成熟,有些事情,是該了結了。

楚宴動了動身子,徑直朝着宋良廣走去。對方注意到了他,邁步上前,厲聲道,“楚宴!誰準你自由活動的!給我站好!”

“宋良廣。”楚宴在他的面前站定,直呼其名。

宋良廣聞言,一怔,有些莫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楚宴的唇邊就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凝視道,“濫用職權,随意懲罰學生,你這個教官,當得可真夠格。軍訓結束後,需不需要我和校方提議一下,給你頒發一個最優秀教官的獎勵?”

一字一句,清晰可聞。一些離得近的學生聽出話裏的嘲諷,當即笑出聲。

“反了是吧?”宋良廣怒意騰升,吼道。這一吼,注意過來的人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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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為,少年會和前兩日一樣,縮回腦袋不敢反駁。可如今,少年一反常态,只将他的訓斥當成了耳旁風,動人的雙眸中滿是對他的不屑。

“楚軒徹給了你什麽好處?”楚宴問話。可語氣從容、肯定,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讓你想盡辦法為難我。”

宋良廣聽見這個名字,當即色變。他沉默了幾秒,随口否認,“楚宴,你少扯東扯西!是你個人的意志力不堅定,又沒有團體意識!哪一個新生不是這樣訓練過來的?”

楚宴輕笑了一聲。

“教官這話說得可真好聽!”周俊彥趕了過來,直白道,“你幾次針對楚宴,當旁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來嗎?”

“針對?好呀,你們對我的誤會倒是夠深的!”宋良廣伸手指向兩人,胸口起伏得厲害,似乎真受到了極大的誤會侮辱。他的目光溢出怒火,故意破罐子破摔,“行!我說針對你們是吧?給我跑操場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停下來!”

“不照做的話,我就報告給校方,說你們違反軍訓準則!”

既然對方察覺了他和楚軒徹的關系,宋良廣幹脆狠下心來。在晉城大學,歷年的軍訓都有鐵規定——若有公然頂撞教官,故意破壞軍訓的新生,不僅扣除學分,還會落下通告處分。

“你!”周俊彥氣得牙根發癢,雙手緊握成拳,很想上前狠狠地揍上一頓。

楚宴拉扯住了他,并對宋良廣應道,“好。”

兩人聽見他的回答,流露的神色不一。周俊彥回身,不可置信道,“楚宴?別理他!憑什麽受着窩囊氣?”

楚宴幫他說服過老爺子,周俊彥将他成兄弟看重。再加上,他從小就是直性子,周老爺子和家中長輩從小就教育他,絕對不可仗着身份,故意欺負人。

這麽些天,他簡直膩歪透了利用職權的宋良廣!

楚宴看出他的憤怒,無聲搖頭。他湊近周俊彥的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你要是動手打人,錯方就真成了我們。冷靜下來,我有事要你幫忙……”

周俊彥聽完楚宴的話語,勉強平靜了下來,點了點頭。

“還在嘀咕什麽?!”宋良廣瞧見兩人的神态,隐約有些不對勁。周俊彥沖他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宋良廣察覺到自己被人輕視,剛欲開口,楚宴便喊道,“宋教官。”

宋良廣回頭,對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閃過短暫的威脅光芒,引得人呼吸微窒,“……太過刻意的做壞事,是會得到懲罰的。”

少年身形單薄,甚至面色還有些發白。可他的那雙眼眸始終明亮清澈,仿佛早将一切都看得透徹。這句話落在宋良廣的耳中,竟讓他隐隐覺得不安。

還沒等宋良廣回過味來,楚宴就已經按照他的命令,圍着操場勻速跑了起來。集合的哨聲響起,宋良廣不得不暫時收拾心情,去訓練其他新生。

……

不遠處,走廊上正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深邃俊美的五官,使得路過的學生偏偏回頭。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絲框的眼鏡,可藏于鏡片下的視線,卻絲毫不減銳利。

院長看見他,疾步走了過來,禮貌道,“唐總,有失遠迎。”

唐昱推了推眼鏡,淡漠一笑,“院長客氣了。”

“之前邀請唐總,做我們學院特邀教授的事情,唐總同意了?”院長看向他,眼中帶着一絲小心翼翼,拘謹詢問。

在學院建立之初,唐昱便是最大的投資者。如今各地學院都喜歡聘請知名的業界人士,作為特邀教授,以此用于宣傳,提升學校的學術性。唐昱在商業界的知名程度,堪稱傳奇。校方很早之前,便開始向他發出邀請。沒想到新學期竟有了回複。

“嗯。”唐昱颔首。他側過身,望向時不時傳來口令聲的操場。不知怎麽,腦海中就浮現出了少年的容貌。他微微發怔,只道,“我随處走走。”

“诶,昱哥……”身邊的徐毅欲言又止。

唐昱原本是沒有當特邀教授的打算,相反還拒絕了好幾次。

前兩日,唐昱正巧在胡同裏陪着他的養母顧姨。對方年輕時是大學教授,後來因為意外事故,只能遺憾下了講臺。顧姨聽聞‘邀約’一事,便随口勸了兩句。唐昱為了讓她老人家開心,就把這事應了下來。

徐毅回過神,轉身對院長禮貌招呼,“院長,我們把具體事宜談談?”

“好好,請。”

……

在太陽猛烈地照射下,楚宴只覺得沉悶感越發嚴重,體力也漸漸透支。周俊彥是中途加入陪跑的,任憑楚宴的意志力再堅定,他的小身板恐怕也吃不消,“楚宴,還好嗎?”

“……幾、幾圈了?”

“第五圈吧?”

楚宴聽見這個數字,眸中的光亮一閃而過。衆目睽睽下,這個圈數,顯然已經夠了。他停下步伐,彎下腰喘着氣。他的餘光一瞥,竟是意外地發現了樹蔭底下的唐昱。

四目相對,卻又飛快別過視線。

楚宴沒去多想對方的出現,他只知道,要對付宋良廣,現在絕對是最好的時機,“俊彥,記住我和你交代過的事情。”

“嗯。”

話落,楚宴便合上眼眸。轉瞬,便似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在地上。

……

再次醒來時,楚宴已經躺在了病房裏。他動了動手臂,看着插在手背上的針管,有些懵圈。

他回想了片刻,自嘲地輕笑出聲——原本只是想演個暈倒的戲份,沒想到,落地的那一瞬間,還真暈了過去。

“醒了?”身邊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響。

楚宴擡眸望去,這才發覺唐昱正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唐總?”

唐昱将視線直直落在他的臉上,淡聲詢問,“你昏了半個多小時,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好多了。”楚宴回應,他想起事發前的匆匆一面,斷定道,“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不客氣。”他深深地望着少年,問道,“之前還說,不會任由人欺負。怎麽才軍訓幾天,就悶頭吃了大虧?”

早在少年暈倒的第一時間,他就命徐毅去打聽了情況,大概了解事情經過。

唐昱走近,在床邊的椅子上坐定。

兩人的距離隔得很近,楚宴桃花眼亮晶晶的,毫不避諱地打量着。男人的五官一如既往的出衆,優越的長腿交疊,合适的白襯衣勾勒着他的身材,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那隐藏在衣服下流暢的肌肉線條。

唐昱早就察覺到了他的注視,胸口隐約有些發燙。他表面不顯,只用低沉的嗓音喊道,“楚宴?”

楚宴回過神,聳了聳肩。他不打算隐瞞對方,如實回答,“一時不備,高估了自己的體力,演戲演過頭,假暈變真暈。”

“演戲?”唐昱聽見他的實話,眼裏飛快閃過一絲笑意,他徐徐開口,“聽你這語氣,是準備反擊了?”

他所了解的少年,在單純姣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更深層次的危險與魅力。唐昱毫不懷疑,若是有人刻意招惹了少年。對方便會在恰當的時機,給出最有利的回擊。

“對了,這是你那個姓周的室友,托我給你帶的。”唐昱拿出一枚U盤,轉而又道,“說裏面有你要的東西。”

楚宴聞言,瞳孔中流露出明顯的玩味悅意。他看着眼前的唐昱,心思微動,“唐總,幫我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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