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幾分鐘前。
在唐昱跑出去的那一瞬間,楚宴的視線就牢牢黏在他的身上。
楚宴知道,自己一旦跟着男人跑出去,就會成為對方挂心的點,反倒會影響對方的發揮。這樣的緊急時刻,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疏忽。與其成為別人的牽挂,還不如拼勁全力,保護好自己。
橋面連接着大道,顯得空曠,根本沒有多少藏匿的地方。很快地,刀疤的團夥裏就有人發現了他們,沖了上來。
“宴少!你先走!”徐毅發現這點,喊道。
楚宴将手中的短刀藏在西裝內,眸色顯出從未有過的冷冽,“走不了,與其躲躲藏藏,還不如反擊。”
那人沖了上來,用槍指着兩人。楚宴比出一個‘投降’的手勢,神色轉瞬成為不安。徐毅聽懂楚宴方才的言下之意,也學着他的樣子,故作害怕地念叨,“別殺我,求求你……”
對方看見兩人的樣子,嗤笑一聲。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瞬,近處的少年卻突然發力,直接一腳命中他的下/身。驟然撕裂般的痛苦,不言而喻,他頓時跌在地上,彎曲起身子,慘烈不已。
楚宴抽出西裝裏的短刀,往他腹部一刺。鮮血四濺,落在他的手上,帶着令人作嘔的氣息。
“宴少?”徐毅喊道。
楚宴從厭惡中回神,他撿起槍/支,丢給受傷的徐毅,“槍給你,這人還沒死透。”
活了這麽些年,他的心理防線早已經建立。他不喜歡血腥,更不像這些在道上混的人,能夠殺人不眨眼。徐毅立刻反應過來,毫不留情地開/槍射擊。
還沒等兩人松下一口氣,又有兩人趕了過來。徐毅瞄見人影,立刻開槍。兩人有了車輛作為遮擋物,又有武器防備。一時之間,旁人也近不得身。
可是好景不長,槍內的子彈很快就消失殆盡。
敵人見他們這邊沒了槍火聲,又沖了上來兩人。楚宴見情況緊急,他顧及到受傷的徐毅,第一時間就沖了出去,手中的短刀直直刺向敵人,又順勢握住那人舉槍的手,用力一掰。射出的子彈好巧不巧,正好打在了同伴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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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徐毅咬牙,緊跟着楚宴沖上來。他趁着受傷敵人不注意,直接抹了對方的脖子。正和楚宴對峙的一人,見同伴出事,目露兇悍。直接肘擊,重重頂在了少年的腹部。
兩人的身形本就存在着差距,楚宴再厲害,也抵不過對方驟然襲擊。他跌在地上,一擡眸,就望見了漆黑的槍口。
——砰!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
鋪天蓋地的痛感傳來,幾乎将楚宴徹底吞噬!
“宴少!”徐毅大喊,沖了過來。就在剛才,他撿起繳獲的槍/支射擊,可是還是遲了一步。楚宴捂住腹部,粘稠的液體從他的指縫中留出,血腥味充斥在鼻端。
……不能昏過去。現在,絕不能昏過去!
楚宴咬唇,一遍遍地告誡自己,拼了命讓自己恢複理智。
“宴少!”
楚宴睜眼,搭上徐毅未受傷的肩膀,“到、到車後面。”
後者領意,咬牙着半扶半抱,将他帶回。可沒等兩人回到車後,徐毅卻猛然跪在了地上,連帶着受傷的楚宴,也難以支撐。
楚宴側過身,發現徐毅的後腿突然多出了一個血洞。很顯然,又有人趁機開/槍。但不知什麽緣故,對方沒再繼續。
“徐毅……”
“宴少,對不住了!”徐毅沒再聽從他的指令,他使盡力氣,将少年推近車子的掩護區,“躲好!艾斯他們來了!”
楚宴的腦袋一陣陣犯暈,無力感越來越重。他下意識地側過頭,唐昱的身影驟然闖入他的眼簾。
他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懷念對方。
在他的眼中,男人的背影模糊成幾道,卻又合為一體,繼而清晰。可當他看清的那一瞬,心弦便陡然緊繃起來!
一個想法,突然湧入心中。
楚宴咬牙,從地上爬起,瞬間鑽入車中,坐在駕駛位上。自從來到這裏後,因為沒有駕照,楚宴從未開過車,可這并不代表他不會。車子本就是意外撞上橋柱的,除了前頭外觀受損嚴重,一切性能都還好。
楚宴快速挂入R檔,盯着倒車鏡,猛然後退。他看着刀疤舉槍對準男人後背,心中唯獨剩下一個念頭!他拼盡一切,嘶聲大喊,“唐昱,讓開!”
……
唐昱發覺少年中槍的那一刻,就想要趕到他的身邊。只可惜,他的腿部受傷嚴重,行動艱難。再加上斷了指的刀疤,再一次糾纏上來。唐昱掙脫刀疤,急欲走到少年身側。
沒曾想,楚宴會突然之間,做出意外之舉。唐昱聽見他的呼喊,立刻後退。千鈞一發之際,轎車堪堪擦過他,急速朝着舉槍的刀疤撞去。
只一瞬,唐昱就明白了少年的意圖。他如遭電擊,像是全然感受到腿上的傷口,發了瘋地跑去,“宴宴!停下!”
楚宴聽見男人的嘶吼,輕勾唇角。
狂飙的車速顯然不受控制,連帶着被撞上的刀疤,撞裂圍欄,直接沖入橋下的深河中!
唐昱看見這一幕,近乎窒息。他正欲不管不顧地跳下,卻被跑來的艾斯拉扯住,“唐!冷靜下來!你現在跳下去就是送死!”
“滾開!”唐昱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激得通紅,他的理智早就随着少年墜河的那一瞬而全面蒸發。艾斯和手下極力控制住他,懂水性的下屬不等多言,就快速跳入河中。
橋面和河面的距離,雖然不高。可楚宴受了傷,又連車一起跌入。這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艾斯考慮到這點可能性,狠狠蹙眉。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裏,就遭此巨變。若不是有人協助刀疤精心布局,又怎麽可能發生?!
……
短暫的失重感後,耳邊就響起巨大的轟鳴聲。打開的車門瞬間灌入水流,只一瞬,楚宴就被冰涼徹底包圍。忽然之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片段式的記憶。
冬天淩晨,他穿着薄衣不停拍戲。領獎臺上,他高舉獎杯享受歡呼。
房間內,‘他’眼睜睜見證母親的屍/體。上學時,‘他’縮在角落企圖躲避毆打……
一朝之間,過往近三十年的經歷,全部歸零。再然後,他成了楚彥,代替了對方的人生。他的生活裏,出現了另一群關心愛護他的人,甚至還有了唐昱。
唐昱。
楚宴眼中浮現出男人的容貌,終是抵不過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墜入深處。
滴答,滴答,滴答。
楚宴眼前呈現出白茫茫的一片,不分東西。正當他疑惑之際,白光卻忽然散去,呈現出一片清明。楚宴看着這熟悉的卧室格局,心間驟緊。
這是他原先的卧室?
他回來了?
正當楚宴詫異之時,房間門突然被人打開。楚宴看着對方的容貌,呼吸微窒。還沒等他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又有一人跟了進來,“宴宴,餓不餓?我給你做一些吃的。”
楚宴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正是他昔日好友兼經紀人——陳晗。
“嗯,餓了。”眼前的這位‘楚宴’直接撲倒在他的懷中,語氣之中難掩依賴。
陳晗聞言,眸帶寵溺,他揉了揉‘楚宴’的腦袋,溫柔開口,“你好好休息,遲點我喊你吃飯。”
“好。”
楚宴急步走上前,竟是直直和轉身的陳晗穿插而過。到這時,他才發覺——此刻時刻的他,就像是外來者,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而無法做出任何舉動。
楚宴盯着那再熟悉不過的面容,心中陡然升出一個猜想。
難不成,在現實世界中,自己并沒有死?原主楚彥和他一樣,占領了他的身體?
很快地,對方的言行就給出了答案。‘楚宴’從床頭櫃中,拿出一本劇本,首頁的白紙上赫然應着《商戰》兩個大字。
對方盯着劇本,沉默許久。随後,他的目光轉向一側的相框,裏面放着一張楚宴和陳晗之前的合照。
‘楚宴’臉上的表情幾經複雜,低聲喃喃,“……抱歉,占了你的身體。”
廚房突然傳來聲音,“彥彥,明天是不是要回家看爸爸?”
楚彥聞言,将劇本重新放入抽屜,回應,“對,我和他說好了,趁着這段時間帶他去旅游。”
……
忽然間,楚宴糾結的心緒就釋然了。
都過去了一年的時間,他早就适應了一切改變。而他在現實世界唯一挂念的人,便是楚父。原先的他總是忙于工作,無暇顧及長輩。如今有了楚彥,顯然很好顧慮到了這點。
楚彥和他,就像是對照面。他過厭了表面光鮮的明星生活,總是被拘束言行,無法展現自我。而楚彥,從小到大,缺失最多的便是關心和愛護。
兩人交換了身份,正好彌補了各自的遺憾。即便回到現實世界,楚宴也沒辦法和從前一樣生活。更何況,他的心裏多了一個唐昱……
“吃飯了。”餐廳內響起呼喊聲。楚彥應了一聲,臉上湧出幸福的笑意,起身走了過去。
楚宴盯着他的背影,勾唇低喃,“我也很抱歉,占了你的身體。可是我和你一樣,也不想回來了。”
……
楚宴合上眼眸,忽然跌入一陣虛無。
滴答,滴答,滴答。
熟悉的聲響,再度回蕩在耳畔。楚宴的意識漸漸回攏,渾身的痛感都變得清晰無比。他有些受不住,哼哼了兩聲。
“宴宴?”
楚宴費力擡眼,終于看清了男人的輪廓。不知為何,他心底止不住地溢出歡喜,“……唐昱。”
我回來了。
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我會突然離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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