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Part.6

藍天白雲下是一片汪洋，零星的海鷗偶爾飛過，像是自然的使徒，驕傲地俯視着沙灘上稀稀疏疏的游人。深秋時節的Z省已過旅游旺季，更多是當地人在這個時候來此。

海浪拍打的一隅，兩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正待在岸邊。從其身上那可愛又華美的兒童款休閑衣裙來看，也許是哪家的兩位可愛的小千金。短發女孩吹着徐徐的海風，一臉爛漫地笑着。長發女孩眨巴着眼，時而看向前方的碧藍，時而又像是在審視一般轉向短發女孩……

“姐姐，今天我聽說了人魚公主的故事。”長發女孩突然說到。

“恩？”短發女孩先是一愣，然後嗔怒道：“都說別叫我姐姐！”。接着她頓了頓，發現長發女孩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眨着眼盯着她，便又無奈地問到：“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人魚公主啊！你沒聽過嗎？我媽告訴我的，特好玩兒的。”

“我爸不讓我媽講故事，他老自己念書給我聽，都是一些我聽不懂的東西。”說到這兒，短發女孩撅起了嘴，滿臉的委屈和沮喪。

“我說給你聽啊。”長發女孩笑着安慰到。

“好啊！”聽到有故事聽，短發女孩既好奇又興奮，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于是，長發女孩憑着記憶和自己的感悟欣欣然地開始敘說起來：“從前有個王子掉進海裏，快淹死了……”

“恩……”短發女孩全神貫注地聆聽着，時不時應和一聲，表示自己的愉悅。每到緊張處，還迫不及待地問到：“後來呢？”

“人魚公主救了王子好多次……王子終于學會了游泳……于是他們快快樂樂地在海裏游來游去，看到了好多好看的東西……”斷斷續續地，長發女孩用着只有孩提間才能明白的語言，繪聲繪色地講述完她眼中這個版本的人魚公主的故事。

“啊……我也好想遇到人魚公主啊！”聽完故事的短發女孩如是感慨。雖然在海邊的城市長大，但天生就有畏水的毛病，父母雖嘗試過教授她游泳，但都以失敗告終。

“那就試試吧！”長發女孩一邊說着，一邊朝着海裏奔去。和短發女孩不同，別看還是個孩子，她卻早就學會了游泳，甚至可以說技術不錯。“下來吧，別害怕，人魚公主會來救你的。”她一臉天真地向岸邊的短發女孩揮着手。

看着長發女孩已經像魚兒一樣在水裏撒歡，短發女孩有些心動。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着腳步。冰涼的海水漫過腳背，先是有些緊張，但馬上也有些刺激。“也許自己可以下去……”她這樣默想着，略略加快了移動的腳步……

……

“噗…噗嗤噗嗤……”短發女孩突然掙紮起來。原來，盡管這是淺灘，但依然隐藏着一些暗坑。雖說這些坑道深度不過一米多點，但對于一個不會水的孩子而言，就像是一道深淵。“…咕嚕嚕……”伴随着水泡聲響，她沉了下去……

“啊！！！救命～！小玲～你騙我，根本沒有人魚公主～！”郝眉一邊呼喊着，一邊猛地撐了起來，眼前只有熟悉的四壁，後背驚起一身冷汗。

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急忙扶住了郝眉，急切地問到：“怎麽了？做噩夢？”

“KO～…”郝眉露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望着身邊人，滿是依賴。

“恩。”那小狗般無辜的眼神直讓見者心疼，“別怕。”KO輕輕撫摸着郝眉的背，讓他漸漸冷靜下來。

“我夢到掉進海裏，溺水了，差點把我淹死……”

“只是夢，別怕。”KO握緊郝眉的手，繼續安撫到：“有我在！”

“不是，不是夢，是我小時候的事……”郝眉伏在KO身上，思緒卻停不下來……

打從出生前，郝眉就是被當作女兒來期待的。按理說，大多數有背景的家族都是比較重男輕女的，可郝家就是奇了怪了，家裏從來不缺男丁，稀缺的女兒反而成了香饽饽。所以，當郝家上下所有親戚聽說郝媽要生個女兒時，都表示了熱切地關注和祝福。可事與願違，郝眉出生了，天生帶把兒。

盡管如此，郝媽依然認為這也許是上蒼的某種啓示，于是堅持要秘而不宣地把郝眉當成女兒來養大。雖說起初郝爸并不同意，但在郝媽連番軟磨硬泡下，終于妥協。而且Z省某些地方也的确有子作女養的風俗——長輩們認為把7歲前的男孩兒當作女孩兒來養，更易獲得神明庇佑，孩子也能快快樂樂地長大。于是，郝眉就這樣成為了郝媽的“女兒”。

三歲之前，郝眉并不知道自己與別的孩子有什麽不同，也從未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麽歧義。那時他真是個純淨的小天使，每天都過得無憂無慮。可就在三歲生日那天，一切都變了……

一個和郝眉一般大小的小女孩來參加了郝眉的生日宴會，那也是她第一次遇見郝眉。

“你好，我叫樂玲。”小女孩微笑着打招呼，嬌俏的面容可愛得好似童話中的小公主。

“你好，我叫郝眉。”郝眉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可愛的孩子，回以一個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容。

“你是好美姐姐吧？”小女孩突然扯住郝眉的裙角，一臉認真地問到，“快給我媽媽說說，你是好美姐姐吧？不是好美哥哥！”

對于這樣的突發狀況，郝眉還是有生之年第一次遇到，頓時手足無措。“我是郝眉……”他不明白小女孩的問題是什麽意思，所以也不懂作答。

“媽媽說男孩子才是哥哥，但男孩子都不穿裙子！”小女孩把郝眉的裙角拽得更緊了。

這一舉動徹底吓住了郝眉，突然他就覺得很委屈和難過，一下子大哭了起來……

之後，小女孩在她媽媽的責罵聲中被帶走了。可她嘴裏還是清清楚楚地反複叨叨着：“她就是好美姐姐，不是好美哥哥！就是好美姐姐，不是好美哥哥！……”

聽着小女孩這麽說着，郝眉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哭得更厲害了。

在那之後，郝眉漸漸明白了男女有別，在對父母給自己的起名和打扮上越發地不滿。所以後來一旦聽到別人拿此開他玩笑，郝眉就會炸毛。關于自己小時候這段子作女養的經歷，也就成了絕口不提的黑歷史……

第二天上午，郝眉懶洋洋地從被窩裏探出半個頭，睡眼迷蒙地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天！居然快12點了！他趕忙翻身彈了起來。“KO？”腦海中閃過這個名字，随即拿起了手機，上面有一條短信。

“昨晚你沒睡好，我向肖奈請了半天假，你多休息一下。中午我有事，冰箱裏有酸菜牛肉餃子，自己熱一下吃。”

看過短信的郝眉一下子平靜下來。他慢慢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端出那盤色澤圓潤的水餃，深深地吸了口氣，“香！”一臉的小幸福怎麽也掩飾不住。

晌午時分，帝都的一家咖啡廳裏，面對面坐着一對極不和諧的男女。一個面若寒霜，卻俊氣非凡；一個面若桃花，卻銳氣逼人。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正在這裏上演。

“沒想到你會來赴約。”女子一副了然于胸卻裝作訝異的樣子。

“有什麽事？”男子并不在乎女子的态度，淡淡地問到。

“我還沒正式自我介紹。我是樂玲，郝眉打小就在一起的朋友。”女子收起了之前那些多變的豐富表情，認真的說到。

“我是KO，郝眉的男友。”

“…沒想到你還挺坦率。”看着男子面無表情地陳述如此重要的信息，女子略有一絲不滿，“既然如此，那我也開門見山地說了。你和郝眉不合适，你們不該在一起。”

“郝眉沒有說過。”男子淡然地回到，語氣中隐約透着一份堅毅。

“我比你更了解郝眉，我在三歲的時候就認識他了！”

“時間不是認識一個人的關鍵。”

“哼，那你說說你了解的郝眉是什麽樣子？”面對男子從容不迫的姿态，女子略有些激動地反問到。

“郝眉就是郝眉，沒有什麽樣子！”

“……”

這看似狡辯的答案卻彰顯出男子相當的自信，或者說是對于郝眉的确信，反而讓女子無法再反駁。

“好吧，就算你和郝眉很好，但你考慮過他的家人嗎？”女子不打算在同一個問題上糾纏，改為攻擊其它敏感帶。

“考慮過。”男子不緊不慢地答到。

“考慮過？”女子表示出不太相信，“那你說說，郝眉的父母不接受你又怎麽辦？”

“讓他們接受。”

“哼，說得輕巧。郝家家大業大，親朋衆多。你和郝眉這樣，會給他父母帶來多大的麻煩，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如果他們怎麽都接受不了呢？”聽着男子對答如流，女子漸漸燃起一股無名怒火，“難道你要帶着郝眉私奔！？”

“郝眉很孝順，他不會願意。”

“孝順？”女子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還從沒人說過郝眉孝順，在衆多親朋眼裏，郝眉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不變成真正的敗家子就不錯了。

“我看得出來。”男子似乎明白女子的疑惑，立刻解釋到。

“……”女子一時語塞。

“郝眉還需要時間，到時我會陪着他，讓他的父母接受。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郝眉傷心。”這是這次會面中男子第一次連續說了好幾句話，“郝眉适合笑多一點。”

看着男子雖然語氣平淡，但字字铿锵有力，而且眼神充滿了堅毅…和溫柔。女子的火氣一下子消卻了很多，于是她再次露出笑臉，問到：“我可是有錢有勢的大家小姐，你憑什麽跟我争？我有的是方法把郝眉搶走！”

男子微微擡起頭來，第一次将目光投向對方的瞳中，說出三個字：“你不會。”

“？！”女子先是一怔，然後用一只手輕掩在面前，頭不自覺地微揚，“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一陣大笑後，難得露出一個溫柔的表情，“真有你的，KO！我都快被你KO了，哈哈…哈哈……”

郝眉回到致一時，剛好是下午上班時間。KO已經回到了公司，正像往常一樣，專心致志地碼着代碼。

“KO，餃子真好吃！”郝眉露出習慣性的笑臉誇贊着這個天天都在為自己準備各種美食的大廚。

“恩。”KO停下手裏的工作，擡頭看着郝眉。那張笑臉夠他記一輩子，怎麽看都看不膩。接着，他将一封信遞了過去。

“這是？給我的？”郝眉感到奇怪，什麽事非要寫信呢？然後他看到了署名[TO郝眉……BY樂玲……]，“小玲給我的？”

“恩。”

“她這是幹什麽？”抱着疑惑，郝眉趕緊拆開了信：

[郝眉哥哥（你不愛聽，我就叫你郝眉姐姐了(_)），抱歉，昨天在你家悄悄約了KO，想和他談談，所以今天見了面，你可別吃醋哦（如果為我吃醋也不錯哈(><））。然後，我們聊了很多。恩…結論是，他真是個好男人，你可要抓緊了（你不要，我就搶走了哦(ω) ）。

好啦，今天下午我就要回倫敦了，你不用來送我啦，反正現在該說的都說完了（人家才不想你呢(●—●)）。這是我的MSN（），拿去不謝～

PS.郝姨說你爸想通了，不會再逼你繼承家業了，有空多回去看看他們吧！（友情提示～記得帶上KO哦，你懂的(ω) ）。

BY 未嫁給KO的你的未婚妻！]

“這…小玲，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讀完信以後，面紅耳赤的郝眉如是說到。

“恩。”KO靜靜地看着，眼神溫柔如水。

“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故意氣我！”雖然嘴上朝着KO撒氣，但卻好好收起了剛才的信。

“沒有。”KO微揚起嘴角。

……

“KO～”郝眉不再佯怒，睜大眼睛盯着KO認真地說到，“我想回一趟家…我是說我爸媽那兒。”

“恩。”

“你能陪我一起回去嗎？”

“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