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桃李春風一杯酒(2)
祁讓走的離他近了些,将拇指停留在他右眼下的一處,微微用力,揉搓了兩下。
粉質被蹭掉,一顆小小的墨色淚痣便顯露出來,為少年的清冷雙眼平添了幾分魅惑。
指尖與皮膚相接,帶來灼熱的燙感,讓從未和他人有過親密接觸的段意僵直了身體,屏息等着眼前人下一步的動作。
祁讓看着少年低垂的雙眸,輕輕落了一吻,
"很好看,以後不要再遮了。"
聲音如泉水叮咚敲打在玉石上,段意的睫毛輕顫,心中想着這人原來真的會和他想象中的一樣溫柔。
可是不遮淚痣的話,他也會像歡喜阿弟一般,歡喜自己嗎?
祁讓看他挺直了身體,如軍姿一般坐在床塌的邊緣,便伸手揉了揉他溫軟的頭發,
"還差最後一步就好。"
祁讓本是想讓段意放松下來,誰料說了這句後,段意卻像想起什麽似的猛的站起,然後看着祁讓,磕磕絆絆的說道:
"等、等一下"
說完便一股風似的沖出了房間。
祁讓:...新娘半夜出逃...難道要他誇一句果然好輕功?
沒等祁讓反應過來,段意又一股風的沖了回來,衣衫有些淩亂,不知是因為太急還是羞意染紅了他的耳尖,仿佛要進行什麽祭祀儀式一般嚴肅的看着祁讓,
"好了。"
祁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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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有些接不上別人的腦回路,但還是走到圓桌旁,端起酒壺,向用彩線連着底部的兩只白玉合卺杯中斟滿了清酒。
原主的婚禮辦的極為鋪張,卻也因是兩個男子而免去了房中的衆多禮數,只将所需的器具擺在了屋內。
祁讓看向還站在原地的段意,挑了挑眉,"過來。"
段意的面色冷峻,耳尖的那一點紅意卻直接燒到了整個耳朵,像是做了什麽尴尬的事情又拼命想裝作若無其事的人一般,僵硬的走過來和祁讓一同端起了酒杯。
兩人的臂彎相繞,微微仰頭時的視線碰在一起,又很快躲開。
合卺以鎖,兩不相移。
兩人只穿着白色裏衣并肩仰躺在塌上。就在祁讓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旁邊的人突然出了聲,
"不要做其他的事麽?"
祁讓以為他是在不安,于是撐起身子,目光在黑暗中一點點描摹着少年的輪廓,然後将人從背後摟在了懷裏拍了拍,又珍惜的碰了碰他的發璇,
"放心,今晚什麽都不做。"
突然被擁在一個溫暖的懷中,就像終于有一束光線照進了那種日夜折磨着他的仿佛随時會堕入深淵的虛無。
在貧瘠地上長出了一抹綠色般的欣喜讓段意的大腦停滞了片刻,原來擁抱也可以讓人喜悅。
唔,那什麽時候才能圓房呢?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最終還是一同進入了夢鄉,而此時令天下聞風喪膽的魔教教主的屋頂上,一本不可描述還被主人慘遭抛棄的武林秘籍正被夜風吹動着翻了兩頁,露出了裏面活色生香的插圖。
***
第二日祁讓醒來時身邊已沒了溫度,他換好衣服後,眼神掃過門口的侍人,
"段意呢?"
侍人恭敬的俯了俯身,
"夫人一早便去了練武場。"
...
這個稱呼成功讓祁讓默了一瞬,但也沒有糾正,只随意的揮了揮手,便向原主記憶中的練武場走去。
就像所有武俠小說中的"魔教"二字,都不過是一個代稱。這個世界的魔教在名聲被毀前,也有一個正正經經的名字,叫做赤日谷。
不同于青山派以劍法聞名,也不似段家的輕功絕步天下,赤日谷從來沒有一樣專長的絕技,更多的是彙集了天下武功之長,因人而異的教學。谷中衆人往往自成一脈,加在一起便是十八般武藝俱全。但這放到外人眼裏,便就成了魚龍混雜,行事詭異。
若只是行事詭異,倒也不至于天下厭棄,真正沾惹了魔教這一名聲,其實是因為原主的師父,也就是上一任谷主,妄圖逆天而行将人制成傀儡,來操縱整個武林。
武功越高的人,制成的傀儡威力也就越大,彼時的谷中人人自危,有人起身反抗,有人準備逃離,但最後卻都是一個下場,就是成了傀儡術下的試驗品。而武林中各家新一代的青年才俊也因此折損了不少,魔教之名,由此而來。
原主殺了上任谷主,本該是人心所向,為武林除害,奈何原主的手段也并不柔和,魔教的聲名反而越來越大。不過不論外界如何,谷中衆人對原主卻極為推崇和恭敬。
"嗷!"
"谷主谷主快來!"
"啊啊啊,夫人一大早體力就這麽旺盛,谷主你的功夫是不是不行啊!"
"嗷別戳別戳,夫人我錯了!"
咳,當然,這種恭敬也偶有例外。
祁讓走到武場旁邊,就看到兩個彪形大漢正被又換上了一身黑衣的段意追的滿場蹿逃,卻偏偏不自量力的時不時還要回頭反擊一下。
四周圍着的衆人聽到大漢的叫聲轟然而笑,回頭看到祁讓走來,又紛紛俯身行禮,聲音整齊劃一,
"恭迎谷主,千秋萬代。"
段意餘光掃到祁讓後,便收了手中的劍,足尖一點,站到了祁讓身後,聲音毫無波瀾,
"他們,太差。"
一個一身白衣書生模樣的人聽到這話直接笑出了聲,然後揚了聲音道:
"二狗子,聽見沒,夫人說你、太、差!"
"艹,你個小白臉,又叫老子小名,有本事上來和老子打一架!"
白衣書生倒也沒推辭,幹脆利落的上了場,周圍人三三兩兩的抱臂看着熱鬧,就差沒拿盤果仁瓜子在旁邊喀嚓喀嚓的點評兩句。
赤日谷的規矩向來很少,除去人人入谷前必須服下谷主手中才有解藥的毒藥外,幾乎沒有約束。谷中衆人除去有任務在身時,也大都會游歷天下,并不待在谷中。
如今的吵鬧,不過因為昨日大婚,衆人紛紛從五湖四海趕了回來,又有意試探段意罷了。
但不同于正道對他們的排斥,這種試探也未嘗不是一種善意。
祁讓看向一旁竟看着衆人出了神的少年,有些意外,
"怎麽了?"
段意收回了視線,抿了抿嘴角後,說道:
"他們嘴上很像仇人,但又并沒有致對方于死地。"
然後又總結了一句,
"很奇怪。"
祁讓想到少年在情感上的缺失,對他伸出了一只手。
段意雙臂環抱着劍站在他身後,見狀皺了皺眉,面色疑惑。
祁讓挑眉,
"手給我。"
段意哦了一聲,有些手忙腳亂的将劍佩在腰間後,才将手遞了過去。沒有搭在祁讓的手上,而是和他一樣手心朝上伸到了一旁。
祁讓頓了一下,然後好笑的主動握住了他的手,順着長廊向一旁沒人的竹林中走去,
"你和旁人一起時,如何相處?"
段意看着兩人相握的手掌,眉毛蹙在一起,像是遇見了什麽難解的謎題,聽到祁讓的問話後,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似的答道:
"不接觸。"
祁讓聽後微微皺起了眉。
少年只會對自己産生情感上的波動,這樣的話聽起來浪漫,背後藏着的卻是只有少年自己才懂的苦楚。
感情淡漠,無喜無悲,就真的不會對旁人所擁有的愛恨嗔癡産生渴望麽?
上一世的少年抓着原主,便如同溺水之人緊緊攥住了一塊浮木,那浮木可能很小,只會和溺水之人一起沉入海底,那浮木也可能很大,足以成功的救他上岸,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浮木,只是一塊會加速人沉入海底的石頭。
可不論浮木或大或小,是真與否,溺水的人卻都不願再松開了手。
這樣的感情太過沉重也太過畸形。
他可以絕不讓少年再一次委曲求全,讓他就這樣依賴自己,給他想要的一切。可他更想的,是帶着少年去感受這人世百态,如同一個正常人般,會喜會怒,嘗到愛意也嘗到親情。
祁讓順着段意的視線,也落到了兩人相握的手上,他将手微微擡了擡,挑眉說道:
"那你以後就有我陪着了。"
段意沒有因此而感動,反而若有所思的說道:
"是因為大婚?"
祁讓怔了一下,将他簡短的話語在腦中自動翻譯了一下後,說道:
"不,只因為是你。"
段意看着他的眼神明晃晃的如同看着一個騙子,
"可你之前說過,你愛的只有段烨。"
...
夭壽啦!為什麽看起來最傻的這個問的問題會最要命!
祁讓頂着被無數個世界磨砺出的厚臉皮雲淡風輕的答道:
"那只是曾經,以後我愛的便只有你。"
渣攻渣語,
祁讓覺得自己已經這麽不要臉了一定能過關。
結果就又聽段意困惑的說道:
"可是喜歡一個人,不該是一輩子的事嗎?"
祁讓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麽,就看到段意又認真的對他說,
"就像我對你一樣。"
說着似乎怕祁讓不相信,将兩人相握的擡起放在了心口的位置,神色認真,
"是它告訴我的。"
祁讓:...雖然少年還是沒有相信他,但這也算...突破性進展?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兩章的評論都沒怎麽回複,不是我飄了,是我心虛2333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箬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師 19瓶;柟槿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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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