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桃李春風一杯酒(3)
段意和朝廷告了五天的婚假,祁讓卻只能看着桌案上高高摞起的信件,覺得腦殼都在突突的發疼。
他實在不懂原主不過一個暴力值max的谷主,如何能把自己搞的和天下之主一樣忙碌。哦,或許不能叫原主,祁讓想起了今早自己拿起原主長鞭時,那種順手的感覺,絕不會是身體記憶留下的熟練,更像是靈魂深處,自己被喚起的記憶共鳴。
他手中的毛筆垂在宣紙上,因主人久久沒有動作,落下了一個濃重的墨點。
木門突然被叩了兩聲,祁讓擡頭,就見那日的白衣書生,秦三,也是赤日谷的左護法,正鬼鬼祟祟的走進來。
他先是探出一個腦袋,掃視了一圈殿內,發現除了祁讓外沒有他人後,才又邁進了一只腳,轉身關上門後,十分自戀的整理了一下一身白色仙袍,然後才恢複了往日的常态,悠哉悠哉的向祁讓走了過來。
祁讓的眼皮一跳,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于是張口慢悠悠的問道:
“左護法今日怎如此鬼祟?”
秦三不疾不徐的行了個禮後,答道:
“大婚那晚,我們按您的吩咐,加強了谷中的巡邏。”
祁讓嗯了一聲,為了防止有人在他大婚趁虛而入,加強了巡邏,這事他是知道的,
“有正道的人混進來了?”
秦三搖着手中紙扇,賣關子一般,又道:
“非也,非也,是在谷主的房間上發現了一本武林秘籍。”
話音剛落,頭上的屋頂就傳來一陣響動,秦三的神色一斂,将手中紙扇合上,做出了一個防禦的姿勢。
然而下一刻,一個人便像一陣風似的從外面沖進來,捂住了秦三的嘴。
祁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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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
祁讓看着拼命扭動着給自己使眼色的秦三和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捂住了秦三的嘴的段意,伸出了手,
“拿來。”
秦三趁段意僵住,使了個巧勁就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正邁大兩步想給祁讓遞過去,就覺得後頸一涼,條件反射的回身将手中紙扇撐開,毒針從扇骨中射出,段意向後一躲,兩人莫名就交上了手,
“等等等,夫人等等啊!”
祁讓看着眼前的鬧劇,揉了揉太陽穴,從桌上拿起一根毛筆帶着內力擲向兩人中間。
兩人被迫分開一瞬,秦三便想将冊子扔向祁讓,結果太過着急,冊子從袖中滑出,正好砸到了聽到聲音推門而入的二狗面前。
祁讓看向停下手的打架二人組,打架二人組看向闖進來的二狗,二狗迷茫的看着突然飛到眼前的書冊,眨了眨眼。
段意飛快的沖過去将冊子撿起,雙手緊攥着書冊背向身後,臉色有些發紅的就想溜走。
實在是太丢人了,他原本只是想爬上屋頂後默默在上面看他,卻聽到秦三提到了他沒有找到的那本秘籍,情急之下,便沒有多想的沖了下去,誰料後面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偷窺,小家子氣,不知所謂,還騙人。
祁讓看出他的想法,沉了聲音道:
“你又想往哪兒跑?”
說完忽視了站在旁邊的二人,看向二狗子,
“什麽事?”
二狗子緩過神來,輕輕咳了一聲,眼神偷偷瞄了下一旁站着的兩人。
秦三見機走過去摟住了段意的肩膀,
“谷主既然還有事,我們就先走了哈。”
祁讓掃了他倆一眼,點了點頭,
“走吧。”
秦三正欲腳底抹油的開溜,就聽到身後又傳來聲音,
“無視谷中紀律,二十鞭。”
秦三:QAQ他就知道谷主這個魔鬼不會放過他。
走出門後,秦三便松開了攬着段意的手,段意站在他身後,沉默了一下,還是說道:
“對不起。”
如果沒有他,秦三也不會受罰。
秦三見他還站在原地,眼神掃過他身後剛剛被關緊的房門,有些似笑非笑,
“你想讓谷主聽見?”
見段意有些茫然,嗤笑了一聲,
“跟上。”
直到走出院子,秦三才回頭對他說,
“你還真以為谷主不知道你蹲在房上?以谷主的功力,只要他想,你我就是站在這裏說些什麽,他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段意想起自己之前偷偷溜進房中又屢被抓包的場景,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秦三玩味的看了他兩眼,覺得自家谷主能找到這麽一個老實孩子也不容易,于是又湊過去偷偷問他,
“你那本書裏的招式,用上了沒?”
段意瞬間紅了耳朵,轉身就走,秦三卻打開話匣子般追了過去,
“哎,別走啊,你們不會還沒同房吧?”
“要不我教你追人怎麽樣”
“等等等”
“...”
這邊祁讓在房內,看到二狗,也就是彪形大漢林阮,給自己遞上了一張紙條,
“今晚戌時,一品閣內,邀君一敘。”
祁讓看着記憶中最後榮登帝位的那人的字跡,皺了皺眉,他記憶中并沒有過今晚這次邀請,
“何處得來?”
林阮的神色不似昨日嬉笑,雙眼中透露着狠辣,
“嶺南王之前的蹤跡一直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卻不知為何近幾天卻突然沒了蹤影,這紙條是剛剛有人用箭射進屬下房中的。”
“你這話的意思是想跟我說,谷中混入了外人,你們不僅沒有發現,而且還沒有追到?”
林阮一撩衣袍,單膝跪在了地上,
“谷主多給屬下幾日時間,屬下願以功贖罪。”
祁讓把玩着手中紙條,神色看不出什麽異樣,過了片刻後,才笑了一聲,起身走過去親自将人扶了起來,
“林大哥這說的是什麽話,當年沒有你伸手幫忙,我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只是谷中防守三步一卡,除了頂尖的高手或許能來去自如外,會不會是谷內的人...”
林阮眸中一閃,神色更帶了些自責,
“谷主放心,屬下一定會加大排查力度。”
祁讓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
林阮還是有些擔心,
“那今晚...”
祁讓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林大哥覺得有人傷的了我?”
此時正是陽光和煦的午時,林阮望向眼前帶着笑意的少年眼底,卻無端的打了個寒顫。
不是因為狠毒,也沒有戾氣,而是一種仿若衆生皆蝼蟻的淡漠。
他想起少年的經歷,在心底嘆了口氣後,又多了幾分心疼,只拱了拱手道:
“谷主多加小心,屬下告退。”
祁讓嗯了一聲後,擺了擺手。
等人下去後,便燃起了案上擺放着的一個小小火盆,将紙條随手扔了進去。
然後看着一上午過去,高度絲毫未減的信件,嘆了口氣後,認命的再次提起了毛筆。
頗有一種壯志淩雲,最後還是要被家長按頭寫完作業的惆悵感。
***
戌時,一品閣內。
祁讓一踏入門口,便察覺到了二樓投下來的一道灼熱視線,他敏銳的擡起頭,卻只對上了嶺南王衛進和善的笑容。
不對,不是他。
祁讓一邊向二樓的雅間走着,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下面的食客。
此處是“魔教“山下,不同于其他地方提起“魔教”或見到祁讓便驚慌失色的武林中人,湘陵城受赤日谷庇護多年,不僅城主與歷屆谷主的感情甚篤,很多百姓也願投入赤日谷的門下,因此在此時見到祁讓,也大都面色如常的該做什麽就做着什麽。
祁讓在邁上最後一層臺階時,收回了視線,推門進到了剛剛衛進所在的房間。
衛進并不是先帝之子,而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先帝的幼弟。其在當今皇帝登基之前便一直謀劃着搶奪帝位,卻被先帝發現,直接發配到了嶺南。
祁讓猜着,先帝沒有直接将其處死的原因,一是沒有抓到直接證據不好給天下交代,二就是對其心懷愧疚。
因為其想奪權篡位的原因并不是單純的對那個位置心生向往,而是如今的皇後,正是他曾經未曾過門的妻子。
侄子搶了叔叔的未婚妻,叔叔還不能聲張。一朝淪落成他人嘴裏的笑話,也從游手好閑的纨绔子弟變成了争權奪勝的權謀家。
美人鄉,英雄冢。
與之相反,也恰好成立。
衛進此時不過三十,一身藍色錦袍,随意的靠坐在房內的椅子上,眼神中卻再也看不見曾經肆意風流的影子。
祁讓沒有客氣的坐到了一旁,直接諷刺道:
“王爺果真好膽識,就不怕在此碰到認識的人,一本參到上面那位眼前。”
衛進撥弄着手中的珠串,語氣随意,
“祁谷主手眼通天,見了當朝王爺也不需行禮,此時若真有折子遞上去,約摸着,也能被您給攔下來不是?”
衛進與原主不僅僅是合作上的關系,兩人之前的交往中,因彼此忍辱負重的經歷,更像是惺惺相惜的好友。
祁讓拿着茶杯的手一頓,
“王爺這是...要我給您行個禮?”
衛進被他故作不懂的樣子給氣樂了,将珠串往桌子上一仍,從懷中遞出了個錦帕。
祁讓慢條斯理的打開,臉上神色沒變,眼中卻愈發深邃。
那張錦帕上列出的人名,分明就是原主用作後路,并未告知衛進,反而打算用來監視衛進的官員名單。
他擡眼看向衛進,并不打算承認這些人的用處,只是不慌不忙的說道:
“手裏的牌,總要一點點透出來才算是有用,王爺這是急什麽。”
衛進看着他,嗤笑了一聲:
“你跟我還裝模作樣的做什麽,你不信我,留些底牌,這我可以理解。但這些人的名字都送到我跟前來了,我也不過是擔心一損俱損,讓你小心着些身邊的人。”
祁讓打量着他的神色,也仿若真就是這麽回事一般的答道:
“那就多謝王爺了。”
待祁讓離開許久之後,一個人才從衛進身後的櫃子中走了出來。
衛進看了他一眼,再次好奇的問道:
“你與你的兄長有仇?”
那人緩慢的搖了搖頭,語氣如嘆息般仿佛随時要飄散在風中,卻帶着深沉的恨意,
“我這是在救他。”
衛進嘲諷的撇了撇嘴,沒有答話。
若真被祁讓當成了叛徒,連性命都無法保證,何談拯救。
而此刻回到谷中的祁讓,沒有急着按衛進的意思探查身邊的人,而是像因為衛進想起什麽般,在赤日谷的藏書閣內翻出了大燕的卷宗。
竹簡被攤開,一行隸書筆跡清晰的印在上面,
“承玄四十三年冬,燕太/祖衛離,仙逝。”
作者有話要說: 此衛離非彼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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