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趙佚輕撫他的腰肢,心想顧惜朝的腰是不是跟常人不一樣,竟然能轉折如意到這地步,錦緞不如其柔,柳條不如其韌,手指慢慢在他腰上撫過,那裏的肌肉堅實光滑,趙佚吸了一口氣,用力掐了他一把,只覺觸手細致,彈性極佳,仿佛有股吸力似地能把他的手指吸住。搖了搖頭,這樣的腰肢,不知道是用了何等慘酷的方法才能訓練到這般地步。

顧惜朝的藥力正發作到極致,他的眼睛似睜非睜,嘴唇微啓,輕輕翕動。趙佚咽了一口唾沫,伸指在他唇上碾過。他的嘴唇很豐潤,顏色也是極誘人的紅,讓人有想親吻的沖動。如今他明明看着趙佚,卻是視而不見,不知究竟有什麽樣的幻覺?

趙佚跟他初次銷魂後,也并非夜夜與他共渡,這還是初次在他藥力發作時跟他在一起,因為,他不願意再看一次。既然得到了,也不必再肆意折磨,若想要一個人的心,光用強是不行的。用藥來折磨他,趙佚自己都已後悔,長期用此藥,會把他的健康都毀了的。

只是,這般心思,萬不可讓顧惜朝有絲毫察覺,否則他會不遺餘力加以利用的。顧惜朝是典型的難纏人物,眼明心快,趙佚就連跟他在床上時都得防着他耍心眼。

除了要藥的時候,自己确是無時無刻不在防着他。

思及此處,把頭埋在他腰間,趙佚有點惡作劇地咬了他腰一口。他也不知道痛似的,還是那副迷迷茫茫的模樣,像醉了酒。

“戚……少商……是……你嗎?你……來了?……”

自他唇中斷斷續續吐出的破碎的話語,很輕,輕得有如蚊鳴,聽到趙佚耳中卻宛如雷擊。他沒有動,良久良久,方才慢慢擡起頭來。右手一動,鳳血凝已握在手中,三個指頭已按住簫孔。他這個動作又凝在那裏,過了很久,又緩緩将玉簫收入袖中,起身披了長衣,走了出去。

過了不時多少時候,顧惜朝才睜開眼睛。掙紮起身,倒了一杯茶,卻又忘了喝。他覺得很奇怪,先前明明是趙佚當着衆人把自己抱進來,但醒來卻覺得身上沒什麽不對勁,難道趙佚沒有碰過自己?怪了,看了自己跳舞還不動心,要不是他知道趙佚是怎麽樣的人,怕當真要以為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根據經驗,發生跟情理不符的事時,一般就會發生更糟糕的事。他嘆了口氣,什麽都好,只要趙佚肯把每天的解藥給他,就謝天謝地了。不過好在趙佚對他還不是苛求無度,大半時間還是在他嫔妃那裏度過,讓他大大松了口氣,不過……也有點懷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不足?

自嘲一笑,寧願魅力不足的好。換了衣服,帶了一柄尋常長劍,從窗戶躍了出去。

淡淡青影,隐沒在夜色中。

宮女來回,趙佚宣他過去。顧惜朝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會是好事的。

趙佚啊趙佚,你究竟在藥裏加了什麽?我費盡心思,竟然還是試不出來?藥性相生相克,不可能随便加一種藥物進去,可是,我為什麽還找不出來?能配合罂粟使用的藥物并不多,我究竟算漏了什麽?

顧惜朝掀開帷幕走了過來,卻見趙佚盤膝坐在那裏,面前竟然放着……三副棋局?一轉念間,心裏暗暗嘆了口氣,差不多已經想到了趙佚要他做什麽,忍不住冷笑道:“皇上,你每天不忙國事,都把心思花到折騰我上面了!”

趙佚慢慢把面前棋子歸入棋盒中,淡淡道:“國已破,我還有什麽國事可忙?”這一次,他沒有掩飾語氣中的怨毒。

顧惜朝心中一涼,正待說話,趙佚閃電般出手,劍氣一閃即收,已劃開他背上衣衫。趙佚使力恰到好處,并沒傷到他皮肉分毫。他倒寧願趙佚在他身上狠狠劃幾劍,也強過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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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朝轉過身坐下,背對棋局。“不勞皇上動手,請皇上賜教。”

趙佚微笑地看着他:“我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不過,你有本事同時跟我下三局盲棋?你我棋藝本只在伯仲之間。”

顧惜朝好勝心起,笑道:“反正躲也躲不過,不如一試。”

趙佚笑道:“好,我就欣賞你這一點。我們也公平一點,三局中只要你剩了一局,你就拿得到今天的解藥。不過如你輸了呢?”

顧惜朝吃地一聲笑道:“皇上,你要怎麽樣,便怎麽樣。你不過是從折磨我中找你的樂子罷了,我奉陪。你做了多少,我都一點一滴記住的。你最清楚,我也決非心手慈手軟之人。”

“既然你如此說,我也不客氣了。我要在你身上,刺一朵花。”

顧惜朝猛地打了個寒顫。

“罂粟花。如你妖豔的毒花。我知道我為什麽這段時間不曾對你用刑?就因為我不想把你弄得傷痕累累。你恐怕也未見過盛放的罂粟花吧?今日我就讓你看看,這奇毒的花是如何在你身上綻放的。”

“你說錯一步,便刺一針。看今日,是否能刺完所有花瓣。”

顧惜朝臉色煞白,一字字道:“趙佚,今日你在我身上刺多少針,他日我必在你身上割多少塊肉。”

一旁走上三個宮女,開始擺棋子。

趙佚跟顧惜朝棋藝本不相上下,下棋本是最耗費腦力的,下了半個時辰,顧惜朝腦中已有些發昏,宮女按他說法落子時,發現已有子在其中。

趙佚笑道:“好,第一針。”

顧惜朝只覺得背上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真恨不能能生啖趙佚之肉。努力振作心神,繼續落子。刺青的匠人是高手,并未見多少血,只是,痛在心上,一針針,直刺到的是心底。

趙佚走到他身後,手指慢慢撫上剛才那個針口。輕笑道:“記住,這一針針,是我留在你身上的。”

顧惜朝恨恨地閉上眼睛。趙佚,你既已得到了你想要的,又何必要做到如此絕的地步。你不當我是人,還想要我的心?!

究竟,這局棋,贏的是誰,輸的又是誰。趙佚之心,怕是大半都在那下落的針上吧。

一錯,便會再錯。不時間,那局已錯了的棋便連連出錯。顧惜朝見此,便對左首宮女道:“不必再問我,随意落子。”又對身後刺青之人道:“這一局棋,落一子,你便刺一針罷。”

他集中精力,對付所餘兩盤棋局。背上疼痛,便當是讓自己神志清明的法門罷。

趙佚落下一子,大笑道:“妙!當棄子時,決不手軟。惜朝,你是作大事的料,不僅夠狠,對自己也夠忍心。”

顧惜朝冷笑道:“只可惜皇上如今是把我擺錯了位置。”

趙佚唇角一掀,道:“是,我确實把你擺錯了位置。你現在早該在黃泉路上了。如何還能在此與我對弈?”

一柱香已燃盡,又換了一柱。淡淡檀香味傳來,本該是清幽之香,聞着顧惜朝鼻中卻只覺得發悶。他背上針刺疼痛,已懶得去計算已刺了多少針,自嘲一笑,一個花瓣總該是有了的。

趙佚也不好過,額上已見汗。他再不看顧惜朝,全力弈棋。顧惜朝的記憶力和棋藝都超過他的想象,反應之靈敏也超過他的想象。他根本不求要贏這第二局棋,只求落子不錯。趙佚心中暗悔,自己怎麽就掉以輕心,沒有全心弈棋,現在局勢難解難分,怕輸的還是自己。

心下暗暗發狠,我們就把這局棋糾纏下去。

顧惜朝放棄的那一局棋,早已輸掉。既已輸,便談不上再刺多少針。他要的,只是贏最後一局。

見此,顧惜朝在第二局棋上,又是胡亂落子,不時也把第二局輸掉。只剩得一局,當然便自如得多。

第三柱香,業已燃盡。

棋盤上已布滿棋子。趙佚揮揮手,命宮女數棋子。

顧惜朝冷笑道:“皇上,這最後半局才算是真正的弈棋。”

宮女數完棋子,回道:“皇上,白子多了三枚。”

顧惜朝籲了一口氣,回轉身笑道:“皇上,是我技高一籌,你輸了。”一皺眉,覺得背上還在刺痛,很想看看變成了什麽樣子。

趙佚點頭。“是,這次算你贏了。”

顧惜朝笑道:“不是算我贏,是本來就是我贏。你原本是想把這朵罂粟刺完,如今我看也不過一個花瓣罷。”

趙佚笑道:“一個花瓣又如何?我也要看它染上血色。”對刺青之人揮了揮手。

第四柱香,袅袅燃起。

趙佚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不着急,我有的是耐心,今天一片花瓣,明日再一片,我們就慢慢耗着罷。

最終,我要你親眼看到這朵如血妖麗的毒花。

我要你永不忘今日之事。

顧惜朝挪了挪已麻木的腿,艱難地想站起來。還沒站穩,又被趙佚拉了過去。

趙佚扳過他身子,白皙背上還布有淡淡血痕,即使這段時間盡力診治,用盡良藥,那場杖刑所留的的痕跡也不可能立即消除。一片如血般紅的花瓣,妖紅欲滴,無比凄豔。

“我真想看到這朵花的全貌。”

顧惜朝淡淡一笑道:“你刺上去又如何?用烙鐵一燒,不就沒了。”

趙佚冷冷道:“我在你身上刺滿呢?”

顧惜朝道:“那我就跳進火中,等燒掉了一層皮再出來。”又補了一句,“不過,我會等的,你放心。”怨毒之意,溢于言表。

何苦再掩飾,反正恨是恨透了,掩飾也掩飾不了的。自己不懂,為何趙佚得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有的點點溫情,又成了貌似溫雅實如瘋狂的折磨。趙佚溫文如玉的微笑下,隐藏的是比冰還冷的殘酷,讓他想起了那個夜晚,那一曲廣陵散,那觸目驚心的血。

猛然驚覺,如果發生了什麽改變了趙佚的态度,那一定是昨晚,他聽到了自己說了什麽。

雖然迷離恍惚,總還是知道,自己總是幻覺戚少商在面前。

真糟糕,為何不是晚晴。

趙佚注視着他,看到他逐漸變得溫柔的容顏,眼神漸漸變得明朗。我知道了,顧惜朝,我知道你的死穴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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