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攀親戚

“雲海,你也不小了,陪着客人一塊喝兩杯吧。”雲梓裏淡然開口。

正在倒酒的雲海一愣,繼而便歡笑起來:“好啊,我長這麽大都沒喝過酒呢,魯二哥,今天沾你的光,我也能嘗嘗酒是什麽滋味了。”

魯鐵杵笑笑,偷瞄了雲朵一眼,感覺雲家二老對自己的印象還不錯,趕忙順情說道:“是我沾了你的光,要不是你肯帶我回家借宿,我也喝不上雲叔的酒啊。”

三個酒杯倒滿,雲海便着急地端起酒杯:“魯二哥,咱們倆一起敬長輩吧。”

雲海沒喝過酒,不知道酒場的規矩,按照東峰縣的風俗,是要主家長輩先舉杯的。魯鐵杵端端正正地坐着,恭敬地瞧着雲梓裏,等着他發話。

兒子莽撞,不過這是在自己家裏,倒也沒什麽。這初次登門的客人,倒讓雲梓裏刮目相看,年紀輕輕卻是見過些世面的,沒有局促緊張,也不顯得小家子氣。

雲梓裏端起酒杯:“雲海,你沒喝過酒,不懂規矩,以後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就要少說話,看看別人是怎麽做的。你瞧人家魯二郎,多穩重,來咱們一塊喝一杯吧,歡迎客人。”

“謝雲叔!”魯鐵杵雙手捧杯,卻不像雲海那樣高高舉起,而是放的比雲梓裏杯沿低了一寸,起身與他輕輕相碰,便喝了起來。他一邊慢慢地喝着,一邊觀察着主家的喝法。

若是長輩一飲而盡,自己當然不能矯情,就是被酒辣死也得一口幹。可是在農家,酒是奢侈的東西,不是你酒量好就可以玩命喝的,也許人家的酒還想留着多喝幾回呢。

所以,他觀察着雲梓裏的喝法,見他淺酌一口就放下酒杯,自己也就只喝了半盞,便放下了。

雲海不知這些道道,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第一次喝酒,辣的他嘶嘶哈哈的,放下酒杯,用手扇了扇冒火的唇舌。

雲朵被弟弟的熊樣逗樂了,夾起一塊炖的肉汁滿溢的蘿蔔給他:“快吃口菜。”

“我要吃肉,有這麽多肉,你幹嘛讓我吃蘿蔔?這都是兩年前曬的蘿蔔幹了,我早就吃夠了。”雲海夾起兩塊兔肉放進自己碗裏,大快朵頤。

苗氏知道女兒是個有分寸的,不用提醒,小兒子卻是個愣頭青,完全不像長子雲起那麽成熟穩重,需要提點一下。“雲海,這是魯二郎打的兔子,你不給人家夾肉吃,反倒自己搶着吃。”

長子雲起已經成家,新房子在村邊上,離家裏比較遠,雲梓裏夫婦也算開明,就讓他們小兩口單獨開竈,不用到這邊來吃飯。家裏的八畝地分給他們三畝,收成自己留着。雲起跟着爺爺念書識字,這兩年地裏沒收成,他就去鎮上給商戶王員外家做賬房,掙錢貼補家用。雲起三五日才能回家一次,小妹雲落就去跟嫂子作伴。

以往家中有好吃的,都會給大嫂和小侄子端去一碗,剛剛兔肉熟了的時候,雲朵也問母親要不要給大嫂送去。苗氏覺得這是人家的肉,自家跟着吃幾口就行了,不能占太大便宜,就沒讓她送。

此刻,苗氏是刻意提醒雲海,這是人家的肉,不能吃太多。

雲海并未會意,兩年沒怎麽吃肉了,對于這個正在長身體少年來說,能痛快地大吃大喝一頓,簡直太美了。“魯二哥,這是你的兔子,你就不用客氣了,快吃吧。”

魯鐵杵并未急着吃肉,而是拿起筷子給雲海夾了兩塊肉,笑呵呵說道:“不過是一只野兔罷了,不值什麽的,多吃點,你們的救命之恩我還不知怎麽報答呢。”

苗氏有些詫異:“什麽救命之恩呀?”

魯鐵杵見雲朵只吃蘿蔔,不肯吃肉,心裏特別着急,明知道自己不該跟人家過于親近,卻還是沒忍住給她夾了兩塊肉,厚着臉皮笑嘻嘻說道:“妹子,你也吃呀,你麽倆費了那麽大勁兒推開石頭,我應該好好謝謝你們的。”

一說推開石頭,雲朵就想起了自己撲在他身上的情景,一張白淨的小臉瞬間飛起兩朵紅雲,低下頭吃飯,不敢看人了。

魯鐵杵跟雲家二老解釋了他們推開石頭救了自己的事情,見雲朵臉色有些異樣,趕忙解釋:“我這筷子是幹淨的,還沒用過。”

“我不是……”雲朵擡頭看了他一眼,不知該怎麽解釋才好,索性不說了,低下頭繼續吃飯。

酒是個緩解尴尬的好東西,雲朵話說半截,飯桌上的氣氛就陷入了尴尬,魯鐵杵趕忙舉杯:“雲叔,我敬您一杯。”

雲梓裏與他碰了碰杯:“這杯你幹一個吧。”

“好!”大石匠痛快地答應了,一仰脖一飲而盡。

推杯換盞,氣氛愈發熱烈,香噴噴的兔肉吃進嘴裏,也能讓人心情愉快。魯鐵杵酒量不錯,并無半點醉意,想趁熱打鐵,多留在他家住幾天。

“我每次找到好的石料,若是離家遠,就在附近找個親戚家住下,或是找個破廟,把石器做好了再拿回家。不知道咱們村裏有沒有可以住人的破廟,如果有,明天雲海就帶我去吧。”石匠看向雲海。

雲海十分熱情地說道:“還找什麽破廟呀,你就住在我家吧,我想瞧瞧你怎麽做石獅子呢。”

“咳!”雲朵輕輕咳了一聲,在桌子底下踢了弟弟一腳。

雲海不解其意,皺着眉頭問道:“你踢我幹什麽?魯二哥又不是壞人,在咱們家住幾天怎麽了,跟我睡一間屋子,礙着你什麽事了?”

雲梓裏和苗氏對視一眼,都明白閨女的意思。若是家裏只有雲海這一個半大小子,帶個朋友回來住幾天也不算什麽。可家裏還有雲朵這麽一個沒出閣的大姑娘,就算是父母都在家,出不了什麽事,可是被同村的鄉親看到,也免不了落人口舌。

魯鐵杵也知道,非親非故的,自己不方便在人家長住。若實在想要長住,就只能攀個親戚了。大家都是東峰縣的人,多年來幾個鎮子相互通婚,應該能找到一個聯系得上的親戚。

魯鐵杵垂眸認真地想了想,只恨自己平時對村裏的嬸子大娘們沒有關注過,并不知道有沒有小浪村的,只能猶疑着問道:“雲叔,我們村好像也有小浪村嫁過去的姑娘,是哪個嬸子來着……我爹是魯家河的裏正,是老石匠,家裏串門的太多,我有點記不清了。”

雲梓裏唇角微翹,別看這個小夥子長得五大三粗的,腦子倒是靈活的很,開始攀親戚了。“我們小浪村還真沒有嫁到魯家河的姑娘,你們村也沒有嫁過來的。你們源水鎮地好水好,姑娘們自然不願嫁到我們這容易鬧水災的下游來。我們這邊的姑娘雖是樂意往上游嫁,卻也不容易嫁過去。據我所知,咱們兩個村子還真沒有通婚的。”

大石匠一聽這話就有點上愁了,竟連個拐彎的親戚都尋不着嗎?

正在他撓頭之際,苗氏在一旁輕聲說道:“我娘家是苗家鎮的,我們苗家有個妹妹嫁到你們村裏了,她兒子好像叫魯鐵慶。”

愁眉苦臉的魯鐵杵驚喜地擡起頭來:“嬸子您說鐵慶呀,那是我們本家五叔家的兒子,那這麽說您是鐵慶的姨母,也就是我的姨母了。”

魯鐵杵萬萬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峰回路轉,趕忙起身離座,深施一禮:“姨母在上,請受外甥一拜。姨丈在上,外甥給您行禮了。”

雲梓裏抿唇忍笑瞧一眼妻子,擡手扶住大石匠的胳膊,讓他快快免禮。

雲海高興地一拍手:“太好了,這麽說魯二哥就是我和姐姐的表哥了,我就覺得咱們特別有緣分,原來是親戚呀。”

雲朵停了筷子,水靈靈的大眼睛瞧瞧笑呵呵的爹娘,又看看殷勤行禮的壯漢子,總覺得哪裏有點怪怪的。

大石匠重新落座,臉上的歡喜比剛才更勝一籌,對雲梓裏說道:“姨丈,今日我在山上和表弟表妹偶遇,也沒帶什麽見面禮,您若不嫌棄,回頭我給您雕一方硯臺吧,一瞧您就是有學問的人,定是識文斷字的。”

雲梓裏哈哈一笑:“瞧着你年紀不大,眼光倒還蠻精準的,怎麽看出來我識字的呀?”

“嘿嘿!咱們村子裏大多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莊稼漢,他們身上可沒有姨丈這般氣度神采,您就是咱們這雜草地裏的一杆翠竹呀。”

雲朵默默地瞧着這個壯漢子在那裏使勁兒拍爹爹馬屁,剛開始還真沒看出來,像這樣的糙漢子,舌頭竟然這麽好使。他為了找個容身之所,真是臉都不要了。

魯鐵杵見自己相中的岳父十分歡喜,心裏踏實了不少,暗暗思忖着:不知岳父有沒有相中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撸二哥:我是為了你才把臉扔掉的

雲梓裏:誰是你岳父?別以為兩句甜言蜜語就能把我哄好,老丈人不是你想認就能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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