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周末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結滑動。
明明杜敬之的手很涼,卻帶着一股子火,觸碰到哪裏,他的身體哪裏就炙熱無比,焚燒着他的心髒,讓他的越發焦躁難受起來。
克制了這麽多年,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他看過一個人的簽名:畢業時為了擁抱你,同時擁抱了整個班級所有人。
他呢,為了不顯得自己變态,對杜敬之好的同時,對別人也會表示友好。其實周末自己都知道,他時常會不耐煩,覺得好麻煩啊……
沒錯,他讨厭麻煩,有的時候,他總覺得杜敬之也喜歡他,好幾次差點表白,最後卻忍住了,他怕引來大麻煩。
萬一杜敬之只當他是哥們呢?萬一表現出這種扭曲的性向被讨厭,哥們都做不成了呢?
萬一呢……
“傷得很厲害?”周末開口問,聲音有點幹澀,讓他清咳了一聲。
“有點……”看着傷口,有點心疼,但是杜敬之沒說出口。
“剛傷到的時候,平躺都會疼,那幾天得側身睡,最近已經好多了。”
“我突然想打死那個胖子。”
“打成死胖子?”
“嗯,打成死胖子。”杜敬之這個哭笑不得,又氣又無奈。
周末“嘿嘿嘿”地笑,然後把衣服放了下來,調整了一下姿勢,重新坐好。
“今天你不用回去看書嗎?”杜敬之有點疑惑,看着周末一直不想走的狀态,總像有什麽事情似的,平日裏周末學習都是争分奪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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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擡手揉了揉頭發,這才說了起來:“有點煩。”
“怎麽了?”杜敬之坐在另一個椅子上,跟周末面對面,等待周末開口。
“你還記得我的那個表哥不,比我大一歲的那個。”
“哦……那個總是斜眼看人的那個?”
“嗯,沒錯,他今年高三,今天來我家裏了,跟我聊了一會。”
杜敬之扯起褲腿來,然後盤腿坐在了椅子上,認真地看着周末,問:“然後呢?”
周末看了杜敬之的腿一眼,杜敬之的腿很白,而且體毛很輕,屬于男生中少見的白皙且纖細的腿,很漂亮。
不過,周末沒多看,接着拿起桌面上的一個魔方玩了起來:“他跟我說,高三的壓力特別大,家裏的人也都神經質了。前幾天被家裏的人糊弄着,吃了一盤餃子,後來發現是胎盤做的,惡心了好幾天。”
“聽說……胎盤也算一種中藥。”
“這個都懂,但是每個人的接受能力不一樣。”
“也是。”
“他還說,有的時候,真的想開窗戶就跳下去,一了百了,省的受這樣的罪。”
“所以你覺得壓力越來越大了?”
周末身上的壓力不小。
學校的老師等着他成高考狀元,長輩們關注着他的考試情況,被“別人家孩子”毒害的同齡人們,等着看周末的笑話。
“也不算,他還說了其他的,比如……他特別讨厭我。”
“理由呢?”
周末手裏的魔方在轉瞬間,就變成了顏色統一的方塊,然後被周末随便放在了桌面上:“親戚總是拿我給他做例子,說如果我高考的話,肯定很輕松,而且能考一所好大學。從小就是這樣,親戚喜歡拿家裏年齡接近的孩子比較,然後最後我成了正面例子,讓表哥聽到我的名字,就産生了生理性厭惡。”
“家長确實就這樣,我媽也經常在我面前誇你,好像是好多家長的通病了。”
“他說,如果沒有我,他的壓力也不會那麽大。”
“呵,自己壓力大,居然還能怪到你頭上來?你怎麽回答的?”
周末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問:“小鏡子,你讨厭我嗎?”
“不會啊,我好像跟別人不太一樣,我媽跟我誇你的時候,我還覺得挺驕傲的。覺得,這麽優秀的人,是我哥們!”
“所以我才特別喜歡小鏡子你。”
杜敬之猛地吞了一口唾沫,看向周末那毫無雜質的笑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想複雜了,估計周末說的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吧,所以他幹笑了幾聲:“別惡心人了你,說得跟表白似的。”
周末盯着他看了半晌,又是一陣笑:“唉,想跟你嚴肅地聊一會天,看到你的發型就嚴肅不起來。”
“滾你的蛋!抱着你的紅毛丹圓潤地離開我的房間。”
“不是……你弄這個發型的時候,是怎麽想的?能不能跟我說一下你的心路歷程?”
杜敬之也就不要臉了,對周末亮出剪刀手,然後嘟了一下臉:“這叫非主流。”然後,靠着椅子,一副失落的樣子,“這叫頹廢。”接着對周末豎起了中指,“這叫殺馬特。”
說着,在屋子裏翻找起來,找出一件黑色外套穿上了,還挂了一個褲鏈,對周末擺了一個造型:“這叫朋克。”
周末一副沒見識的樣子,覺得自己大開眼界,立即鼓起掌來:“哇,好厲害!”
“必須的,哥就是這麽一朵寂寞的美男子。”
“為什麽數量單位是朵?”
“我也不知道,他們都這樣。”
“他們的學習都不怎麽樣吧?”
“呃……這個問題,我該怎麽回答呢?”
“小鏡子肯定是最帥的殺馬特。”
“這個誇獎……怎麽這麽讓人別扭呢。”
周末單手拄着嘴,看着杜敬之悶笑了半天,然後伸出手來,揉了揉杜敬之的頭發,突然感嘆起來:“好神奇,手感居然還挺不錯的。”
說完,又揉了揉。
揉了又揉。
“你是把我腦袋當磨腳石用了?”杜敬之不爽地問。
“沒,毛茸茸的,感覺好棒。”
“你這樣适合養貓。”
“不養了,養你跟養貓差不多。”
“老子用你養了?”杜敬之被周末這态度刺激到了,直接開始趕人,“滾滾滾,別在我這賴着,就知道嘲笑我發型,看着你就煩。”
周末被杜敬之推到門口,掙紮間,艱難地給了杜敬之一根棒棒糖,這才離開了。
杜敬之拿着棒棒糖,突然有點懷疑,這貨身上的糖是批量生産,随身攜帶的。
第二天。
杜敬之在自習課期間,到了多媒體教學樓,剛進門不久,就發現了不對勁。
學校已經給他買了一批新的顏料,他嫌搬運太累,就直接放在了大廳的牆邊,随時用随時拿。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有兩桶顏料是開着蓋的,湊過去看,又試着往外倒,立即一陣沮喪。
丙烯幹了。
用丙烯畫壁畫的原因,是因為這種顏料幹了之後,就不再溶于水了,畫面的持久性好。現在顏料幹了,估計是不能用了。
他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顏料,發現這兩桶,都是他常用的顏色,是主體色調,現在這兩桶顏料幹了,今天這畫都沒法畫了。
最讓他煩躁的不是這個,而是現在去跟高主任說,高主任會不會覺得是他不小心弄的?這樣的話,就算高主任不怪罪,最後也得被埋怨幾句。好不容易畫這麽大一副壁畫,最後也沒落得什麽好。
“誰他媽這麽欠啊!”杜敬之忍不住罵了一句。
杜敬之十分确定,顏料的蓋子是被其他人打開的,畢竟他懂這些顏料,知道不蓋蓋子肯定會有影響,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平時倒出來調色的時候,都是趕緊蓋上蓋子才繼續畫。
正煩躁着,周末就走了進來,看到杜敬之這幅樣子,立即問:“怎麽了?”
“顏料的蓋子被打開了,顏料都幹了。”
周末走過來看了看,也試着倒出顏料來試試看,結果發現倒得十分困難。
杜敬之蹲在他旁邊解釋:“不知道誰這麽手賤,擰開這蓋子幹屁啊,現在這情況,今天都沒辦法畫了。”
周末捧着顏料瓶晃了晃,說道:“應該是上面一層幹了,下面的還是粘稠的,用水調節一下應該還能用。我去借把剪刀,把瓶子剪開,今天先湊合畫,我去跟高主任反應,讓他補點顏料。”
“再弄一副膠皮手套來,這玩意傷手。操了,怎麽這麽憋氣呢,我畫畫這麽辛苦,還來給我添亂。”
周末擡手,用食指推了推杜敬之的腦門:“不許說髒話。”
杜敬之吧唧吧唧嘴,最後閉了嘴,只是氣不順。
周末忍不住笑了,擡頭看向角落的監控器。
“你笑個屁啊?高主任不得賴我?”杜敬之還在生氣呢,看到周末笑,忍不住罵了一句。
“跟你講個故事。”
“不聽。”
“關于顏料的呢?”
“速度講。”
“嗯,其實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去高主任面前,跟謝西揚對峙了一次。他對于我們的說辭表示不信任,說什麽也要調監控出來看,這才知道這裏的監控器早就壞了。不過謝西揚這個人,你也知道,特別小心眼,我就有心防着他,所以特意申請,把這裏的監控器修好了,不過謝西揚不知道。”
杜敬之看着周末,又看了看監控器,忍不住感嘆了起來:“我去,你小子倒是有點心眼啊……”
“嗯,我猜測謝西揚會來報複,不敢跟我正面對決,不敢跟你挑釁,就容易對畫下手。我猜測着,他有可能會半夜過來潑墨,沒想到手段這麽……這麽難以言說。”
“小家子氣。”
“對,一點也不大氣。”
兩個人蹲在顏料邊,一起陰險地笑了起來,好半天都停不下來。
杜敬之突然站起身,對周末一揮手:“周影帝,請開始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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