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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寧州的向青城裏有一大戶人家,裏面住着一個名叫雷霸天的大員外。
此人人如其名,蠻橫跋扈,傲慢自負。在向青城裏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只要雷府奴仆走在街頭,定是雞飛狗跳,人人退避而逃。
百姓惶惶度日,苦于那地方官府與雷霸天早有勾結,申冤無處。
一日向青城外,一陣馬蹄聲疾疾漸近。鮮有人煙的城郊小道上因這一陣響動,打破了原有的寧靜。馬上一勁裝男子手持缰繩策馬奔來,他面露肅色,神色緊張,像是有什麽捷報要急速傳達。
突然馬缰一緊,馬立後仰長嘶鳴空。那男子面露不悅,待馬前蹄着地,便欲厲聲責罵。卻見那突現馬下的是一名女子,她面帶梨花淚雨,神色卻是十分鎮定。
他略一挑眉,凝神看她。
見她一身素雅簡衣,卻是絲質錦緞,身上不見首飾佩戴,僅有的一只發簪也是木質的。
這女子倒是奇怪,究竟是何來歷?
“你為何出現在此?”他忘卻了方才的怒意,只沉聲問道。
而那名女子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問話,只是顧自起身,連衣裙也沒有拍拭就舉步離開。自始自終她都沒有瞧他一眼,方才那驚險一刻像是沒有發生過似得從他馬旁徑自走過。
他不悅蹙眉,再次揚聲問話,只是這一次,嗓音中多了份嚴厲,“我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那女子終于聞聲朝他看來,“我為何要答你的話?”
那本是素白淡雅的芙蓉面上此刻覆着冰冷徹骨的寒霜,涼氣逼人。可他卻只看見了她左臉頰上的那道明顯的淡紅五指掌印!
這般清麗秀氣的女子此刻卻正如一只張牙舞爪的小獸,見人攻之,草動防之。如此兇相畢露龇牙咧嘴的小獸本該讓人心生懼怕繼而退避三分的,而他竟只覺得莫名揪心,胸口處亦是隐隐作痛。
他微訝于自己的變化,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只是看着她倔強的水眸,兀自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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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他不再問話,便轉過頭,舉步又走。
“姑娘!”見她又要離開,他急忙出聲欲止,卻在她轉頭看來時有一瞬尴尬,因他不知要說什麽。
“你究竟還有何事?我沒有責怪你險些致我于死已是給你薄面,為何你如此糾纏?瞧你方才急馬奔馳的模樣,定是有要緊事,為何現在又如此清閑?”
他被問得無法作答,一心只想叫她留下。
情急之下,他忽然傾身向前大手一撈,竟将她生生從地上抱至馬背,馬鞭一揮,就這樣疾奔了起來!
她神色大驚,慌忙地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她不斷掰扯着圍着她纖腰的大手,一邊大聲斥責:“沒想到你一臉正氣,卻是個登徒子!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大聲喊叫着“你快放我下來,你要帶我去哪裏?”
其實他也被自己這突兀又大膽的行為給驚得不行,但方才低頭見她已不再是那冰冷模樣,氣憤的小臉反倒叫他松了口氣。
“自是把你送到你來的地方去。”
她一聽,越發慌張,卻壓抑着嗓音故作鎮定:“笑話,你怎知我從何而來?”
“想必你是離家而來。”
話音剛落,原本掙紮不已的她卻忽然靜了下來。
她不再說話,也不再扭動。
他垂頭看她,那眼中剛有的神采又被抽走,如剛剛初見時的那副模樣一般,失魂落魄。
他圈緊她的纖腰,也不再問話。
了無人煙的小道上,馬蹄噔噔的踐踏聲不知為何少了方才的匆忙急促,竟因有律的節奏變得悅耳起來 。
向青城的城門漸漸清晰,于是他加快馬鞭,疾馳了起來。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懷裏的女子忽然又掙紮起來,相較于剛才的慌亂不安,這次仿佛更多了分驚恐急躁。
他大概知道她在怕什麽,眼一沉,卻沒有言語,只是更緊了緊圈着她的手,以免她不慎落馬。
“放開我,我說放開我!”她狠狠拍打他的手臂,見他沒有絲毫動容,一低頭,竟狠狠咬住了他握着缰繩的手。
突來的疼痛叫他松了缰繩,脫了缰的馬不受控制地朝前狂奔,馬背上的兩人因颠簸失了重心,險險欲墜馬而落。
慌亂之中,他穩住她的身子再次抓緊缰繩,大喝一聲,急急止馬。
“你不要命了!”他大聲朝她吼道,着實因她不計後果的行為氣得不輕。
“你才是出了問題!你到底要幹什麽!”她神色激動,“我不過是要離開,離開這個鬼地方,你為什麽要帶我回來,為什麽!”
“不論你遭受什麽,相信我,我會保護你!”沖動之下,他脫口而出。
她一怔,“為什麽?”
為什麽?
他也不知道。
他移開與她對視的視線,輕咳不語。
後來他們不再對話,她也不再想掙脫下馬,兩人靜默無語,各自藏着心事任馬踱步。
入了城,他找了家客棧要了兩間上房。放下行李,他與她一同來到樓下,準備吃午飯。
那小二見了他們非但沒上前迎客,倒是冷着張臉,瞥了他們一眼就朝櫃臺走去。
他雖覺奇怪,但也沒說什麽。他本就不是很在意別人的看法及态度,只要不危害于他,即随便他去。
待一坐定,他一揚手,“小二,點菜。”
那小二仍舊是冷着臉,不急不緩地走過來,沒有好臉色。
“清粥小菜即可,”他轉頭看向自城後就不再言語的她,見她沒有神情的臉上似有一絲害怕,他蹙下劍眉,“你要來點什麽?”
她沒有答話,斂着眉低眼瞧着桌面,兀自出神。
“那我便替你做主了,”他轉頭看向小二,“兩碗清粥,外加醬菜幾碟。”
待小兒離去,他笑看她,“清粥小菜,不知你可吃得習慣?若是覺得難吃,可不要硬吃。”
她微微一怔,仍舊不語。
他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力,輕嘆一口氣,也不再言語。
不過一會,菜便端了上來。可是那小二真是叫人生氣,放菜竟不是放下的,而是重重敲下,那小蝶醬菜更是近乎被扔在桌上!
他終于被他的不善舉動沉了臉色,抓起桌上的劍重重一擱。雖沒有厲聲責罵,不過那渾身所散發的怒氣威嚴真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那小二見他沉下臉來,怒氣十分,有些瑟縮地向後一退,卻仍是不忘在轉眼間朝靜坐在一旁的芷嫣厲眼一瞪,然後才拔腿狂奔。
他抓起桌上的佩劍就要起身追去,卻在下一刻,被一只柔荑按住。
他詫異轉頭,聽見她說,“坐下吧。”
不知是因她終于開口說了話,還是因她突然按住了他手的舉動,他竟乖乖坐下,怒氣也漸漸散了下去。
真是怪了!他在心裏咕囔着。他何曾如此輕易任人擺布!對方沒出一招半式,就将他制的服服帖帖,而且還是一名女子,真叫人惱火!
他有些別扭的轉過頭,不再看她。
“你知道雷霸天嗎?”忽然,一道幽幽的軟聲細語從對面傳來。他心下一驚,因她口中的那個名字。
雷霸天?心下一惕,他立即轉頭看她,不知為何她會提起這個名字。
“他是向青城裏的一名大財主,可是品性極壞,無惡不作,城裏幾乎人人都憎恨厭惡他。”
他當然知道,雷霸天!他就是為此人而來的。
“我叫雷芷嫣,是他的女兒。”她淡聲說着,好像她所說的與她無關。
他心頭一顫,為他聽到的內容。可是他卻不知該如何反應,心裏那因聽她所說的話生起的心疼竟比驚愕來得多。
他忽然再度看向她的左頰,怒道:“他無惡不作到打自己的親生女兒?”
她輕輕搖頭,低聲道:“那是因我頂撞他才……”
她慢慢道起原委,他的眉也越皺越緊……
雷芷嫣是雷家唯一的女兒,上無兄長下無弟妹。人們說那是因雷霸天作惡多端,上天給的懲罰。
她自小在雷霸天極盡的寵愛中長大,華衣玉食,绮閣金門,于她,不過是随處可見的路邊野草,平常至極。
她的世界安逸無憂,雅致寧靜。生來喜靜的她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去偶爾的踏青或是上香,她幾乎不與生人接觸。
朝朝暮暮,賞花撫琴,歲歲年年,作畫下棋。美好如仙人般的生活讓她根本不知何為災患,何為苦難。
她以為她的一生将是如此,疼愛她的爹爹必定不會讓她嫁進窮苦人家過苦日子。但老實說,她也不知何謂貧窮,不知這天下究竟是否真有如書中所言那般的貧苦人家,懷疑那是誇大之言。
然而,這樣無知是福的日子在她的及笄之日終于宣告結束。
因娘親早已過世,而父親也無妾侍,為她簪上發笄的是自小将她帶大,視如生母般的乳娘。父親那日特別高興,他大擺宴席,盛請賓客。
而她因笄禮儀式異常疲累,早早便退了下去。但因那日并非平常,她的心情也是異常激動,稍作休息後便悄悄出了房門,想去前廳看看這前所未有的熱鬧場景。
她穿過走廊,來到園林,想借着假山偷瞧幾眼。可是令她不解的是,為何衆人臉上的笑容都那麽惺惺作态,看不出一絲的真誠。
父親為何與這樣的人來往?
她皺眉看着,心中大為反感。
“這雷霸天可真逗,一個女兒及笄也搞得那麽聲勢浩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就一個女兒。”
此時,兩個中年男子朝園內走來,交談聲也随着他們的走近而越來越清晰。
她聞聲趕緊往假山後躲藏,因他們的談論中提及到了父親,便立即豎耳細聽。
“雖說他壞事做盡,不過看來他對自己的女兒倒是絕對的疼愛啊。”
“哼,這也值得你誇贊?如果他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極盡□□,那他就真的連禽獸都不如了。你看看他做的都是些什麽勾當,喪盡天良啊喪盡天良!”那聲音悲憤激昂,義憤填膺,聽得芷嫣更為疑惑。
“唉,因果報應啊因果報應,孽障造的太多,都是得還的啊。只可惜了這雷家千金,生為雷霸天的女兒,怕是那孽障的債也得落在她頭上啊。”
交談聲漸漸遠去,最後那人的嘆息卻仿若凝固在了空氣中,久久無法消散。
為何父親在他們口中是這般形象?
孽障?因果報應?禽獸不如?他們都在說什麽?是在說父親嗎?
頭一次,她平靜的世界像是被一顆石子擊中,雖不大,卻出現了裂痕。
她不甘心,想要離前廳再近些,聽聽那些賓客都在說些什麽,可否有談及父親,是否也如那兩人口中那般不堪呢?
正當她從假山後出來,想要近一步靠近時,忽然從遠處傳來乳娘婢女的叫喊聲。她輕嘆,不過才離開一小會,就弄得這樣人盡皆知的,況且今日家裏賓客衆多,可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她只好作罷,轉身快步朝叫喊聲的方向走去,不過心裏卻作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決定。
她要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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