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山下鄉

“廣闊天地是最好的課堂，貧下中農是最好的老師！”

“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裏吃閑飯！”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歡迎來到芭蕉村，我代表全村歡迎知識青年們的到來……”

老村長扯着那個破了角的喇叭大聲致歡迎詞，前面，五個一看就文弱的下鄉男女都好奇打量着四周。其中一位看起來約莫有三十歲的男人，身形略瘦高，戴着厚重的寬邊眼鏡，正一只手扶眼鏡，一只手緊攥着那個破損了的帆布包，看他把包貼近胸前的樣子，就活象裏面有不少的寶貝。

馬曉蓮的眼神落在中年男人提的帆布包上，又悄悄地笑了。肖老師還是跟前一世一樣，提着一個簡單的包袱到了芭蕉村，那裏面除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就只剩下了一包袱書。

還能再一次看見熟悉的人和事，馬曉蓮發自內心的笑了。重生回來到十三歲的年紀，一切還可以重來，一些悲劇，她不會讓它再重演。

爺爺奶奶還沒有被生活拖累死，倆個妹妹也沒被人胡亂打發，一個還在喝糊糊的弟弟，更不能讓他被大伯母讓人帶走換錢。而她，也不會再沿着上一世的生活軌跡進行，最終被人關在屋裏差不多三年，被放出來時“意外死亡”。而設計了自己的那個女人和男人，還對着她屍體咯咯地笑，女人俏皮的聲音猶在耳畔。

“成軍，你看她多傻啊，這樣的她你還喜歡的起來麽！”

“娟子，你明知道我在乎的一直是你，那個女人最初就是個替身。到現在為止，我碰都不屑碰她的。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之所以娶她，也只是想讓那個人看着她卻得不着她，哈哈。現在你回來了，替身當然不用再礙眼了。這個女人死了也不會知道，有一個愚蠢的男人，其實一直在乎着她，把她捧到心尖尖兒。還是娟子你會想辦法，輕易就把麻煩解決了。”

……

回憶到此，哪怕籠罩在陽光下，也覺得全身冰冷徹骨，看着前面劉成娟的眼神更是散發着幽芒。

前面那個下鄉來的知識女青年劉成娟，則莫名感受到了一絲冷意。

“成娟，你咋的了？”拉着她聊天的劉鳳凰看着這個漂亮的侄女兒，眼裏全是笑意，接收着四周遞來的羨慕眼神，她還有些得意洋洋。下鄉來的知識青年裏有自己的侄女兒，感覺極有面子呢。

“沒什麽，突然覺得好冷。”劉成娟搓了搓胳膊，真是奇怪呢，明明太陽還晃人眼，但到了這個地方後就是覺得冷。她的眼神落在正要抽身離開的小女孩身上，暗自皺眉，難道是錯覺？

“馬曉蓮你這個懶貨，趕緊來給我大侄女兒提東西。”劉鳳凰一瞅着馬曉蓮就大聲嚷嚷。身為大伯娘，對于失了父母的馬曉蓮一家子，她就變相的算是大家長。

而前一世的馬曉蓮，也對她百般聽話，說一不敢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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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住後，馬曉蓮回身，笑吟吟的來到劉成娟面前。劉成娟瞅一眼這個一看很土，很瘦的頭發枯黃的小姑娘，眼裏的鄙視有些遮掩不住。

“曉蓮！麻煩你了。”

嘴上道着謙，把東西往馬曉蓮一遞，她微微擡高了白皙的下巴。眼裏的優渥感，無一不在向馬曉蓮說明，她就是比面前這個村姑高一等。

馬曉蓮笑的更甜，本來平淡無奇的眼睛沖漂亮高挑的劉成娟眨了眨眼，一扭身就往肖青樹那兒走去。“叔叔，我來幫忙提包袱吧，放心，我會很小心的。”

肖青樹看着這個眼睛清亮的小姑娘，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有力氣的。”他大男人一個，哪能讓人小姑娘幫忙提啊。雖然這一路爬山到村子真的好累，但也不能掉這個份。

但馬曉蓮還是把小手搭上了包袱，“叔叔，我們一起合作。”說話間，她俏皮的沖劉成娟的方向呶了下嘴，再眨了眨眼。

肖青樹一看旁邊那個女同志，秒懂，旋即皺了下眉。劉成娟這一路過來裝的東西可不少，那麽大個包袱讓人家小姑娘來提，還是太吃力了呢。這樣一想，他就笑呵呵的，“那多謝小同志啊，我們一起合作，呵呵，就是合作。”

“不謝，嘻嘻！”馬曉蓮暗自松了口氣，肖老師好象開了點竅，不象上一世那麽死板啊。

馬曉蓮清脆的笑聲，卻把劉成娟氣的柳眉倒豎。以前她來這鄉下，那臭丫頭哪次不是被自己當丫頭使的。一直用慣了的人，突然間長了倒刺，這讓她極沒臉。

“伯娘，曉蓮長大了，現在不是太聽話了呢，這以後你可得多拘着一些，有一個那樣的媽，怕是……”聽說這臭丫頭的媽跟着野男人跑了，哼，還敢跟我唱反調，以後有你受的。

劉鳳凰也沒想到馬曉蓮這個小賤蹄子會這樣公然反抗自己，她當下就要來拽她。“下賤胚子，讓你幫曉蓮提個包你還事兒精，看老娘今天不抽的你找不着北。”

村民們都習慣了她打馬曉蓮的事情，是以并沒有覺得意外。

“二癞哥，我娟姐兒來了，你趕緊來給她提包啊。”

然而，馬曉蓮在這時候卻是揚聲沖前面大步來的一個青年大吼起來。那是一個臉上長着橫肉，嘴有點斜，左眼睛有些翻白的男人。村裏面的二癞子，前一世為了劉成娟可沒少欺負打壓她。既然他這麽喜歡劉成娟，她怎麽也得幫忙圓一下他的美夢啊。

那劉二癞子一聽說讓幫忙提包包，立馬虎軀一振，興奮的嗷嗷叫着拔開人群沖到劉成娟面前，“娟娟，我來幫你提包包了，走走，去住在我家，我家有房間。”

知青下鄉來，村裏的庫房還沒騰出來，是以并沒有單獨的房間給她們。所以老村長說了，暫時就先給她們安排在有剩餘房間的人家。劉二癞子在看見劉成娟後，第一時間就是想到了這麽漂亮的姑娘得住到自己家去。這樣才能有機會親近親近啊……

躲他還來不及的劉成娟，氣的把身一扭，提着包袱就着急上火的往村裏走，“我住伯娘家。”丢下這話，她提着包袱的速度，居然比空着手的村民還要快。

“娟娟等等我，馬曉蓮你個死丫頭片子，看我回去後不收拾你。”劉鳳凰心疼侄女兒提着大包袱，也知道她要急于擺脫二癞子，便不再去追打她，轉身跟着劉成娟屁股後面攆。

肖青樹暗自皺了下眉，看着這個明顯禍水東引的小姑娘，想要教育一下，馬曉蓮卻是從着巴掌大的小臉，“叔叔，你住到我們家去吧，我家裏只有爺爺奶奶，還有幾個年紀的弟妹。爸爸媽媽去了後，那房間一直空着，你不嫌棄就去住吧。”

肖青樹一聽，原本的教育話梗在喉嚨吐不出來了。

“不嫌棄，有地兒住就行了。小姑娘你的爸媽……咋都沒了？”這小姑娘身世真可憐呢。小小年紀就沒父沒母的，難怪看着這麽瘦弱。

“唔，爸爸去年跟着人去找失蹤的知青，去了以後就再也沒回來了，媽把小弟生下來也跟着一個叔叔跑了。”

肖青樹好想罵一句媽賣*,對小姑娘剛才的那小心計徹底沒了想法，只是拽住她往前面走。

“走，走，叔叔以後住你們家了。”

看着還是如前世一樣心地善良的肖青樹，馬曉蓮內心微暖。老師，我們的人生都要重新來過。不能再象前一世那麽窩囊的活一輩子！暗自攥緊小拳頭，馬曉蓮告訴自己，太陽其實挺溫暖的。

把老師安排到家裏去住，也是因為伯娘看上了自己的房子，在不久後就想辦法把她們家給拆散了，房子被她占了不說，她還被她當成了使喚丫頭一樣的使着，最後更是因為一百塊彩禮要她強行嫁人。跑出去後，遇到了羅成軍，不曾想卻誤送了自己的一生。

“小姑娘這兒就是你的家啊！”思緒被打斷，馬曉蓮趕緊點頭，“是啊，叔叔，這兒就是我的家，房子小了點，你将就着住。”

“呵呵，挺好的。”肖青樹看着這勉強還能遮風擋雨的土胚房，到是不嫌棄。

給他安排的地方是一間吊尾一點的僻房，房間雖然小了點，但是收拾的很幹淨。地面很潮，屋裏的擺設也極簡單，就一張簡陋的簡陋木板床，床上一床折成長條的略顯劉舊的被子，一張小四方桌，窗被一根棍子撐着，外面就是一逢竹林，風一吹，簌簌的響，陽光漏進來就象是碎金子鋪在地面。

“不錯不錯，這環境出乎我的意料啊。”肖青樹很滿意這個房間，他就是喜歡意境這一類的東西。平時也愛對着景物塗塗畫畫，這個房間，正合他意啊。

“那叔叔你住着，我去跟村長報告一聲。”知青們住在鄉親家裏，是需要報備一下的，更重要的，到時候村裏面還能有一點點微弱的補貼糧……

她才一轉身，就聽到隔壁院裏傳來一串尖叫聲，“二癞子你離我遠一點～”

看來，二癞子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拉劉成娟的小手了，很好，極好！這二癞子最好表現的勇敢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