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丞相氣頭上一句話,将老夫人心中那點發怵給散去,“相爺這話何意?我還能指使下人打七娘不成,你大可問問這是否是我指使的?”

老夫人身邊的嬷嬷将事情簡單一說。丞相與老夫人也就當年大老爺出現認爹時拌過嘴,還一直是丞相讓着老夫人,老夫人什麽都擰的清看的明白,偏偏在丞相面前只要扯上大房便有些犟。

聽聞前因後果,丞相對後宅的事從來不理會,只覺是下人膽大,到還真不是老夫人容不下七娘,那點對老夫人的怒氣也就消了。

不過他剛剛突然發火有些挂不住,好在丞相府三房的夫人相繼起身,帶着幾位姑娘同丞相見禮,這才将事情給揭了過去。

待丞相與老夫人入座。

二夫人看了眼三夫人,以為是她将丞相叫來的,哪知三夫人眼中也是一片驚訝,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這便怪了,今日丞相雖沐休,但白天丞相一般不會來後宅尤其還是在請安時,今天怎得突然出現?還來得這般湊巧剛好是這個節骨眼上。

老夫人不喜大房那是因為不是自己生的,也氣丞相當年欺騙她,丞相也愧對老夫人,所以這麽多年老夫人對大房的态度丞相都是不管不問的,但這前提是在丞相看不見的地方。

丞相沒有離開反而留下了,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六姑娘眯着眼打量了一眼陸丞相,沒有給他行禮彎身去扶陸珺宜。

“七姑姑。”小小少爺到陸珺宜身旁,陸珺宜的衣袖正好掀起一節露出手背到手臂上四條血愣子,小家夥以為是嚴媽媽打的,對着血愣子呼呼吹氣,邊吹邊道:“不痛不痛。”

若不是不合時宜陸珺宜都想捏他臉了,怎得這般可愛。

六姑娘眉頭卻皺到了一起,指着躺地上哀嚎的嚴媽媽,“誰幹的?是這老賊嗎?”

本想說狗奴才,瞥了眼丞相‘老賊’二字脫口而出。

陸珺宜搖了搖頭,一臉害怕的看了看惜月,也不敢正眼看躲躲閃閃的,卻讓人一眼注意到。

惜月的臉色瞬間慘白,似是想起了什麽,她打小蝶時,七姑娘好像擡手擋了一下,“奴婢不是故意的,是七姑娘自己擡手上來擋的,不是奴婢。”

啪,二夫人擡手一巴掌打在惜月臉上,“主子都敢傷,你好大的膽子?”

二夫人這招先發制人用的好,讓陸珺宜的下一步走不下去,不過陸珺宜可不是為了為難惜月而将傷露出來,惜月與她并無過節。

在偏房她便被抓傷,但傷口一直被她藏着,因為她知道即便傷口露出來也不會有人在意心疼。

丞相看見她手上的傷,表情果然變了變,看向老夫人的嬷嬷,“還不速速去請大夫來。”

空氣中響起一聲冷哼,似乎是不屑,然而由于屋中人多,所以并不知是誰發出的。

小蝶跪着爬到丞相面前,眼淚縱橫,卻是看向老夫人,“求老夫人為姑娘做主,老夫人您也看見了,嚴媽媽她當着老夫人的面都敢欺負姑娘,全然不将主子放在眼中,姑娘性子溫和秋棠苑早就是嚴媽媽一手遮天了,姑娘的東西全被嚴媽媽鎖在她自己的私庫中,反倒姑娘自己碰不到摸不得……”

“小賤人你亂說話小心爛舌根,我那是為姑娘着想存着以後當嫁妝的,老夫人你別聽她胡說,七姑娘年歲小若是不收着,定會被一些小賤人竄着把銀錢騙了去。”嚴媽媽掙紮爬起來,走兩步太疼又倒地去了,看向陸珺宜,一臉疼惜,也知陸珺宜最好騙,道:“姑娘,老奴一心為姑娘怎會害姑娘,姑娘你別聽小蝶這小賤人挑撥離間,姑娘要相信老奴,老奴絕不會騙姑娘的。”

小蝶氣的想沖過去打人,沒想到這個時候嚴媽媽還能狡辯,“嫁妝?既然是姑娘的嫁妝為何你從不讓姑娘看一眼,姑娘問你存了多少你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多問兩遍你自己反倒哭訴姑娘不信任你,逼得姑娘不敢再問。府中哪位小姐不是頭戴金簪身穿綢緞,可我家姑娘呢?得到的金銀首飾绫羅綢緞還有月銀等全被你收來鎖了,說是姑娘不得寵不能指望丞相府給嫁妝,得自己存體己不然以後會被夫家欺負。說什麽嫁妝,都被你私吞了吧?”

小蝶話說完,老夫人和丞相的臉色齊齊變了,丞相啪的一聲一掌拍在手邊桌子上,“好啊,本相竟不知府中下人膽子如此之大。”

老夫人也氣的臉色發白,她就是再不喜歡七娘,不過嫁個姑娘偌大的丞相府還拿不出一份嫁妝來?這是在打她的臉,若是這話傳出去,還不得被人指着她罵說她克扣繼子的女兒。

丞相和老夫人的态度将嚴媽媽吓壞了,顧不得身上的疼一舉爬到老夫人和丞相面前,“丞相爺、老夫人你們信老奴,老奴絕沒有說過這些話,都是這小賤人胡亂編排的,故意誣陷老奴。”

小蝶梗着脖子擡手指天,“丞相爺,老夫人,奴婢對天發誓絕無半句假話,若是奴婢有半句假話頭頂生瘡腳底流胧,瞎眼耳聾不得好死。”發完誓小蝶看向嚴媽媽,“你說奴婢誣陷你,好啊,那你敢發毒誓,說你沒有私吞姑娘的東西嗎?”

嚴媽媽臉色白的可怕,汗珠大顆大顆從額頭滾落,屋子裏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只有嚴媽媽沉重的喘息聲。

她不敢發誓,如此明顯的事實擺在衆人眼前。

“一個下人竟敢有私庫,真真是反了天了。”老夫人先一步在丞相面前下令,“凝霜,你帶人去秋棠苑,給我查。”

小蝶擡頭,“老夫人,私庫的鑰匙就挂在嚴媽媽的脖子上。”

凝霜去取被嚴媽媽阻擋,最後是兩婆子摁住她才将鑰匙取下來,小蝶自告奮勇帶路。

凝霜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得了老夫人的話又拿到了鑰匙,帶上丫鬟婆子便去了秋棠苑。

丞相緩過神來,沉着臉,“傳話讓陸全也去秋棠苑。”

陸全便是府中大總管,賜了主子的姓,掌管外院的事,只效忠丞相一人,在內外院他的權利都很大。

丞相讓陸全也去表明丞相徹底動怒了,而且是要側查的意思。

老夫人看了眼丞相,此時的丞相正在氣頭上,沒人敢去觸黴頭,明明她已經派了凝霜去丞相卻還要吩咐陸全,他此番作為就是在打她的臉,饒是如此她也不能說什麽,到底還是今兒這事鬧的,不滿的看了眼陸珺宜,陸珺宜吓的往六姑娘身後躲了躲。

丞相注意到陸珺宜,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這個孫女了,眉眼與她爹相像倒是不難認,就是太瘦弱了些,今年有多大來着,招了招手,“七娘,到祖父這兒來。”

陸珺宜看丞相的眼神一臉陌生,若不是他身份在哪兒,平時見着了她定是認不出來的,對于丞相的話她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小小少爺拉着她的手走了過去。

嚴媽媽在聽到老夫人讓凝霜帶人去秋棠苑時就知道完了,此時見陸珺宜從面前走過,眼中露出希翼的光芒,“姑娘,你相信老奴,你相信老奴。”說着起身往陸珺宜身上撲來。

“啊——”

嚴媽媽這一舉動吓的陸珺宜抱住小小少爺轉身就躲。嚴媽媽有些胖,她那身體若是撲過來,陸珺宜知曉自己這小身板是扛不住的。

眼見着嚴媽媽要碰到陸珺宜時,突然一顆速度極快的石子飛了進來打在她的膝蓋上,她膝蓋一疼咚的一聲跪倒在地整個人撲到了地上,發出悶響。

老夫人身邊的嬷嬷忙開口,“來人,摁住她,別讓她傷到七姑娘。”

有婆子進來将嚴媽媽控制住。

陸珺宜和小小少爺都被吓了一跳,好在有驚無險。

丞相氣的拿起茶杯砸到嚴媽媽頭上,茶杯破裂,嚴媽媽額頭被砸出血來,血裹着茶葉流下,聲色俱厲道:“拖下去給我打。”

婆子拖拽着嚴媽媽出了屋,嚴媽媽雙手伸向陸珺宜,不斷哀嚎:“姑娘救老奴,老奴對姑娘一片忠心,看在老奴奶過姑娘的份上,姑娘救救老奴。”

陸珺宜一臉驚吓抱着小小少爺躲到柱子後面,她的害怕表現的淋漓盡致,丞相看了眼老夫人,張了張嘴話卻沒有說出口。

丞相府後宅的姑娘,不管如何也不應該被養成這幅模樣。

老夫人從丞相眼中看到了失望,然而丞相這次卻連話都沒有與她說,這是無聲的責怪了,老夫人剛想開口,被一旁的嬷嬷攔住,沖她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丞相正在氣頭上,老夫人不易與丞相頂撞,丞相雖對老夫人有愧疚,在面對大房的事上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七姑娘到底是丞相的孫女,這節骨眼能忍則忍。

丞相看着躲在柱子後面的陸珺宜,她爹敢外放不依靠他的人脈從地方官兒坐起一步一步爬,她娘……怎得就養成了這般膽怯的性子,丞相第一次耐心的對一個孫女,“七娘別怕,祖父在這兒沒人敢傷七娘,來,到祖父這兒來?”

陸珺宜有些猶豫,被小小少爺拉着走過去,雖慢慢挪到到丞相面前,還是沒敢靠他太近,雙手捏着自己的衣角,眼神怯怯的看着丞相,“祖、祖父。”

丞相想起陸珺宜手上還有傷,讓下人給她上了藥。

嚴媽媽挨了板子,不過三夫人特別囑咐別打死了,不然一會兒就死無對證了,經提醒得知嚴媽媽的女兒是杜松苑二等丫鬟,立刻讓人一并将她女兒也抓了起來。

至此屋裏的氣氛一直詭異至極。

這般過了兩盞茶的功夫,直到陸全陸大總管和凝霜帶着人回到了杜松苑,這種氣氛才得以結束。

大總管做事細致謹慎,從凝霜哪兒知道事情始末後,他讓人控制了嚴滿,再帶人徹查了秋棠苑。

因大總管是外男,除了陸珺宜這個當事人要在場以外,其他幾位姑娘都被叫去了茶房。

“回禀相爺,根據小蝶的記述老奴将七姑娘的東西做了一份清單,但是在私庫中,除了找到老夫人送給七姑娘的東西以外,別的一件沒有。倒是發了一些未拆封的書信,是大老爺寄給七姑娘的,老奴還在嚴媽媽床底下的暗盒中找到當鋪的收據,以及金銀樓回收首飾的契據,還有三間店鋪的租賃契據,都在這裏請相爺過目。當鋪抵押的東西中有瓷器,老奴便鬥膽讓凝霜姑娘去了七姑娘的房間,發現七姑娘房中的瓷器等均被人掉了包換成了假貨,東西已經全部搬來了,就放在院中。”

大總管進屋便一通禀報,并且将找到的證據一并交給了丞相,

丞相一張張翻着那些抵押收據和契據,臉色逐漸變黑,黑的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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