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采花
回到通明殿, 姜與倦轉頭,對身後黑衣侍衛道:
“你受傷了吧。”
斬離咬牙:“屬下無能。”話音未落,卻忍不住低咳了幾聲。
他沒什麽意外的神色, 淡淡地說:“暖房內間東南角往下數,第三個櫃子。”
知道是賜藥, 斬離抱拳:
“多謝殿下。”
夢變成真的了。
白妗醒來就發現自己動不了,雙手被一根紅绡束縛, 綁在床頭。掙了掙, 也不知怎麽綁的,掙不開。
床幔放下了一邊, 挂起一邊,光線有點暗。
喉嚨幹啞得厲害。
她動了動唇瓣,還未發出一個音節,便有人将一盞水遞到她的唇邊。
白妗一言不發,她不想張口, 然而實在是渴得不行,盞挨得很近, 連邊角也濕潤無比。
此時此刻她就像一條快要幹涸的魚, 根本無法抵抗這種誘惑。
只不過是微微啓唇,就被人輕輕地擡起後腦, 一點一點喂進,還體貼地用袖子擦去從唇角流下的水漬。
覺得他這個動作太怪了,白妗偏偏腦袋,避了開來。
他不堅持, 輕輕将盞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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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袖下指尖摩挲,重溫與唇擦過的柔軟。
她望過去,後面是熟悉的紫檀木屏風,屏風前坐着熟悉的人。
她在通明殿。睡在太子的卧榻之上。
不,是被迫睡在榻上。
姜與倦在床前放置了一把椅子,此時,他平靜地坐着,垂着眼與她對視,神色間看不出什麽。
眉眼有些蒼白,大概是受傷的緣故。
白妗開口的時候才感覺到疼,大概是牽動了唇角的傷口,細細麻麻的疼痛。
她先是笑了一下,随即幽幽地說:
“殿下,不将妾送到宗正寺嗎?”
是那晚芳華宮中他威脅她的句子。
那時他說,“你真正的目的,會有宗正寺替孤審問。”
她故意這樣說,故意激怒他。
不為什麽,就是想激怒他。
然後她發現姜與倦很不對勁。
在她暴露就是那一夜的刺客,隐瞞欺騙他那麽久,還捅了他一刀之後,她都做好接受他嚴厲審問,冷眼相待,或是痛心呵斥的準備。
怒氣、悲憤、厭憎、冷漠,卻唯獨沒有想到。
沒想到他會如此平靜。
他無視了她的問話,甚至用她喝過的那個盞子,倒了一杯茶,輕輕端起來,一口一口地抿進。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印在她唇沾過的位置,睫毛溫順地垂着,喉結因吞咽而滾動。
他喝了一半,見她目不轉睛地看他,微微笑了。
“妗妗,還口渴麽?”
這一笑,簡直讓白妗頭皮發麻。
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他們還是本來的關系一樣。他是那個純良好忽悠的太子殿下,她是他“眷顧正濃”的白內人。
若非自己被他綁着,她都要相信昨夜是一場夢了!
太奇怪,太奇怪了。
就在一夜之間,明明還是同樣的臉,同樣的溫和。但給她的感覺就是完全不同,不論再輕聲細語,也叫人汗毛倒豎。
殿內光線幽暗,不知時辰幾何。
她雙手被綁,他靜坐一旁,時不時抿一口茶,袅袅香氣中容色如畫,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悠閑了。
詭異的氣氛在彌漫,白妗腳趾都有些僵硬地繃直,他忽然起身,向她走了過來。
她眼睛眨也不眨,緊盯他,像一只警覺的花栗鼠。
姜與倦俯下身。
“今日是孤的冠禮,不同孤說些什麽?”
他貼在她耳邊,溫柔地吐出三個字,“白昭媛。”
什麽…昭媛?
下一刻,白妗顧不得思考這個稱呼了。
他在解她的衣扣。
她驚悚:“姜與倦!”
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直呼儲君名諱,是以下犯上,大不敬。
“妗妗,”他卻不在意,好脾氣地一笑,氣息撩過她耳邊,呢喃般,“孤替你更衣。”
有人聽過,堂堂太子為別人換衣的?
反正她是沒有聽過,眼看第三顆扣子就要被解,白妗再沒辦法坐以待斃,雙手固然被困,雙腿雙腳卻是靈活的,蓄力就要踢去,哪知他一個華麗的翻身,伸手在她腰窩一按,她撲騰一下,雙腿便再也彈踢不得。
絕對的屬于強者的壓制。
白妗後悔了。
她不該不聽師父的話,不好好修習內功,只顧鑽研旁門左道的。
腿腳功夫再強,遇到極擅內功者,也毫無招架之力。
就像自古就有以屈求伸,以柔克剛。上次他能栽到她手裏,多半只因她耍了陰招。
白妗沒轍,她只有嘴能動。
“向來自诩君子的毓明太子,也會趁人之危麽。”
從來都是柔情蜜語跟他說話,哪裏露出過這種冰冷的神色。
姜與倦卻覺得,很鮮活,這是她嶄新的、他不知道的一面。
他的指,輕輕抵上她的唇,彎眼,
“噓”了一聲。
“小聲一點。”
“一會有人來送孤及冠的玉帶。”
“不要讓他們發現你。”
柔情缱绻,白妗渾身打了個冷顫。
他這種表情,不知道為什麽,竟讓人覺得恐懼,像一張綿綿的大網羅織而來。
她緊緊盯着他的臉色,深吸一口氣。
忽然張嘴,咬他的指尖。
一觸到她的舌,他果然迅速地縮回。盡管消失得極快,還是讓白妗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慌亂,耳垂漲潮一般蔓上了血紅。
白妗露齒一笑,心中一個念頭成形。
“太子殿下,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不是單純的,被皮囊迷惑,而是動了真情?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他眼睫顫了一下,輕輕地:
“嗯。”
白妗蹙眉:“你不會吧?”
他唰地看她:“你說什麽。”
白妗眸子轉動了一下,又是那種溫柔可憐的神情。
“殿下,妾說,聽妾解釋。”
她組織好了語言,才開口:
“其實,妾對您确實隐瞞了一些,包括妾會武功,頂替入宮一事,這些,妾無可辯駁。
可妾進宮,并沒有存什麽惡意,更無心危害大昭江山——”
他的手不去碰她,怕她再咬。只落在枕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
“是為了什麽?”
“為了…實則,是為了一顆私心。為了下半生的榮華富貴。”這是真話。
姜與倦眯起眼。
“那夜到芳華宮去,其實,其實是…”白妗有點難以啓齒,猶豫,“妾說了,請殿下饒恕妾。”
可憐巴巴。
姜與倦不入套:“你且說。孤聽着。”
白妗默默在心裏罵他僞君子,面上卻羞悔難當:
“妾身聽說,每逢朔日之夜,陛下都會去芳華宮緬懷貴妃娘娘…聽說,貴妃娘娘也是民間出身…”
她說完,很含蓄地停頓住。
姜與倦大腦機械地轉了一下。
把兩句話拆開,再合起來理解。
她的目标,是陛下。是他爹?!
她是來進宮自薦枕席的?!
想起那晚上他掀開帷幔,她驚恐回眸,衣不蔽體,雪白的裙角壓在膝下。
她年紀輕輕,又柔弱多情,真正的容顏足以惑君。
倘若那夜來祭奠貴妃的不是他,當真是大昭陛下…姜與倦神色陰晴不定。
其實細想,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可一旦記憶摻雜進了感情,特別是強烈的情緒交織,便極易造成混亂。
姜與倦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之中,臉色愈發地不好看。
他站起身,沉沉地俯視她。
修長的身影如同玉山,榻邊流蘇穗垂下,漏過光芒昏黃。
少女輕笑一聲。
“只不過,妾改變主意了。”
她看着姜與倦,眨了眨眼:
“太子的寵妃,聽起來更誘人一些。殿下如此年輕健壯,又溫柔體貼——說不定,妾就是将來的貴妃呢。”
他抿唇,不語。
她嘆了口氣,有點傷心:
“難道這麽多天來,都是妾自作多情。”
好委屈呀,“難道殿下不喜歡妾麽?”
姜與倦說:
“這句話,該孤問你。你可是真心?”
“妾自然是真心的——否則何以在殿下身邊,周旋如此之久呢。”
白妗款款一笑。
“是,妾就是對殿下有所圖謀。”
索性化身采花賊,進宮只為一親明珠芳澤。
姜與倦只是看着她,唇抿得緊緊。
“妾為了留在殿下身邊,為了保全清白,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去刺殺相裏昀,難道還不夠證明妾對殿下的用心麽?”
她還敢拿這個來說事,姜與倦眉眼沉下來,低聲斥她:“你太沖動了。”
“是,是妾考慮不周。是妾自負,又不想令殿下為難。若早知殿下珍重之心,妾…妾必定會選擇依靠殿下、信賴殿下。”
“殿下一定能保護好妾的,對不對?”
反省态度良好。
姜與倦“嗯”了一聲。又說,“孤既然是你的夫君,自然會護你無恙。”
白妗見這招奏效,眼睛一亮,立刻喚了一聲夫君。
“夫君,現在可以放開妾了麽?”
甜甜的嗓音,姜與倦有點怔。
白妗委屈地扁了扁嘴,裝:
“疼。”
紅唇嘟起,很可愛。
他難以自控,俯下身親了親她的唇角。一邊将手伸過她的頭頂,将紅绡解開。
白妗努力偏了偏臉,他壓得太近,讓她呼吸有點不暢,手腕一松,耳邊忽然傳進清冷的一句:
“…不要讓我發現,你在騙我。”
他低聲說。她笑了笑。
“不會的。”
這個回答模棱兩可。
不會讓你發現,還是不會騙你?
一個謊言,總是要用另一個謊言來圓的。
她坐起身,揉着手腕,再次沖他一笑。
好像又是那個含情脈脈的少女,只不過,再不收斂眉目中的冷豔。
他看她一眼,再看一眼,忍不住想擁她入懷。
卻緊緊地攥住手指,他知道自己必須克制。
此女是如此狡猾。
要是知道了他更深的心思,他将失去一切籌碼。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還是好哄,唉。
白妗。嗯,舅媽…那男主是…大外甥?!(智障臉
那麽,每日致命一問:
今天大外甥睡到白舅媽了嗎?
沒有
反過來?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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