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景和(二合一)

榆木桌上零散擺放着幾個簡陋的小茶壺, 桌面一層略有油漬髒污。窗關得嚴,光亮幾乎只從門外透入。

已是黃昏時分,室內極暗, 只在櫃臺放有一盞熄滅的油燈,同樣的破舊, 燈托表面鏽跡斑斑。

夥計看了他們幾眼以後,身子佝偻下去, 徑自彎到櫃臺之中翻找起來。

白妗不動聲色地滑出袖刃。

哪知他再起身, 卻是燃了一枚火折子,托着枯瘦的手腕, 揭開燈罩,将油燈點起。

本就狹窄的室內大亮,幾同白晝一般,驅散了初入的陰森。

那夥計也立刻變了一張面孔。好像将才那古怪的眼神,只是他們的一個錯覺。

如同所有熱情好客的店小二, 他瘦削枯黃的臉龐也紅潤了許多,顴骨高聳, 沖他們笑眯了眼道:

“客官從哪裏來?聽官話說得這樣标準, 應當不是我們這些小地方的人吧?”

這話有些試探,姜與倦還未出聲, 白妗已先一步笑道:

“小兄弟眼力不錯。我二人是同胞兄妹,本是桂峽周郡人士,去月家中逢難,窮困潦倒, 只得遠走他鄉另謀生路。兄長雖讀兩年書,卻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無奈之下,只能入京投奔舅家。”

說完,見姜與倦拿眼觑他,白妗笑笑,眼神示意:出門在外,誰不捏造點身份?

殿下您就體諒一下。

姜與倦:我只是好奇,你為何如此熟練。

白妗立刻負起手,目不斜視,正正經經地去看店小二。

夥計哈哈一笑,端了兩盞茶出來:“二位原來是要赴京。趕巧,從此到盛京的途中,方圓百裏數過來,就我們一家可以歇腳的客棧。要我說,二位客官真是撞了好運。”

将茶盞放到桌上,他提着布帕,将長凳擦了又擦,殷勤道:

“二位快請坐。”

姜與倦倒是沒什麽表示,看凳子上邊還算幹淨以後,便穩穩當當地坐下了。

只是那茶水碰也不碰,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嫌棄。

白妗這幾月來,胃口也養刁不少,看了眼飄着浮塵的茶水,也沒什麽喝下去的欲望。只是端起來做了做樣子,不由感慨一句: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夥計探頭,往外邊望了一望:

“兩位風塵仆仆,愛馬必定也疲乏了。”

笑笑,十分周到地說,“客官先稍坐,容小的牽去喂些草料。”

白妗想了會兒,擡腳跟了他出去,那夥計一眼便看見栓在木樁旁、腦袋上生着禿斑、正逮着樹杈大嚼特嚼的黑毛驢,臉上的神色呆了一呆。

白妗在一旁輕咳一聲。

他很快便反應過來,大步上前将繩子解下,牽了毛驢到馬棚裏,倒入滿滿一槽的草料。

那驢許久沒見如此豐盛的晚餐,脖子伸長恨不得整個兒埋進槽裏,嘴嚼子吃得一甩一甩,不一會兒便滿地狼籍。

夥計一看壞了,嘟囔着掌櫃最讨厭亂的,連忙收拾起來。

趁着他忙活,白妗立在門邊,随口問了一句:

“你們店裏有幾間房。”

“不知客官問的是那種。我們店裏有下中上三等客房,上等客房包括早中晚膳,還有水房可供使用,熱水也是随叫随到,絕對是最優選擇。恰好還有兩間剩餘,僅要一兩銀子一間,客官不如考慮一下?”

他說着起身,捏下帽子上的草葉,一臉笑眯眯的,卻見面前少女蹙起眉,神色不大滿意:

“這種時候不都應當說,最近客人爆滿,廂房只剩最後一間了。”

夥計有些迷茫:“可是就是有兩間啊,我們店裏生意不好,基本沒什麽人住的。”

倒也不必如此坦誠。

白妗笑了笑,握着手伸了出去。

夥計只覺腰上一梗,低下頭,刀刃寒光森森,甚至能反射出他幹枯的面色。

吓得他一個抖索。

“現在呢?有幾間?”她淡淡地問。

夥計立刻張口,铿锵有力地叫道:

“一間,對,只有一間了。最近店裏客人太多,都要招呼不過來了,你們要住就住,不住拉倒,反正多的是沒有了!”

白妗這才把月牙刃收了回去。

又看他一眼,這人如此上道,都想問他有沒有意願加入青衣教,給她做個喂馬小厮了。

白妗沖他一笑,這夥計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回過頭,卻見一身灰衣的青年站在門檻上,正目光寡淡地望着這邊。

他頓時面色讪讪。

白妗卻走上前:“哥哥,只有一間房了。”少女臉不紅心不跳,仰着臉故作為難。

“……”姜與倦只好當自己瞎了。

夥計端着油燈,領着二人上樓,木制的樓梯被踩得咯吱咯吱響,下一刻就要散架似的。

他叮囑了一句,“勸二位一句,入了夜,最好不要出門。”

“為何?”

他猶豫了一下:“實則,掌櫃不讓我們說的。”

青年輕飄飄掠他一眼,表示不感興趣。

少女“哦”了一聲。

他們反應平平,夥計大感挫敗,特意清了清嗓子,試圖提高存在感,“不過我看二位遠道而來,能夠在此一會,也算有緣,便将此事告知給二位知曉。”

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說來慚愧,我們家這店面的選址,風水不大好,臨近後山那地兒,就有一片亂葬崗。夜半常常能聽見哭聲,據說是些枉死的鬼魂…”

“……”

“……”

這僅僅是風水不好的問題嗎?!

白妗抽抽嘴角,總算曉得,為什麽你們客棧要關門大吉了。

“知道了知道了。”白妗阻止他說下去,跟姜與倦一回房,便把門關上。

店小二碰了一鼻子灰,摸摸帽子,房門卻又忽然打開,濃眉朗目,是那溫潤如玉的青年:

“小兄弟,水房在何處?可否勞煩添些熱水。”彬彬有禮,神色疏離客氣,半點不介懷對他面露厭憎一事。

夥計怔了一怔,“左手邊最裏一間便是。郎君自便。”

這便下了樓去。

白妗打量着屋內環境,陳設倒是簡潔,也還算幹淨,起碼桌上的茶壺不破,床褥瞧着也嶄新。

一枝迎春,別出心裁地插在窗邊的一個瓷瓶中,葉綠花黃,十分喜人。

将窗戶推開通風,夜風灌進,白妗只覺渾身清爽,她深深呼吸了一會兒,卻覺周圍太過安靜。

她轉過頭。

姜與倦站在內間,離得窗邊極遠,臉沖着牆壁,長眉蹙起,面色隐隐發白。

聯想之前夥計的話,白妗微微一笑:

“殿下你該不會…怕鬼吧?”

聽見“鬼”這個字,姜與倦眼睫一顫,抿唇看她一眼,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想倒一盞茶,想起樓下那一股陳垢氣息的茶水,又停住手。

“原來殿下還有怕的東西。”白妗新奇,坐到他身邊,撐腮看他。

“為何只要一間房。”姜與倦正解着頸上鬥笠的細繩,低垂了眼,生硬地轉移話題。

白妗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個嘛,因為妾覺得這間客棧有些古怪。如果我們分開,發生了什麽事也不好應對,這才只要了一間房。還能給殿下省銀子呢,難道不是兩全其美?”

她沖他笑出梨渦,姜與倦擱下了鬥笠,點點頭:“嗯。”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彎起紅潤的唇角,“我懂。”

我覺得你不懂。

白妗凝噎。沒什麽話好說了,索性走到床邊,去抱上面的褥子。

姜與倦悄然而至:

“你要做什麽?”

“打地鋪。”她沒好氣地說。

他很自然地接過手去:“我來吧。”

白妗看他一眼,雖是小事,可此人養尊處優,能不能做好值得懷疑。

窗外忽然一陣錯亂的馬蹄聲,緊接着便鬧哄哄的,人的交談、馬的嘶鳴嘈雜,白妗走到窗邊往下看,見幾匹駿馬停在籬笆外。

人影跨進院子,約莫有五六名,皆是高壯的大漢,正吵吵嚷嚷推推搡搡。

其中一個伸出腳來,要踹上店門,卻被人先一步從裏面推開。

有人走了出來,還是那風一吹就倒的店小二。

他瞧見幾人,神情見怪不怪。略略拉低了帽沿,嘴裏還是說着同樣的話:

“客官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那踹門的是個麻子臉,看了一圈夥伴,粗聲粗氣地說:

“五人,住店。”

這幾個雖是粗人,然而江湖行走,自有一套不成文的規則,是以還算規矩。

白妗把窗掩上。

地鋪已經鋪好,白妗瞧瞧地上,又瞧瞧他,走上去,環住他緊窄的腰,悶笑地說:

“殿下…真能幹。”

姜與倦有些僵硬,懷中嬌軀柔軟,他的心跳得飛快。卻強撐着面子,神色清冷地将人推開,低下頭,細細地整理起了袖子:

“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這種被誇贊後有些害羞的反應,令白妗笑彎了眼。

門外忽然傳來砰砰砰的聲音,是那幾個大漢上了樓梯,隔着房門,還能清楚地聽到店小二的聲音,仍是囑咐着夜晚不要外出。

熟練得像說過幾十遍,白妗嗤笑,什麽亂葬崗,唬人的吧。

卻聽他忽然一聲慘嚎,如同遭受了酷刑般凄厲。什麽東西撞到地板,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那店小二顫着聲兒問:

“你…你踢我做甚?”

緊接着,響起那道粗噶的聲音:

“狗.娘養的,淨在這裝神弄鬼!什麽亂葬崗的鬼怪,能給爺爺吃了不成?快些拿上好的酒來肉來,再像娘們兒似的磨磨唧唧,老子讓你斷手斷腳!”

顯見是被唠叨得不耐煩,便給那夥計一腳踹了過去。旁的人無一制止,紛紛哄然而笑。

白妗出門的時候,看見一個人縮在角落,耷拉着腦袋,正是那個夥計。

抱着膝蓋,傷口竟然還未處理,暗紅色的血液洇透了褲腳,慢慢滲入髒污的地磚。

白妗蹙眉,不想多管閑事,肩膀卻被一只手掌按住。

青年修長的身姿與她擦過,走了過去,在夥計前蹲下身來,伸出白皙的手,輕輕觸上他的腿骨。

聲音溫和地詢問傷處。

那夥計看看姜與倦,又看看後面的白妗,眼睛裏的神色不明。

他低垂着頭,嗫嚅着不說話,青年的目光卻始終耐心。小夥計這才挽起褲腳,将小腿上的傷口露于人前。

白妗想起,姜與倦是同善水學過醫術的,卻未想到,他竟精通這一套望聞問切。

簡單處理過傷勢以後,姜與倦在櫃臺尋到紙筆。沉吟着寫就一張藥方,遞到夥計身前。

他目光清澈:

“只是有些骨折,卻未傷到根本。此方可以尋村裏郎中一問,看看是否得宜。好生調理數月,應當不至落下病根。”

……

出門路上,白妗問他,為何要出手相助。

于他們而言,那客棧的夥計只是陌路,今後未必再見。

即使出手助他,也難以得到什麽回報。

姜與倦溫聲道:“他年紀還很輕,獨自在此做活,想是很早便離了父母膝下…天下間,小民不易。”

嘆口氣,接着說,“經此一遭,他也該知道,與人交淺言深,實則是處事的忌諱。對世上的一些人,點到即可,或者沉默以待,不必多言。”

“這些話,你為何不當面同他說?”

“誠如方才所說,”姜與倦笑暼她一眼,步伐緩慢而從容,“既然交淺,何必多言。”

白妗駐足,凝望他的背影。

夕陽西下,孤木參天,光影在地面斑駁。

他立在這無邊晚霞之中,麻衣草鞋,卻遠勝華裳,自有清暈。

竟讓她覺得,同他,同這個大昭的太子殿下,在皇宮的那些日子,只是一場虛無缥缈的夢境。

可想起他說“小民不易”,目光中凝聚着的暗芒,是她難以理解的沉重。又一下從幻夢剝離,失重感猝然消失。

她回歸到了現實。

姜與倦正凝視着一棵樹的樹幹,這是他們來時,那些老翁圍靠的大樹。

他伸出手指,刮了刮樹幹上邊的刻痕。

青色的樹皮被人為剝落,上邊繪出淩亂的圖案,鮮紅奪目,如血淚交錯。

白妗走到他身邊,也細細打量起來,驚訝在眼中一閃而逝:

“垂花蘭?”

是的,這是一株垂花蘭。

墨色的線條勾勒出花、葉、莖,輪廓隐約。

而蘭花旁邊,描摹着彎曲的紅色粗線。樹幹特有的紋理分布其上,如同鱗片一般,在蘭花身邊盤踞…竟然像一條蛇?

蛇頭略呈三角形,用墨點出豎瞳,顯出猙獰的厲色。卻并不朝向蘭花,而是向外伸着,如同在守護着這朵蘭花。

…這是一個圖騰。

白妗牙根發酸,垂花蘭,師父的那把傘上,便繪制着這種花。

而蛇繞蘭花的圖案,她總覺得,在哪裏看見過。

“你知道這是什麽?”姜與倦卻是第一次見,指腹下粗糙的觸感,還有這形狀古怪的圖案,都令他心頭湧上詭異。

“我…不确定。”她的步子挪動一下,忽然發覺,腳下的土地有些松軟。

再踩了踩,确定下面也許掩埋着什麽,她當機立斷地蹲下身,用石塊将土刨開,很快,石塊的邊角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等到完全刨開來,姜與倦目光微凝。不大不小的土坑之中,躺着一個木人。

用赤中發黑的布料,在身上做了一件衣裳,金邊環繞,形成環繞禁锢。

大昭以赤為尊。

而這樣的鑲金赤色,僅有帝王能穿。

這還不算什麽,更加令人震驚的是,在木人的胸腹之處,插滿了牛毛粗細的鋼針!

……

一個小小的村莊,竟然出現咒詛皇帝的偶人,更加巧合的是,這樣一個偶人,竟然被皇帝的親子所見。

白妗已不大想看姜與倦的臉色。他從土裏拿起了這個木人,陰晴不定地看了片刻,手指緊捏,拳頭大小的木塊,竟然在他掌心碎成了齑粉。

他的神色,似乎恨不得把當時那些老翁全都捉來,挫骨揚灰。

可,最令人倍感奇怪的是,這樣一個荒野村落,幾個平凡小民,怎會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公然聚集進行巫祝之術,詛咒的還是大昭皇帝?

難道此處沒有村官,進行管轄處置麽?

她想到此處,姜與倦自然也想到了。

臉色陰雲密布,決定趁夜,去造訪一下治轄這座村莊的官吏。

大昭以二十五家為裏,八家為鄰,三鄰為朋,三朋為裏。裏中的長官,即裏正。一般居住在村子最南,有私人的院落。

然而,等他們到訪,卻發現整間院子空空如也。進了屋內,卻不見搬走的痕跡,桌上放置有涼透的茶水。

主人像是個雅致文士,在角落裏養了幾盆文竹,枝葉細美,青翠欲滴。

轉到裏間,又見被褥整潔,靴子還在床邊整整齊齊地放着。

不像外出。更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

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見驚異。

“此處不宜久留,妗妗,我們先回客棧。”姜與倦握住她的手,道。

出了院落,此時夜幕降臨,無月的漆黑夜空中,只有星子零散。

通往田壟的道路之上,一抹人影緣路邊緩行,脊背佝偻,是個年邁的老妪。

姜與倦沉吟片刻,走上前去,禮貌地作了一揖道:

“老人家,容某向您垂詢。您可知村裏的裏正現在何處?”

白妗在他背後,目光放到了老妪身上。

她穿着一身黑衣黑褲,甚至用黑布包裹了頭臉。挎着一個不大不小的簍子,半邊肩膀塌了下去。

聽見問話,轉過被黑紗遮住大半的臉來,死魚一般的眼珠動了動。

她打量着青年,好似在确定有沒有惡意。

許久,拉下覆面的黑紗,唇角咧出一個笑容,倒是慈祥和藹:

“不知二位尋吾兒有何要事?”

這老妪竟是裏正的母親?

就在她說話的間隙,一股奇怪的氣味傳了過來。泥土的腥氣,還有淡淡的難以言喻的臭氣。白妗皺了皺眉。

姜與倦道,“實不相瞞,某有事相詢。方才尋至裏正家中,見屋室敞開,以為有所不測,便唐突闖入,卻見空無一人。

竟不知是何緣故?還請老人家告知,令郎如今身在何處?”

老妪笑道:“郎君多慮了,實則是鄰村有滿月酒席,吾兒今晨便出門吃酒去了。那辦酒的主人是吾兒好友,每每共飲,總是不醉不休,大約今日也貪杯了,興許晚間便回。”

他們說着話,白妗卻默默打量起老妪臂間的簍子,上面用一塊黑布蓋着,看不清裏面裝着什麽。簍子旁的手枯瘦如柴,指甲縫裏,滿是黑色的泥腥。

她便伸手一指,沖老妪發問:

“這裏邊是什麽?”

老妪一愣,看看白妗,嘴角笑意卻不變。

将簍子輕放在地,一只幹枯的手,将黑布揭了開來。

一股芳香沁人心脾,只見簍子中泥跡斑駁,裝滿了花草,雜亂無序地疊着。

卻有一株蘭花,鄭重地擺放其上。

白妗心裏咯噔一下。

又是垂花蘭…

她還沒反應過來,老妪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面,深深地伏倒。瘦小的身子裹在黑布之下,竟似顫抖。

二人都微吓,這是做甚?

空中卻由遠及近,飄來一串鈴音。

這鈴聲,像極了寺院懸于塔檐殿角的“鐵馬”,風吹玉振,寶铎和鳴。

于這濃墨一般死寂的夜色中響起,卻是萬分突兀,一抹說不出的詭異,令人心底發涼。

待白妗反應過來,已是被青年帶着,雙雙轉到樹後。她攀着姜與倦的肩膀,附耳低聲:

“有古怪。”

“那個老人有古怪,她的簍子裏不是花草。”

她挎着簍子的肩膀傾斜得厲害,好似沉重,若簍子裏面是花草,則光是重量就不對。

另,若是摘花貼補家用,為何一些無用的雜草,也一并取來?擺放的位置也不對,更像随意鋪陳,在遮掩着什麽。

很快,白妗便住了口。

因為她聞到一股極濃郁的藥香。

靠在姜與倦的胸口,與他一齊往樹外去望:

十步以外的田壟之上,行過一頂轎子。

那是一頂細竹所制的辇轎,兩邊垂着鮮紅色的紗布,除此之外十分的簡陋。

擡轎的人影纖細,腰肢窈窕,竟是四個女子,皆披散着長長的黑發,臉戴面紗,身着白裙。

還有一個打頭走在最前,手中握着鈴铎,行過之處,鈴音清脆。

那股濃郁的藥香,便是從轎子裏邊傳來。

隔着朦胧的紅紗,能看見一個人坐在其中。那人倚着靠背,雙手攏在袖中,身形既不過分纖細,也不過分挺拔,竟是不辨男女。

四名白衣少女,擡着那頂鮮紅色的轎子,就這麽行過小路,慢慢地,消失于盡頭的密林之中。

林子幽詭,深不可測,此時正騰起淡薄的霧氣,如同将轎子整個兒吞噬進去了一般。

聯想方才的景象,竟像狐妖現世。

白妗回過神,才發覺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難以言喻的恐怖。

那老妪還在跪着,半天也不起身。

白妗走到她的跟前,老妪這才将臉擡起,目光有些呆滞。

“你在跪誰?”

這老妪卻像是驚懼到了極點,口裏念念有詞,不肯答白妗的話。

白妗蹲下身來,要去碰她的簍子:

“你采這花草做甚?”

老妪猛地清醒,用力将她的手背打開。疼痛使得白妗縮回了手,姜與倦在她身邊蹲下,揉了揉白妗發紅的手背。

他盯着老妪,神色逐漸凝重:

“老人家,村裏最近可是有什麽重大的節日?”

老妪想了一會兒,吐出兩個字:

“月祭。”

她喃喃地說:“十日以後,有月祭…”

姜與倦默了片刻,輕聲問:“老人家,煩請告知,今年是幾年?”

老妪撿拾着地上的草蔓,将黑布重新蓋在簍子上。她看了眼姜與倦,有點茫然地回答:

“今年…是景和十一年。”

姜與倦眸光頓沉。

今年,分明是大昭的宣和十一年。

而景和…乃是太行年間的年號。

作者有話要說:  全書最大boss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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