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冷卻

四月的盛京, 雨水充沛,晨光照在被沖刷了一夜的槐樹葉上,仿佛油彩般濃豔。

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的事兒, 比如陛下最寵愛的帝姬在京中最繁華的地段開府建牙,比如雲洲魏家進京了, 比如禮部正在緊急拟定備選名單、太子妃大選就在三日後舉行,比如…太子殿下的昭媛暴斃身亡。

盛京。公主府。

公主一身翡翠撒花洋绉裙, 在槐樹的樹底下納涼, 人影在眼前來去。

她搖着白絹漆柄團扇,舒舒服服地側卧在貴妃椅上。

身前擺放黃花梨的畫架, 一面畫布放置其上,赫然繪着美人春睡圖。

“公主,請您笑一笑。”

執筆的畫師一身黛色長袍,更襯得肌膚白皙,梨渦淺淺。

“好了。”她勾下最後一筆。

槐序近來因夥食極好, 自知圓潤了一些,起身看畫布的時候卻是吓了一跳。

“這…這是本公主?!”

白妗低眉順眼, “是公主長成之姿。”

槐序再看, 只見畫中女子明眸善睐,麗色非凡, 長裙如盛開的海棠,雪白的羅襪浸透在日光之中。

槐序摸了摸自己的臉,日日照鏡子,也沒發現自個兒有那麽好看?

她臭着臉:“你谄媚!”

豈料白妗卻惶恐:

“公主花容月貌, 小人尚在憂愁不能還原十之一二,得公主如此一言,小人便是死也無憾了。”

“……”

她這畫師當的,倒是前途無量。

槐序翻着話本子,歪着頭問:“昭媛姐姐,你不回東宮去了麽?”

白妗下意識點了點頭,而後悚然:你怎麽知道…?

槐序狡黠一笑,“我去探望過‘你’但是你不肯見我,而且身量也對不上,後來我令人悄悄畫了一張小像,就更确定不是你了。”

“小像是什麽模樣。”

槐序回憶:“臉蛋圓圓,眼睛圓圓,看起來憨憨的。”

“……”

原來是杜相思在假扮她麽?

姜與倦對外宣稱“昭媛”身亡,意思是杜相思死了,還是被放出宮了?

若是前者…

槐序又道,“你真不與三哥一起了麽,我覺得三哥待人是極好的,好多姐姐都想嫁給他,作他的妻子呢。”

她盯着她看,“你與三哥吵架了麽?”

白妗去撈她的話本子:“公主,日光下看書不好。”

槐序反手一護,把扇子往白妗懷裏一塞。

“那你給本公主擋着。”

低頭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總算是不叨叨那檔子破事了。

白妗舉着扇子,往紙上瞟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

【男人邪魅一笑,将她撈入懷中,大掌撫摸她嫩白的小臉:“愛妃真是個小妖精…”她紅着臉氣喘籲籲,無力地推拒他堅實的胸膛,香軟的小舌在紅唇中若隐若現:“殿下不要…”】

“……”

忽然有人高聲叫道:“公主公主!公主不好了!”

槐序手一抖,正看到的精彩部分被撕開一條大口子,擡頭,白妗意味深長地打量自己。

她輕咳一聲,合手掩住話本子,貼身婢女牙玉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她板着張臉道:

“本公主不是好好的嗎?說吧什麽事?”

“回公主,外邊有人鬧事,好多人都圍過來看熱鬧,整條街都被擠得水洩不通。”

牙玉氣還喘不勻,連比帶劃地向槐序報告,一臉恐慌。

“鬧事者何人?”白妗問。

“是一個乞丐在門前撒潑打滾,護院都拉他不動,奴婢已經差人去報京兆府了。只是那乞丐說,他說…”牙玉難以啓齒。

槐序皺眉。

“公主千金之軀,不宜露面。”白妗颌首道,“不如小人去看看。”

“嗯。”槐序點了點頭。

門前,果真有個衣衫褴褛的人在打滾,瞧着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

他嘴裏嚷嚷道,“自那日一別,小人便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了,只求能見公主一面,若公主不願一見,小人只求把信物還于小人。”

信物?圍觀者啧啧驚嘆,竟然還有定情信物?大昭最尊貴的小公主與破落到底的乞丐無賴,便是話本子也不敢這麽演啊!

不免對着公主府衆人指指點點,白妗走出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幹瘦的身體死魚一般趴在地上,手背上青斑遍布,也不知是怎麽的身法,竟像個吸盤一般貼在地面,半點也拉扯不動。

身高力壯的護院幾拳揍在他的身上,乞丐吃了一嘴的灰,痛叫道:

“殺人啦!殺人啦!公主翻臉不認人,就要殺人滅口啦!”

“你再說瘋話,老子扒了你的皮!”

一個護院踹了他一腳。

這乞丐居心惡毒,字字句句都是在毀公主清譽,府裏人眼中都要噴出火來。

“太氣人了,官府怎麽還不來人?”牙玉咬着牙,“不然就把他拖下去,杖打一頓好了!”

“不好。”白妗止住她,“今日不宜見血,何況這麽多雙眼睛在看,此舉恐怕落人口舌。”

“那便任由此人污蔑公主?!”

“我是說忍一時之氣,”白妗笑笑,附耳于她道,“若官差來拿他,自是逃不脫懲處。若他自己走了,便派人悄悄跟蹤他,蒙頭打上一頓,不就能為公主解氣了。”

“好!”牙玉一喜,“我去安排。”

白妗從袖中摸了一陣,走下臺階,将什麽如同天女散花般揮下:

“今日是公主生辰,也是喬遷新居的大日子,各位,這是公主發下來的賞錢。”

竟是一枚一枚的銅板兒!

天降橫財,哪有不争搶的道理,衆人再也顧不上那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好一番你推我擠的搶奪,皆美滋滋地散去。

風卷殘雲,就剩個蜷縮在地上的小叫花子,不免有些凄涼。

“誰讓你來的?”

白妗走上前,打量這乞丐。

佝偻的背上還印着幾個腳印,他小心地将幾個銅板籠進手裏,卻是一咳,吐出一口血沫子,這才擡起頭來。

陰沉的眼睛一亮,沖她咧嘴一笑:

“姐姐好生漂亮,便不求那尊貴的公主,只求與姐姐親近一番,小人便是當場死在這裏,也心甘情願了。”

一副貪婪好色的模樣。

白妗最後看了他一眼,慢聲道,“不肯說真話,那便自求多福吧。”

槐序公主還躺在貴妃椅上,捧着話本子看。

白妗沖她攤開掌心:“一百貫。”

槐序扔開話本子,不可置信:

“你敢跟本公主要錢?”

嬌蠻的脾氣一上來,就打算耍賴。

“不給錢,也可以,反正你們龍子鳳孫,仗勢欺人,小人又沒有辦法。”

“本公主才沒有仗勢欺人!”槐序不滿。

“那公主是打算給錢了?”

“你!”

白妗敲了敲手裏的團扇,沖她露出甜甜的一個笑:“不然,就用這個抵了。”

奸詐!奸詐!

光這扇柄就不止一百兩了,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這東西庫房裏有的是,槐序便勉強同意了。

“多謝公主!”這聲謝真心實意。

白妗心情愉快,剛要走又想起什麽:

“多嘴問一句,那人到底給了公主什麽…定情信物啊?”

“呸呸呸胡言亂語!”槐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過是搶了他一個竹蟋蟀,竟然都要尋上門來?還真是小氣吧啦的,稀罕他那個物件,不就是會跑會跳麽,有什麽了不起的!”

“……”

您真的是公主嗎連一個乞丐的蟋蟀都搶。

話說您的表情分明就是稀罕得不得了啊。

白妗不想說話,皇族人,都有疾。

生辰宴上,有人獻上一座糯底陽綠白玉金佛。是個長相伶俐的婢女,她跪在公主面前,自報家門道:

“奴婢乃是魏小姐的貼身侍婢,小姐在進京路上受了風寒,不能來參加公主的生辰宴,對此感到十分歉意,特命奴婢前來獻禮。”

槐序命人收下,不經意擺頭,正看見從小路走來,背着畫簍的少女。

她在杏花樹下擺弄着宣紙,提筆蘸墨,凝目望向此處,一筆一劃勾勒春日盛宴。

宴會上貴女環座,美人如雲,活色生香。

杜茵對那婢女道:

“魏小姐是昨日進京的吧?”

“正是,”婢女向她一拜道,“小姐還說,等她病愈,必定一一登門拜訪杜小姐,還有各位小姐。”

杜茵一驚,笑道,“你如何得知我便是杜小姐?”

雲洲距盛京極遠,杜茵長在盛京,與魏家之人素未謀面。

“傳言盛京有一位杜小姐妍麗絕倫,不是奴婢眼前的杜小姐,又能是誰呢?”

槐序公主變了臉,好哇,當着她堂堂公主的面,這絕色的名頭也敢有別的女子來占?

正要發作,卻有人搶先道:

“那你可知我是誰?”羅芷指了指自己。

婢女看她一眼,謙和一笑:“羅小姐,令堂上次托人從雲洲帶去的香茗,夫人正想來信問問,令堂可還喜歡?”

羅芷想了想:“母親說味道不錯。”

杜茵面上露出溫婉的笑容。

手卻攥緊,這個魏家千金,不簡單!

“公主,太子殿下怎麽沒來?”婢女走後,羅芷忽道。

槐序還在為方才的事生氣,自顧自吃着芙蓉酥,看也不看她一眼。

“據說是昭媛過世,殿下傷心過度。”說話的是刑部尚書之女,顧知春。

那便是不來了?親妹妹的生辰宴,就因一個妾而缺席,還真是當成了眼珠子疼着呢。

呵,再寶貝又怎樣,如今也是死鬼一個了。

“唉,難怪戲文裏都說紅顏命薄,”她陰陽怪氣道,“平日裏瞧着柔柔弱弱的,偏偏要到處勾搭,難怪禁不起折騰。”

“羅小姐,死者為大。”顧知春微微蹙眉,捂唇咳嗽了兩聲。

羅芷看她一眼,“我說的是戲文裏的啊,怎麽,顧小姐以為是在影射何人?”

顧知春抿唇,唇色微微發白。

羅芷冷哼,一個藥罐子,也想給人出頭?她擔憂地掃了一眼:

“哎呀,顧小姐千萬保重身體,莫要…步了後塵啊。”

“你!”顧知春怒上心頭,掃了一眼她身邊的杜茵,卻只能按下不動。

一時間氣氛僵住,歌舞也遲遲不上。

摔了一個杯子,槐序陰着小臉,發起脾氣來:“本公主的生辰宴,是給你們吵吵鬧鬧的地方嗎?要是想故意挑事兒,那便滾回自己家去!”

這時牙玉呈上一幅畫來。

看見畫中依舊這豔光四射的自己,她的心情才好了點兒。

畫師福身告退,羅芷将她打量以後,卻吐出兩個字:

“慢着。”

“今日公主大喜,你這一身,”她搖頭,“啧啧,恐怕不合規矩啊。”

白妗看了看自己的黛色長袍,不語。

羅芷怎麽瞧這畫師都不順眼,“公主,她在今天這樣的日子,穿着如此顏色是對您的大不敬呀!”

白妗不耐看她:“你待如何?”

她那雙眸子,看得羅芷有點心涼,不由得僵住。

“公主都未開口,你一個小小畫師竟敢搶在前頭,”杜茵淡淡道,“如此僭越。”

羅芷立刻接口:“來人,将她這身衣服扒下!”

她們一唱一和,明眼人都看出是在針對這畫師了。其餘官家小姐投去憐憫的目光,這小民真是倒了血黴。

雖說在場女眷居多,可園子外都是侍衛,還有一些家丁,人來人往的,若這人真被扒去了衣裳,遭受到如此羞辱,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羅芷呵斥那些猶猶豫豫的婆子:“怎麽,沒聽見嗎!若是此事傳到陛下耳中,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五大三粗的婆子沖了過去,按住白妗,扯開她的腰帶,要去解她衣扣的時候,卻被死死地護着。

羅芷冷笑一聲,上得前來,掰開她的手腕,将那扣子扯去,黛色外袍頓時落地。

只着雪白的單衣,窈窕的身子因羞辱微微顫抖。

羅芷心情舒暢。

槐序始終冷眼旁觀。

她飲了一口果茶,忽然道:

“忘了跟各位說一聲,她是公主府的專用畫師,享受正式的月銀,本公主已經向父皇請過旨了。”

杜茵臉色微變,什麽意思?她…竟是個女官?

槐序吃下最後一口芙蓉糕:

“按大昭律令,毀壞官服該當何罪?”

輕則鞭笞,重則殺頭!

兩個婆子立刻跪了下來,痛哭流涕!

“公主饒命啊!都是羅小姐的命令!”

什麽…官服?羅芷也慘白着臉,細看那外袍上,确實繪了小小的靈芝雲紋,正是九品文官的式樣!

她後退幾步,方才最後一下是她扯壞的,如何脫得了幹系,腳步微滞,幾乎想立刻沖出公主府去!

“現在,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會是誰呢?”

槐序拍了拍手,掃一眼杜、羅,指着婆子道,“兩位小姐可以饒過,但你們的婢女有規勸不到位之嫌,與此二人一同罪責。”

杜茵臉色發白,卻只能起身謝道:

“公主寬容。”

園外的哀嚎聲沖亂了絲竹聲,槐序興致全無,丢下衆人便離了席,只道解解悶去。

去往換衣的路上,白妗“偶遇”槐序。

“如何如何?方才本公主是不是特別威風?”

白妗盈盈一笑,“公主厲害。”

“嘻嘻三哥以前教我的,”槐序彎着眼睛笑道,“他總說殺雞儆猴殺雞儆猴,不就是方才那樣嘛!”

白妗默了一默,才道,“公主聰慧。”

“你快去換衣服吧,一會還有好幾個好玩的節目,本公主恩準你來觀看!”

“多謝公主,小人惶恐。”

“得了,對三哥那一套,在我這兒不管用!”槐序擺擺手,“方才那害怕的樣子也是裝的吧?你就确定本公主會為你開脫?萬一我裝聾作啞呢?”

白妗悠悠道,“小人只是覺得,如今月銀只要十個銅板兒的畫師,不好找了。”

與槐序相視一笑。

杜茵與羅芷走到了假山暗處,轉身便是一個耳光。

“姐姐為那畫師打我?”

“那畫師?哼,我為顧知春打你。”

“姐姐!”羅芷捂着臉,不可置信,“你私底下不是很讨厭她,說她裝模作樣麽?”

“蠢貨,你是什麽人物?顧知春是什麽人物?當衆奚落于她,你是想嘗嘗刑部大牢的手段麽?”

羅芷恨恨道,“誰讓她替那個姓白的賤.人說話!”

杜茵深深嘆息,怎麽她身邊淨是這些蠢貨?上次東府慶功宴,杜丞無禮犯上,回府便被杜廣打了一頓,三天都下不來床。

“上一回,你說那個白氏女向小侯爺投懷送抱?”

“千真萬确!”

“可她已經死了。”多好的一個把柄啊,卻派不上用場,實在可惜。

說起這個,“姐姐,你覺不覺得…那個畫師,”羅芷蹙眉,“似曾相識。”

杜茵忽然止住她,“噓,有人來了。”

“小侯爺,是妾。”

魏潛止住腳步,回身驚訝,“今昔姑娘,你怎會在此?”

“公主令妾來府作畫。小侯爺呢?”

“自然是來賀公主生辰。”

白妗将他看着,看到人微微蹙了眉頭,她便咬唇苦惱,“上次答應小侯爺的烏金墨硯,妾在畫館中遍尋不獲,竟不知放在了何處…”

魏潛一怔,是為此事?

“無妨。”他不愛書畫,這墨硯要與不要都沒有關系。

白妗卻探手,從發間拔下一根玉簪:

“便用這個欠着如何?”

“不必了。”女兒家的物件,他拿着也沒有用處。

“哎呀,大人就收下。”她幾步走到他的面前,團扇輕拍他手背,要他打開。

魏潛看她一眼,張開手掌。而她将這攢花白玉簪,輕輕放在了他的掌心,指尖不意碰觸,他随之合攏。

而她早已負手,捏着扇柄,笑得明眸彎彎:“魏大人,妾不會賴賬的。”

說罷踏上臺階,就要往長廊走去。

“今昔姑娘…”他不知為何要喚住她。

她回身,立于臺階之上,由高至低,俯視他英俊的面孔。

“怎麽了,小侯爺。”

“你…還要回東府麽?”

“嗯…”少女眸子中籠着薄薄的霧,在他略顯失望的神情中,輕輕搖了搖頭。

魏潛呼吸一滞,卻是松了口氣。風吹過來,她捂住亂飛的發絲,睨着他。似乎想要下臺階,突然腳下一空,身形一晃,向他倒來。

手臂擦過柔軟,意識到那是什麽,魏潛過電一般重重一震。

軟玉溫香抱滿懷,她完全陷在他懷裏。

“大人,對不住,”少女咬牙,想要站起,卻似乎崴了腳,再一次軟了下來,倚靠在他堅實的胸膛。

而他始終僵立,半天不能言語。

……

羅芷咬牙切齒,剛死了一個賤.人,這裏又來一個!

杜茵目光卻微微一凝,她看見十步以外的涼亭之中,站着一個修長清雅的身影。

太子殿下!

姜與倦遠遠看着男女相擁的場面。

只是停留了一會兒,便淡淡移開目光,視若無睹。

那一條條垂下的柳葉,慢慢掩蓋青年離開的背影。

白妗唇角笑意略淡,主動離開了魏潛的懷抱,“小侯爺,妾好多了。”

“可要宣郎中?”魏潛保持距離,穩住有些快的心跳。

“不必,”白妗神色柔和,“多謝侯爺挂念。”

她一福,折身離去。

一剎那笑意全無。

那日奉覺寺她沒有去,只差了一個小童去取休書。回來說山下停了一輛馬車,似空空如也。

緊接着,宮裏便傳來昭媛暴斃的消息。

那個人如此輕易便放了手。

說不清那種空落是什麽感受,大概本以為被珍而重之,卻——她這樣的人,總會有一些不甘心吧。

也罷,省掉後續許多麻煩。

臨近宴會的園子,白妗便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怔怔立在水缸前。确切地說,是立在水缸旁的案幾前。

那上面鋪了一張畫。

白妗狀似不經意地笑道:

“顧小姐也喜歡鄭大師麽?”

“啊,”顧知春回過神來,見是方才宴上的畫師,颌首道,“實則,是家父仰慕鄭大師已久。”

“這是仿大師的青蝦戲蓮,尚未作完。”白妗上前研墨。

顧知春含笑:“疏松爽豁,意趣凝練,很有幾分神韻。”

“小姐謬贊了,”白妗提了筆來,似是興起,“若小姐不嫌畫工粗陋,待妾畫畢,便将其贈予小姐如何?”

顧知春又去看那畫,目光眷眷,唇裏卻溢出淺淺一嘆:“唉…”

“顧小姐何故嘆氣?”

顧知春眉心染愁。

“令姑娘見笑了,我只是心憂家父,”她蹙着細眉,“家父本便有舊疾在身,昨夜又突然發了急病,高燒數個時辰不退…我實在心憂。”

“怎會如此?”

“聽聞是诏獄裏的重要人犯出了事,父親為此…”

忽然打住。

白妗已然添完最後一筆,将畫上墨吹幹,便送給了顧知春。

她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勉強一笑便匆匆告辭。

行到半路,卻被人拉住,轉到樹後。

“杜小姐?”

“顧小姐。”

拉住顧知春的人,正是杜茵。

二人自幼相識,是為詩茶之友,曾同飲春酒同行茶令,旗鼓相當,一度引為知己。

只是後來刑部尚書力保筇王,而杜家乃太子母族,各自為政,女兒們便也慢慢地疏遠了。

杜茵開門見山:“方才那位今昔姑娘,與顧小姐說了何事,還請告知。”

顧知春迷茫:“只是讨論了一下鄭石元大師的畫技…”

杜茵笑笑,“我想知道,更加具體的內容。”

她覺得,這個今昔一定有問題。

那些男子便罷了,畢竟貌美的女子總能受到他們的追捧。可為何連一向驕橫刁蠻、目中無人的槐序公主姜虞都對她青睐有加。

她眯了眯眼。

顧知春長相只能算是清秀,又因常年服藥有些蒼白。

對着這豔色照人的面孔,她難以直視,微微別開目光,小聲将與白妗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複述。

杜茵抓着她的手腕緩緩放松。

直覺,敏銳的直覺,那人目的必然是顧知春後面所說的話,而話中的關鍵在于…天牢。

她看顧知春一眼,褪下了手腕上的血玉镯子,“知春,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吧?”

放在她纖瘦的掌心:

“方才之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好麽。”

顧知春小小地“嗯”了一聲。

宴會結束後的當夜,卻有一個消息傳入宮中,令得陛下震怒,下旨全城戒嚴——

槐序公主中毒昏迷!

牙玉在門外轉來轉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若是公主當真出了什麽事,依照陛下與皇後對公主的寵愛程度,整個公主府都要給她陪葬!

白妗卻陷入沉思,宴會上的食物都有專人試吃,皆無問題啊,公主怎麽會中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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