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用膳

已是春末, 桃花未謝,花瓣吹落時還帶着晨露的濕氣。

白妗系着正紅色的外披,漫無目的地走出通明外殿。四周紅綢還未除下, 拐角處,兩個宮女正扶着燈籠, 高挂在了檐角。一旁的泥巢中燕子啾鳴,撲打着翅膀鑽入巢中。

其中一個小宮女哎了聲:

“這燕兒如此聒噪, 擾着殿下與娘娘的睡眠, 可怎麽是好?”

“上天有好生之德,殿下不讓清了這燕子窩, 你我便也不能動它們。”

年紀大些的吃吃一笑,“你看,連小燕兒也是成雙入對,就像我們殿下與娘娘…若是殿下娘娘也能如此和睦恩愛,這才好呢。”

白妗低頭, 看見衣領上精細繁複的比翼鳥花紋,它們的翅膀是用金線嵌上, 口中銜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仍有些不敢相信, 就這麽嫁人了,成了另一個人的妻子。

見她走過, 宮女立刻停下談笑,雙雙行禮,低着頭不敢直視:

“見過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成了與他平起平坐的人。

忽然有人笑盈盈地走了過來,行禮道:

“娘娘這是要去何處?快随奴婢來吧。”

是那個魏家的婢女, 白妗有點愣,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奴婢細竹,以後伺候娘娘起居。”她一笑,領白妗去往太子妃殿——含涼殿。此殿距離通明殿十分近,只有一個回廊的距離。

含涼殿布局與通明殿極為相似,剛踏進殿內,便可以看見穿着一致的宮女們,正有條不紊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務。

玉蘭鹦鹉镏金立屏之後是一張海青石琴桌,桌上羊脂玉瓶中,插滿團團緊簇的絹花,中央擁着一柄白碧如意,點綴血紅瑪瑙,典雅而不失趣致。窗外的花壇中種滿了美人蕉,紅紅黃黃一片,格外喜人。

細竹領她一一看過,白妗耳邊聽着一聲聲“太子妃金安”,又聽細竹對她笑道:

“殿下看重娘娘,這些額外的裝飾都是太子殿下親自布置的。”

她确實更加喜歡鮮豔的色彩。

及她坐下,細竹輕聲問:“時辰尚早,娘娘可要用早膳?”

白妗搖頭,“我不餓。”

這時一個內宦将一本簿冊送到她眼下,恭敬道:“這是含涼殿的賬冊,請娘娘過目。”

白妗随意翻了翻,不由得咋舌,光月例這一項後面就跟着長長的一串,再看什麽金銀首飾,更是數不勝數…

忽然覺得嫁給姜與倦也不算吃虧?

正胡思亂想,不知何時宮女們在眼前站成一溜,手裏捧着各色的衣飾。

細竹為她挑選着,“娘娘是新婦,按規矩理當穿的喜慶些,卻也不能太招眼。”

選了一件赤霞雲紋霞帔,內搭乳雲紗衣,以繡帶系腰,下露曳地軟銀輕羅裙,赭紅色的裙擺逶迤。

又為她梳芙蓉歸雲髻,飾好釵環,給她眉心貼上一線桃紅色的花钿。

望着銅鏡中衣香鬓影,細竹慨嘆道:

“娘娘這樣的相貌與身段,當真是萬裏挑一呢。”

似是贊美太子殿下的眼光。

白妗抿唇道:“若我記得沒錯,這些高門大戶的新嫁娘,也有歸省的規矩?太子妃也是需要回門的吧?”

細竹愣了愣,“雲洲遙遠,殿下最近事務繁忙想來是去不成的。娘娘的舅母與舅舅會前來探望,不日便入宮拜見,娘娘不必太過思歸。”

淨說瞎話,她哪裏來的舅母與舅舅?

白妗戲谑看她一眼,壓低了聲音:

“莫非殿下告訴你,我乃是魏家失散多年的女兒?”

飛快地看了眼左右,細竹捂嘴:

“娘娘怎麽知道?!”

“……”還真是。

“你們殿下…果然夠有手段。”

竟然做下如此瞞天過海之事。

容不得她不問,魏斂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竟然甘心放棄唾手可得的太子妃位?魏家呢,她背後的魏家又為何默許了這一切?莫非姜與倦跟他們達成了什麽協議?

這之後呢?露出馬腳以後呢?

他有沒有想過後果,實在是太不理智了。

白妗實在是沒有辦法理解姜與倦這些行為,在她看來,他娶她無異于刀口舔血,一步錯步步錯。

屆時東窗事發,若能摘得幹幹淨淨,哪怕以丹書玉令為籌碼,她都能自保。而他呢,身為儲君無視國禮,欺君罔上,會淪落怎樣萬劫不複的境地?

想到這裏,又想到不由自主為他考慮的自己,白妗更加煩躁,眉毛都緊緊地蹙在一起。

細竹見狀,忙道:“殿下已經拒了各家的許多拜帖,娘娘便安心在含涼殿內休息,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奴婢。”

“所有拜帖都拒了?”這是要她當金絲雀的意思?

細竹低眉順眼:“是。”

白妗敲了敲桌面:“你忘了有一件事他拒不了。”

細竹露出疑惑的神情,白妗淡道:“請安。”

鳳儀殿。

敬過茶後,打量着這初來乍到的兒媳,皇後轉向一邊,似對莊妃慨嘆:

“本宮常常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雲洲風靈玉秀,果真多出美人。”

她又瞧了白妗兩眼,想到什麽說道,“太子先前有過一個妾,可惜早逝。否則倦兒的後院還能熱鬧一些。”

莊妃道:“可是那位…昭媛?”

皇後點頭,聲音也低下來,“聽聞是染了惡疾,早早便下葬了。”

…白妗突然覺得有點尴尬。掩飾地抿了口茶,覺得還挺清香,不覺又抿了一口。

這魏家女似乎是個內向的,不善言辭。看出她的坐立不安,皇後也不打算再留,訓了些套話,最後道:

“你需得記住,天家的兒媳婦不同于尋常婦人,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你如今是京中命婦的表率,務必學着宮裏的規矩,切勿行差走錯。不求你如何賢良慧淑,輔佐倦兒什麽,只要安分守己,打理好了後院,盡力幫襯着夫君便是了。”

說罷便放她走了。

白妗第三次對着樹後,一路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黑衣暗衛皺眉:

“能不能別跟着我了?”

那幽均衛也沒想到這位太子妃如此敏銳,他已費心掩藏,還是被她發現了蹤影。

抱拳道:

“娘娘恕罪,此為殿下令旨。若屬下不遵,便是屬下的失職。幽均衛紀律嚴明,失職者當自盡。”

白妗冷笑一聲,手中折斷一根桃花枝,擲在他腳下:

“死就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說完越過他便走。

那幽均衛跪在地上,面不改色地拔刀就往胸口捅,白妗立刻伸手喝道“慢”。

刀刃就差一毫厘便捅進去了。

她咬着牙怒火叢生:

“你們這些幽均衛,跟你們主子一樣都是瘋子!”

他面無表情,只是重複了一遍:“殿下令旨,屬下不能違抗。”

白妗氣的只能指着他:

“真是怪物…”

幽均衛作為姜與倦的親衛隊,時常帶在身邊,包括奉旨治水、剿匪、赈災等等,暗中幫助百姓做了許多實事。所以在民間,幽均衛被譽為大昭的衛民軍。這還是第一次收到如此滿懷惡意的評價。

那幽均衛一愣,便發現女子速度十分快地走開了,他連忙運起輕功跟上,只是更加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蹤。

這位太子妃好像脾氣不太好。

到了午時,必須跟太子一起用午膳。白妗憋着一肚子悶氣,捧着飯碗只知道戳米粒。姜與倦屏退了伺候用膳的左右,給她夾了幾筷子菜,都是她愛吃的,肉片上泛着紅亮的油光,一看就是用了足辣的辣椒調味兒。

姜與倦吃不得辣。白妗便看着他一口飯吃得小心翼翼,幾乎是用筷子尖數着吃。明明很辣,他嘴唇都變得紅豔豔的,卻一聲不響地将飯粒送進口中。

白妗嘟囔,“自作自受。”

他聽見,看了她一眼,端起她的飯碗:

“要孤喂麽?”

白妗連忙搶過來護着:“喂什麽喂,又不是小孩子。”

總算肯規規矩矩地吃飯了。

他索性便笑吟吟看着她用飯,還給她盛了一碗湯,推到她手邊。

“烏雞熬的,你嘗嘗。”

鮮香味兒立刻蔓延開來。白妗拔飯的動作一停,拿手指碰了碰碗,吐出一個字:“燙。”

“還說不是小孩子…”姜與倦無奈,接過來細細地吹涼。說來,她此他小了整整五載,說是孩子也不為過…

飯後,白妗猶豫了一下,還是吩咐細竹,去讓小廚房做一碗蓮子羹。

細竹“哎”了一聲,笑眯眯地退下。

殿內又只剩他們倆人。

姜與倦忽然伸手,拉她到跟前,“是給孤的麽?”

白妗僵硬地說,“殿下別多想。只是今日皇後娘娘說這宮裏到處都是眼睛,臣妾怕這事兒傳出去被皇後娘娘知道,以為臣妾恃寵而驕,半點不體諒殿下,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眼睛黯了黯,又笑道,“母後可有說別的?”

白妗想了想,“還說你後院太空,臣妾是不是該留意一下。”

留意什麽?姜與倦太陽穴突突地跳,看着她不說話。白妗被他看得有點慎得慌,想掙脫他的手,卻是被牢牢地攥着,而他将臉頰貼在了她的手腕內側,輕輕地磨蹭。

白妗毛骨悚然,卻還是使不上內力,該死,他到底都用了些什麽手段?難道每一頓飯食都被下了那種能讓人喪失內力的軟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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