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覺睡醒，已經是晚上六點。

窗外依舊風雨交加，豆大般的雨滴噼裏啪啦砸落在窗戶上，烏雲密布的天空看上去像要坍塌下來。

秦宵小心翼翼翻了個身，發現魏柒微微蜷縮着身體，靠在他懷中，毫無防備的睡顏看上去安靜而美好。

敞開的領口中吹彈可破的肌膚若隐若現，微微低頭，鼻息之間盡是幽香，刺激着敏感的神經末梢。秦宵情不自禁擡手撩開擋在魏柒額前的碎發，那張精致如畫的面容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面前，讓人忍不住伸手撫摸。

猶如清風般的撫弄讓沉睡的魏柒無意識地皺了皺眉，不滿地拍開臉頰上的手，慵懶地翻了個身抱過身旁的枕頭，繼續享受難得的美夢。秦宵唇角微微勾起，張開雙臂攬過魏柒的腰，兩人密不透風地抱在一起，像極了熱戀中的情侶。

那天蘇湛說的話至今盤旋在秦宵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曾經奮不顧身的愛情，現在看來更多的只是因為習慣了有程曦禾在身邊。秦宵從出生開始就從未見過父親，童年充斥的是母親嚴苛的教導，遇見程曦禾之前，他的生活枯燥乏味又了無生趣。

母親嫁給程父後，秦宵的生命裏多了一個程曦禾，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秦宵實在太寂寞了，程曦禾成了他感情的唯一寄托，他們住在一個屋檐下，形影不離，直到有一日，葉容森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平衡。程曦禾抛下他，奮不顧身地撲向了他多年苦守的愛情，倒頭來他還是一個人。

秦宵與程曦禾之間的關系，就像是踩在親情和愛情的模糊界限，原本深信不疑的感情，卻經不住蘇湛的反複盤問。

與魏柒在一起的日子越久，思念程曦禾的日子越少，原本出差在外心裏挂念的總是程曦禾，如今歸心似箭的理由竟然變成了另一個人。面對程曦禾時，那種毫無雜念的感情純粹無暇，與面對魏柒時熱血沸騰的感覺截然不同，他對魏柒有着不同尋常的邪念和貪欲。

明明對程曦禾的付出可以無怨無悔，為什麽遇到魏柒的事卻做不到沉着冷靜，急着想要從對方身上得到對等的感情呢？當他看到葉容森和程曦禾相擁親吻時，只是失落萬分，但當他看到魏柒對高逸笑得毫無防備，卻氣得恨不得将對方撕碎。

兩種極端的感情，就像是身體裏藏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魏柒揉了揉眼睛，想要伸個懶腰，卻發現腰被秦宵牢牢扣住。

“醒了？”秦宵湊上前，親吻魏柒的額角，“我去做飯。”

秦宵不在這些天，魏柒也沒去超市，基本上方便面就對付了，所以冰箱裏沒什麽新鮮食材。魏柒擡眼看着窗外，這糟糕的天氣真是半分停歇的意思都沒有。

見魏柒不說話，秦宵以為他哪裏不舒服，擔心地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有。”魏柒蹭了蹭腳背，從床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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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宵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披在魏柒身上，“在家多穿點，這種季節容易感冒。”

秦宵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裏面除了一把不怎麽新鮮的青菜，就只剩下幾顆先前用剩下的生姜了，果然這些天魏柒又是用方便面解決夥食問題。第一次見到魏柒時，秦宵還以為魏柒是個極其會打理家務的人，最起碼也能做一手好菜，深入交往以後才發現，魏柒對家務真是一竅不通，做飯更是天方夜譚了。

“我出去一趟。”秦宵對着還坐在床上的魏柒喊了一聲，便打算出門去附近的超市買點新鮮的食材回來做飯。

聽到門口傳來秦宵換鞋的聲音，魏柒的心一緊，沖出房間，“你這個時候出去做什麽？”

“冰箱裏沒菜了，我怎麽做飯。”秦宵攤攤手，穿好鞋子，又蹭了蹭地板，剛打開門，就聽到呼呼的風聲。

魏柒有點着急了，“這種天氣還買什麽菜？湊活吃一下不就好了！”

“你這些天都在吃方便面吧？”秦宵剛才在廚房的垃圾桶裏看到好幾個辛拉面的包裝袋，語氣的帶着幾分無奈和疼惜，“總吃那些沒營養的，對身體不好，我去去就回，你趕緊回去吧，別出來了。”

說完，秦宵不顧魏柒的阻攔，拿着門口的雨傘轉身離開。魏柒煩躁地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心像是被揪起來一樣，難受得不行，都怪秦宵，如果不是因為他，他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魏柒還是忍不住沖下樓，在秦宵離開公寓前叫住了他，“秦宵！”

秦宵沒想到魏柒會跟出來，他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怎麽跟出來了？趕緊回去，外面風大。”

“你跟我回去。”魏柒第一次主動抓過秦宵的手，二話不說将他往回拉。

冷風鑽進秦宵的脖子，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啊嚏！”

魏柒口不擇言地說道，“你剛才淋了大雨，現在又出門，是想得了感冒傳染給我嗎？”

關心的話到了嘴邊，又變得傷人。

只見秦宵深邃的瞳孔亮了亮，又暗了下去，好半天才柔聲道，“放心，不會傳染給你的，我怎麽忍心看你生病？”

這根本不是魏柒想說的話，但他又克制不住骨子裏的變扭勁。

“好了，乖，你先回去吧。”

秦宵拍了拍魏柒的手背，不着痕跡地将手抽走，打開雨傘，挺拔的身影陷入瓢潑大雨之中，魏柒只是靜靜地看着他，整顆心像是被泡在硫酸中，滋滋得發疼。

魏柒所在的公寓設施比較齊全，出門沒幾步路就有超市，秦宵買了點新鮮的時蔬，又稱了點豬肉和河蝦，腦子裏盤算着一會兒要做的菜。

喉嚨突然有點癢癢的，秦宵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心想着不會真是要感冒了吧。

秦宵買完菜，回到家趕緊把飯菜做好，免得魏柒餓過頭，一會兒該胃疼了。兩人吃完飯，秦宵收拾飯桌，魏柒想要幫忙，卻被他拒絕了。

本來秦宵是打算在魏柒家呆一晚的，但他發覺自己似乎真的有感冒的跡象，若是留下來搞不好會傳染給魏柒，畢竟魏柒的身子骨比他可差多了。秦宵給蘇湛發了條短信，問他方不方便過來接他，蘇湛倒是答應得爽快，說讓他把魏柒家的住址發過來，一會兒就到。

秦宵收拾完，将淋濕的衣服從烘幹機裏取出，雖然外套沒有完全幹透，但也能讓他應付到回家了。

魏柒從房裏出來，就看到秦宵已經換上先前的衣服，像是要離開的樣子。

“我有點感冒了，今晚就不留在這裏了，免得傳染給你。”秦宵說得很自然，沒有半分勉強，俊逸的容顏多了幾分平日鮮少能看到的蒼白，“明天下午我過來接你。”

這一夜，魏柒的心口就像堵了一塊巨石，讓他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