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在濮柯面前,似乎我從未表現的堅強,他給了我權力脆弱,就像濮燊有這個權利一樣。

遙想去年這個時候,我一門心思只想将濮柯變成我一個人的……而現在,看着濮燊與錢靜依偎在病房裏,我突然覺得他們是那麽需要濮柯。‘再要一個孩子‘的想法對錢靜來說就像是希望,即便知道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可還是忍不住‘希望’兩個字的力量……這樣的她、他們,甚至‘他們的希望’都那麽需要濮柯。

……權衡輕重,我并不重要。

我何時有了這樣的改變,這一年的事情将我打碎重塑,我從濮柯身上想要的東西不曾改變,只是無法放任自己肆意掠奪。

“我送你吧。”濮柯将手掌搭在我的肩膀上。許是看出我心裏有事,絲毫沒有放我走的意思,“我現在送你,等下再回來醫院。”

我拗不過他,只好跟着濮柯走到停車場。一路上相對無言,我心裏都是剛剛在醫院中看到的那一幕,濮燊的話始終在我腦子裏回放,‘我就想跟你一起,等你又有了一個孩子之後,我們三個一直都在一起……’

算上濮柯,他們應該是四個人……我轉過頭看着身邊的濮柯,想了想開口問,“如果沒有我,錢靜又在之後成功懷孕。那時候如果濮燊堅持要求你們複婚,你會同意嗎?”

濮柯透過後視鏡看了看我,他沒有閃躲,目光卻難以捉摸。

“別騙我……”我錯過身對着他,“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濮柯舔了舔嘴唇,移開視線看着眼前的路,“我……不知道,這樣的假設不存在,也不成立。錢靜現在還沒有懷孕,這個事情誰也沒法确定一定能成功。而且,我……我現在也無法想象,沒有你我會怎麽樣。”

我沉默的點點頭,內心因為他的話五味雜陳。濮柯說的可能是實話,只是我也明白如果真的沒有我的存在,他很可能會同意,畢竟那些都是他的家人。濮柯面對這樣傷痕累累的家庭,再沒有我的情況下,不會再有任何給予傷害的行為。

他開車将我送到宿舍樓下,接着囑咐我好好上課。我随口‘嗯’了一聲,轉身想要下車。

“等等。”濮柯叫住我。

我回頭看他,“怎麽?”

他溫柔的看着我,勾了勾嘴角說,“我是不是沒有給過你零花錢?”

我愣了一下,明白他是在故意和我開玩笑,逗我開心,“沒有啊,”我順着他的話說,“也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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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柯颔首輕笑兩聲,拿出自己的錢包遞給我,“你自己拿。”

“那我不客氣了。”說着,我打開他的錢包。

皮夾一側夾着濮燊的照片,照片中的他氣色比現在好一些,臉上挂着笑。濮燊側着臉,望向不遠處的太陽,分不清是朝陽還是日落……

我的左胸一時絞痛,盯着那張照片移不開視線。

“那個……”濮柯順着我的目光低頭,他反應過來,輕聲解釋,“這是去年的照片了,那會兒燊燊還沒有複發。”

“他看起來很高興。”

“嗯,照片是帶他出去玩得時候。”

我點點頭,合上錢包遞給他,“我不缺錢……”

自覺弄巧成拙,濮柯伸手捏住我的後頸,來回揉搓,“小譯,你別……”

“我一點事兒都沒有。”擡起頭我看着他的眼睛,揚起嘴角,“我健健康康一個人,能有什麽事兒!”說完,我推開濮柯的手臂,轉身下車。

才回到宿舍沒多久,舍友就湊上來問我,“你和濮書記什麽關系啊?”

我斜眼望過去,皺眉不願回答。上了一年多大學,學校裏的事情我算是了解一二。偏工科形綜合大學裏,周圍的同學多數來自條件普通的家庭,聽聞誰與學校領導認識便覺得此人走了後門。

我在宿舍住的時間不多,卻也有人說我之前轉專業是找了濮書記,用了他的面子。這說法倒也沒錯,我最終選擇的專業也确實是濮柯所建議的。

“剛剛有人看到濮書記送你回來。”舍友還在耳邊絮絮叨叨,沒什麽惡意,語氣也是單純好奇,只是我聽了實在心煩。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問我關于濮柯的事情。我随便聽聽,不知如何回答。

另一個舍友見我不吭聲,像是炫耀的對我道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濮書記好像要離開學校了。”

“你怎麽知道?”我下意識擡起頭看着他,“聽誰說的?”

“消息都是不胫而走……”他眯着眼睛開我玩笑,“你剛剛還一副不認識的樣子,怎麽現在這麽關心。”

我想起之前聽到濮柯會離開學校的事情,這段時間一件事情接一件,我壓根不記得這話了。

“怎麽?”舍友見我心不在焉,嬉笑起來更加無法無天,“怕濮書記離開學校,以後沒法照顧你了?”

“和你有什麽關系?”我心中惦念濮柯,沒留神便随口怼了一句,語氣很不好。

舍友原本開玩笑不帶惡意,純屬嘴上的消遣。但他見我擡高聲音一副急眼的樣子,尋思也有些莫名其妙,故意開口給我添堵,“聽說濮書記男女通吃,該不會是你幹爹吧?!”

話只怕是他随口說起,我卻忍不住想起開學前與錢靜見面的情況。我看着舍友的眼睛,心裏突然有種不安萦繞,即便知道他不過一時口快,可這些東西由別人的最說出來又是另一種感覺。

“你瞎說什麽……”

“你緊張什麽,”坐在床上始終沒吭聲的那個舍友終于開口,“你要真跟濮書記有什麽關系,還能挂科不成,挂了科還需要補考?”

我的情緒緩和了不少,勾起嘴角扯出一個假惺惺的笑容。我用玩笑的語氣跟屋裏的幾個人說,“那我應該找個像濮書記那樣的幹爹,這樣以後挂科就不用補考了……”

舍友見我又開起玩笑,也主動接話示好,“現在流行找有錢的幹爹。”

我無奈接着賠笑,不願再多說。

宿舍裏的玩笑話,誰知會以訛傳訛。沒過多少時間,我就聽到了不少和我有關系的流言蜚語。其實一些是關于‘我與濮柯’的,還有便是帶着‘幹爹’兩個字。我不确定是舍友有意在外瞎說,還是湊巧有人聽到。以前我也遇到這樣的事情,現下倒覺得沒什麽了不起。

匹配不成功,我好像也就和‘救濮燊’這個話題再無瓜葛,心中有再多的情緒也變得毫無意義。我的生活恢複了上課、回家,去看外公外婆的簡單模式……以前偶爾覺得這樣的生活自己無法适應,但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我對這最簡單的生活感到滿足。

自從之前與齊樹在社團中公開鬧了矛盾,我便很少再去社團。社長最初還偶爾問問我,後來見我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也不好再多做勉強。

學校去年接待外賓的活動很成功,對方學校今年又派了考察團來學校進行參觀。社長為了這件事情專門跑來找我,希望我可以像去年一樣負責一部分的陪同活動。

社長最初給我打了電話,後來又專門到我宿舍找我。一來二去,弄得我不好拒絕。但我心裏煩擾于濮柯的事情,不願與他好幾日朝夕相處,嘴上一直沒答應。

社長不知我再猶豫什麽,索性将今年的接待流程發給我。

我這才瞧見濮柯只負責活動活動第一天在學校裏的接待,不會全程陪同。我試探性的問社長,“今年的活動怎麽跟去年的不太一樣?”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學校社團歸屬都是書記負責,今年開學之後濮書記就把這部分工作分出去了,所以可能跟去年不太一樣。”

聽着社長的話,我心中大抵猜想濮柯準備離開學校的消息屬實。這件事我始終沒有對濮柯進行求證,我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也不知道從他那裏可以期待什麽樣的答案。

為了準備接待的事宜,我去社團的頻率又恢複了去年的狀态。

齊樹在社團中已經獨當一面,現在的社長畢業之後,非他莫屬。我懶得與他多做争辯,除了正事其餘一概沒有回應。社團裏有不少新面孔,應當是這幾個月新來的學生。

“你就是尉遲譯?我一直很想認識你。”平日裏跟着齊樹的一年級學生在第一次見面時主動與我打招呼,“我聽說你是美國人,口語很好……而且和學校領導關系不錯。”

我不理解為什麽這件事可以被如此津津樂道,我更加無法想象我與濮柯的關系為什麽會讓所有人都好奇?我原以為錢靜當時威脅濮柯的話不過是信手拈來的說辭,但現在看着周圍同齡人的反映,我心裏滿是質疑。

我禮貌的回了一句,“你好。”轉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齊樹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側頭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找幹爹這種事情,你自己不覺得丢人,何必拉着學校領導開玩笑。”

“你說什麽?”

齊樹搖搖頭,眼神中充滿了蔑視,“濮書記在學校裏一直都有不少話題……別是你想自己出名,踩着人家的肩膀吧?”

“你他媽閉嘴!”我說的很小聲,語氣卻異常兇狠。

“我才不會跟你一般見識。”齊樹說的很從容,怕是打心眼裏瞧不起我,連之前與我針鋒相對的力氣都不願再花,“學校文科的那些女生這樣,你也這樣……男女平等?找幹爹造話題真是無國界?”

我滿心怒火,若不是看着社長起身準備說話,當真下一秒便會将拳頭揮向齊樹。可我卻也打心眼裏不想跟他一般見識,這些流言比起我曾經想做的,小巫見大巫。

齊樹從以前就看我不爽,宿舍裏的流言流語瞞不住。大家都當作笑話,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說的時候圖樂子,自然也沒人會替我瞞着。那些話被有心人聽了去,便是另一番光景。

我沒什麽心思聽社長安排事情,齊樹能這樣對我說,只怕私下大家還不知道說成了什麽樣子。

心中隐隐不安,甚至滋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困窘無措。閑言閑語即便我聽了當作沒事發生,對濮柯的傷害也難以忽視。我不願他因為我被人說閑話,更加難以忍受別人對我指指點點地關注感。

社團裏的那些學生無非是小打小鬧,這些話傳到學校老師或者是工作人員的耳朵裏,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想來,幾個月前大言不慚在濮柯面前說不怕這些的自己還是幼稚,那時甚至對這樣的情況沒有任何概念。現在真當遇到類似的事情,聽到不及那些的說辭,心中就已堵着透不過氣。

回到宿舍,我旁敲側擊詢問舍友到底是誰将那日的對話說了出去。

舍友答不上來,“之前開玩笑的時候我們都沒有在意,跟別人說也是開玩笑的,怎麽了?”

“沒什麽,”我搖搖頭,“算了。”這些事情我現在在做解釋也毫無意義,況且,我也不知如何解釋。

舍友見我的反應,皺着眉又多嘴說了一句,“該不會是有人當真了?”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敢再多說,怕又生出別的枝節。濮柯早早計劃離開學校,無非是給我提供一個沒有‘雜音’的環境,我倒好……自己嘴上不慎重,給自己惹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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