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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北的房間坐着一個不常來的人,讓本來暖色的房間有些壓抑。
任國富渾身是火:“我已經給你辦了轉學手續,A中是市重點高中,你去了那就老實點,別惹事。”
靠在床頭的青年一頭短寸額角帶傷,聞言皺眉看向他,聲音低啞:“別一副施舍誰的樣子,我沒求着你。”
任國富被氣得心口一堵,“哐當”一聲放下手裏的茶杯。
“你這是和你爸說話的态度嗎!”
任北偏頭嗤了一聲,把目光放在床頭櫃的相冊上,一言不發。
兒子無所謂的态度讓他氣血上湧,一時口不擇言:“你犯病把人家打了,你還有理了!”
任北渾身一僵,不敢相信他親爹能說出這樣的話。
心裏那股火從心口一路燒到喉嚨,說出的話頂着他爹心窩子:“我犯病?我他媽要是真犯病我能把他腦袋擰下來!”
任國富也氣急了,指着兒子:“你要是再說這種混賬話,我先把你腦袋擰下來!”
氣氛僵持,空氣裏埋着一顆顆□□。
任北站起來,雙目赤紅盯着他,手指發着抖,嗓音帶上不正常的沙啞:“別特麽提這個,我說過。”
任國富心裏一閃意識到自己的口不擇言,火氣一松,語氣卻還僵着:“總之,這次我給你把事壓下去了。”
頓了頓,繼續說:“A市離家裏有一段距離,我在學校附近給你租了一套公寓,你要是喜歡就買下來。周六周日我讓小張接你回來……”
“不用了,”任北打斷他,心口好似有一團火橫沖直撞着,激起一陣陣狂亂的躁動。
面上如常,心跳卻瘋狂地攀升,過多的血液湧進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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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北思緒淩亂,理智在崩潰的邊緣掙紮。
他的狀态任國富不陌生:“早晨的藥——”
又是藥!
眉心一皺,心跳聲穿透胸膛直擊耳膜,最後一根弦倏然斷裂。
—
任北飛快地蹬着自行車,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飛過,一圈又一圈。
大腦像開了鍋的水,一片沸騰,粗重的呼吸聲震得任北看哪裏都像蒙上了一層紅色的霧。
行為和情緒在失控的邊緣奔放地越跑越遠,越跑越瘋。
他知道,他又犯病了。
犯病就蹬自行車到處亂跑的毛病還是小時候留下的。
十歲時家裏發生了變故,他剛剛生病,抗拒一切治療。精神崩潰地從家裏跑了出來,坐在橋上想要跳下去。
所有人都圍着看熱鬧,只有一個路過的男生從側面把他撲倒抱了下去。
他當時神志不清,只記得男生和他差不多大,手臂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從手腕蔓延到手肘。
救下他後男生騎着自行車問他家在哪,任北迷迷糊糊地說了地址,坐在後座被男生帶回了家。
他當時狀态太差,連一句名字都沒問出來就讓男生走了。
這麽多年過去,他讓任國富找過人,可直到搬離了C市也沒有一點消息。
周圍景色飛速轉換,天色陰沉沉的。
任北深吸口氣收回思緒。
如果能再見到那個人,一定,要抓住他。
他停下車單腿支在地上,看見了一家蛋糕店。
他沒來過這,這一通騎又騎丢了。
擡起還在微微發顫的右手,用力地攥緊了又松開、攥緊了再松開,不厭其煩地重複了幾十遍,直到确定已經冷靜下來後才騎到店門口。
他打算速戰速決,買個面包就撤。
推門進店,蛋糕店特有的讓人身心愉悅的甜味極大地治愈了躁動的心髒,一直緊繃着的肌肉也略略放松。
他喜歡甜的。
端着托盤從蛋糕區路過,迅速看了兩眼後撇過頭,克制地咽了咽口水。
在兜頭的老北風裏端着蛋糕邊吃邊單手騎車不太現實。容易糊一臉。
一直緊繃的神經一放松,他肩膀不小心撞到了個人。
他沒覺得用了多大力氣,那人卻迅速轉過頭看着他,一雙眼睛深不見底,眼窩深邃,輪廓深刻,皮膚白的缺血似的,嘴唇卻嫣紅。
他一米八五,這人比他還高一點。
剛被治愈的躁動迅速竄了起來,他氣血上湧,眼神不耐地瞪了回去。
對視的瞬間兩人腦海裏閃過同一個想法——臉不錯,眼神欠揍。
一場戰鬥蓄勢待發,一聲尖銳的“抓小偷啊!”突兀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任北轉頭,看見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拎着個錢包向他跑來。
一瞬間他決定放過這個不知死活瞅他的人,專心抓小偷。
他站在門口,小偷要想逃出去務必要過他這關。
不大的店,小偷幾乎是一瞬間就到了任北眼前。
短促的時間、緊張的場景讓他冷靜下去的情緒瞬間被點着了,大腦短暫空白後炸開一片煙花。
手指在意識蘇醒之前已經抓住了旁邊的一塊大蛋糕,想也沒想掄圓了胳膊拍在了小偷臉上。
小偷被拍得直懵,職業慣偷的素質讓他憑本能也撿起一塊蛋糕照着他拍了過去。
他反應迅速地矮身躲過——一整塊蛋糕全拍在了面無表情看着他後腦勺的顧喻身上。
小偷拍完推門就跑,任北眼睛一瞪拔腿就追。
顧喻伸出的手只來得及碰到任北衣角掃過的空氣,眼看着這人猛獸出欄似的沖了出去。
蛋糕店後面的胡同年代久遠、道路複雜,小偷占着地形優勢不出三分鐘就給他繞丢了。
他被病情刺激的頭腦發熱,氣得一腳踢飛了路邊的塑料瓶。
半晌又憋着一肚子氣給撿了回來,扔進了垃圾桶。
一團火燒的大腦壓根沒考慮過小偷那塊蛋糕拍誰身上了。
橫沖直撞沖進胡同一頓亂走,他以為就這麽讓小偷跑了,沒想到轉了幾分鐘忽然在轉角看見了一身凄慘的小偷。
小偷一邊胳膊要掉了似的懸着,左腿也不是很利索地往任北這邊跑着,看見他出現的一瞬間驚恐的臉上充滿了絕望。
心跳停滞一秒。
而後飛速跳動。
他一腳踹在小偷胸口上把人踹飛了回去。小偷躺在地上罵罵咧咧地哀嚎。
任北把他拽起來,不耐:“你偷的東西呢?”
小偷疼得聽不清他的話只一個勁兒地掙紮。
任北被罵的起火,理智在揍他一頓和報警交給警察叔叔之間反複橫跳。
趁他出神的功夫,小偷忽然暴起,一肘打向他的鼻子,他瞳孔一縮,完了。
“哐!”
小偷被忽然出現的人一腳踢飛,慘叫一聲倒在三米遠的地上。
任北擡頭,剛才在蛋糕店互瞪的人站在他身邊,正俯視着他。
看見他的目光,嗤了一聲:“傻逼麽,不動手等着挨打呢?”
他眉頭一皺,火兒蹭的就上來了,站起來平視這人,語氣挑釁:“你罵你爹呢?”
在平時他絕不會說出這種主動挑釁的話,不過今天他早上忘記吃藥,又受了這麽多刺激,理智那根弦徹底斷了。
這人看着也不像個好惹的,聞言立刻把視線從小偷身上收了回來,看向他。
任北立刻你瞅啥地瞪了回去。
男人間的戰鬥有時候開始的不需要理由,他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總之兩個同樣氣不順的人都不打算慣着對方。
和任北比起來顧喻的動作更快更簡單也更有分寸,趁着任北揮拳的空隙掐住他的肩膀稍一用力,咔嚓一聲把他胳膊卸了下來。
任北總算知道小偷左半邊胳膊是怎麽回事了。
他一瞬間疼得聲都發不出來了,眼角飙出眼淚。
疼痛揮發掉僅剩的理智,憑借野獸似的本能一把拽開顧喻的衣領照着肩膀一口咬了上去。
顧喻:“!”這特麽是狗麽!
趁顧喻震驚的功夫任北薅住他胳膊想來個炫酷的過肩摔,結果一只手不太好操作,任北只拽起他的衣袖就被一腳踢了出去。
他捂着肚子擡頭,視線不經意掃過這人的胳膊,瞳孔瞬間緊縮。
那裏,有一道長長的疤,從手腕延伸到手肘。
……
警局的茶水有些涼。
涼透了任北!狂熱的大腦,他現在不用吃藥就冷靜了下來。
他心跳很快,甚至不敢相信找到那個男生的事實。
可由不得他不信,一路上他冷靜下來後仔細看了很久,這人的眼睛和小時候一樣,很漂亮。
連數落他沒防範的語氣都一樣……
挨個記錄完個人信息,任北身邊的警察說:“你看看,本來能給你們學校頒個獎章什麽的,都是同學,有什麽不能好好說的。”
任北一僵,思緒從難以置信的狂喜中抽離出來,尴尬地看向坐在他對面的人。
顧喻顯然也在氣頭上,看見他看過來眉心微皺,嗤了一聲。
微挑的眼尾讓青年輪廓深刻的五官顯得輕佻,卻又被黑眸生生壓下去,變得溫柔沉靜。
隔了八年,再見這張臉,他不僅不感激人家,還一口把人給咬了……
任北內心崩潰:“我……”犯病了。
任北一頓,他說不出口。
“害怕了?”警察耐心教育,“知道害怕就好,你們倆一個學校的同學,男生間是總小打小鬧,但也是不好的,萬一受傷呢,家裏人得多擔心。”
“這次就不去學校表揚你們抓小偷了,下次記得不能再打架了啊……”
後面的話任北沒聽清,同學?他是A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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