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06
“哦。”陳沉就簡單一應。
很簡潔,簡潔的讓對面年輕女人面上染了幾分不悅,她年輕的臉龐上架着副将她大半張臉都能擋住的大墨鏡,此時——她伸手摘下墨鏡,露出姣好容貌,赫然是餘碧蓮,那個在譚琏面前一副鄰家小妹姿态的餘碧蓮,——在陳沉的面前,滿是怒氣。
“陳沉!”
她控制不住地尖叫。
惹來茶餐廳裏客人們的一致側目,她似乎突然間發現自己的失态,伸手擋住她小巧的嘴,試圖将整張臉都藏起來——
陳沉眉目間流露一絲煩躁的色彩,打開皮夾子取出兩張粉紅的紙鈔放在桌面,只是冷淡地看一眼餘碧蓮,“別鬧得太難看,挺丢人的——”
他起身就要走人,餘碧蓮顧不上捂臉,也跟着站起來,露出的那小半張臉,有些蒼白,又有些異樣的紅,——她伸手就要去拉陳沉,陳沉一把揮開她的手,并沒有讓她碰到一下,走得叫一個堅決的,根本不想跟餘碧蓮有任何關系——
或者是不想染上餘碧蓮的任何一絲氣息。
餘碧蓮不甘心,踩着三寸高的細跟兒,在他身後追,不顧走道上的側目,她在後面追,跑起來有些狼狽,“陳沉——陳沉——”
一聲兒地叫着他的名字,多情又纏綿,又有些哭音,惹人憐愛。
偏陳沉就一副鐵石的心腸,不肯多應她一下,走得更堅決,——毫不回頭地走向停車場,餘碧蓮就要追上他的時候,他又加快腳步,一次又一次的,就不要餘碧蓮碰他一下——
停車場裏靜靜的,偶爾駛過一兩部車子,空曠的停車場裏并沒有停滿,而陳沉的車子剛巧停在出口處不遠,他踩着輕快的步子過去,臨到車邊,卻是停了腳步,回頭朝着在後邊跟着緊緊的餘碧蓮,——眼神微沉地盯着餘碧蓮,就好像那時候,他愛戀餘碧蓮時一個樣子。
那時候,他還是剛上大學,她也是,不同于她的困窘,他的一切都是他舅舅給予的,而她嘛,享受着國家勤工儉學政策,溫柔乖巧,是餘碧蓮的特質,那時候,他喜歡那樣純粹的餘碧蓮——而現在,他眼底露出一絲厭惡,仿佛在看什麽髒東西。
“陳沉——”
而餘碧蓮剛跑到他的身邊,以為他是停下來等他,剛叫了聲他的名字,就看到她大張着黑色的眼睛,淚水盈盈而落,她卻不擦,就那麽巴巴地看着他——楚楚可憐的。
偏陳沉不為所動,甚至臉上多了點笑意,他背倚在車身,雙臂環在胸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把東西全給我。”
命令的口吻。
“你想給她?”餘碧蓮表情一變,小臉近乎于透明的蒼白,接受不了他的命令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滴落眼淚,她不顧儀态地用雙手抹去,倔強地看着他,“她讨好你舅媽,還跟你舅、舅媽……”
她說不出來,像是極惡心說出來。
惹得陳沉“嗤笑”出聲,“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知道嗎?”思及孬小情,他臉上的笑意都不能控制,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想着晚上的約會,他都有點迫不及待,“起碼她不會爬上我舅舅、我親舅舅的床,好嗎?”
聞言,餘碧蓮似乎站不住了般,身形微微踉跄了一下——陳沉沒有上前扶,眼睜睜地看着她重新站好,站是站住了,搖搖欲墜般的,好一副被辜負的傷心人姿态,以前要是這樣子,他早就上前安慰了,可現在——他早就看透了,盡管以前像傻瓜,可傻瓜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當——
“她爬你舅媽的床——”餘碧蓮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叫,姣好的面容顯得有些猙獰,“兩個女人,兩個女人,你不惡心?”
“不過是個女人而已……”陳沉簡單的回答,嘴角微微上揚,沉靜的瞳孔露出一絲得意,甚至有些驕傲,“女人們能幹什麽事呢,磨來磨去的,有什麽樂趣,她需要的是我,照片什麽的,我不在乎,我管他去死呢,我們家小情姐天天給他跑東跑西的,我都心疼呢……”
說到這裏,他明顯有些秀恩愛的意思,思及早上孬小情的臉還刮過他的臉,他又不由得嫌棄自己當時的臉紅,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多丢人呀,——要不是因為孬小情的堅持,他想他當時就應該高調地就在單位門口,強勢地就摟她入懷,狠狠地吻她,吻她個天昏地暗,雙腿都站不住地倒在他懷裏,那才是最爽的事。
“你舅舅出醜,你不管?”餘碧蓮拿着她僅有的武器,有些虛張聲勢,惟一的底牌,她雙手緊握成拳,一點都看不出來孬小情那個老女人有哪裏好的,偏偏不僅是女人,還是男人都對她一心一意——她也接近過譚雅那個高傲的老女人,偏偏沒得到過一個眼神,“他可是你親舅舅——”
“随便——”陳沉開門上車,大大方方地勸她,“趁譚琏還沒有發現你手頭還有東西,盡早地往網上發吧,或者報社都行,不然的話,你也沒有什麽好果子吃的……”算是他最後的良心建議。
不得不說陳沉還是有點壞的,這家夥壞起來頗有點六親不認的架式,不同于莫仁信的崛起幾乎靠上譚家,譚家的因素占了四分之三,但——陳沉姓陳,他們家有錢,缺的就是權,別看頂着什麽富二代的名頭,他一向低調,低調到連餘碧蓮都不知道他的家世,人嘛,就得低調點——
但在孬小情面前,他從來沒有低調的資格。
孬小情知道他是誰,他也沒有絲毫要隐瞞的意思,他也沒有覺得孬小情有哪裏好,好到讓他一頭栽了進去,可真的是人就那麽的奇怪,喜歡的、呃,不是喜歡,喜歡太輕慢了,他是愛她——
一心一意地愛她。
但今晚他有些害怕。
她的驚喜叫人害怕。
好像有一種預感,他覺得今晚可能是黑色星期五,他想自己有些悲觀,這種悲觀毫無由來,但是讓這種悲觀濃濃地占據了他——
忍不住将車開到路邊停下,他撥了個電話,手機上顯示的名字:譚琏。
“舅舅——舅舅——”他這麽稱呼譚琏,而且臉上沒有一絲不自在,盡管他只比譚琏小兩歲,聲音再熱情不過,好像譚琏才是他親舅舅,“舅舅你在聽嗎?”
“有事?”譚琏示意彙報工作進度的下屬暫停一下,人往後靠了靠,整個人顯得有一絲悠閑,目光卻是深沉,到是不讨厭陳沉的來電,反而是享受的架式,“受什麽委屈了嗎?”
真是年度“好舅舅”,這問的,不是親舅舅勝似親舅舅。
陳沉眼裏帶笑,可聲音委屈,就跟受了委屈就要找家長告狀的小孩子一樣,“舅舅,舅舅,餘碧蓮來找我了,她說手頭還有照片呢,她、她還要我、我跟她、跟她……”
難以啓齒般的,他的臉應景似地泛紅,“舅舅、舅舅,你說怎麽有這麽壞的人,我、我……舅舅,舅舅——”
誰都會以為這是個還沒有成長起來的小年輕,還是個沒有經歷過現實風霜的小年輕,遇到一點點事就會害怕的訴說自己的委屈,且想要找人幫忙解決。
譚琏輕笑,卻沒有出聲,像是相信了一般,和顏悅色的回道:“你放心,有我呢,還沒去上班呢?時間快到了。”
“好的,我現在就去上班。”陳沉掐斷通話,聲音愉悅。
譚琏放下手機,示意面前暫停彙報的下屬繼續——
“總長,您真讓人探望唐森?”張加明有些不明白這樣的用意,将工作彙報完重新問了一句,就坐在譚琏的對面,沒有剛才的認真勁兒,現在有些吊爾郎當,“真讓人去看看他?”
“有什麽不行的嗎?”譚琏淺笑,胸有成竹。
張加明撇撇嘴,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夾在腋下,頗不以為然,“我這不是怕中間出現什麽個貓膩的,叫人揪了空就不太好了——”
譚琏揮揮手,讓他下去。
身為他的助理,張加明果斷站起身,手指夾着文件,大踏步地走出總長辦公室——走出去時還對擡頭看過來的總長秘書眨了眼睛,惹得熟女範的秘書都控制不住的臉色微微泛紅,他有些得意地吹了記口哨——
那行為,哪裏像是檢察總長的助理,分明就跟街頭的混混沒啥兩樣。
偏他自得其樂,晃悠悠地回到自己辦公室,文件一放到桌面,兩腿就沒有形象地往辦公桌上擱,把深鎖在抽屜裏的手機拿了出來,手指在寬大的屏幕上劃來劃去,最終是下定決心般地對手機說話——
“在上班呢?”他問得很溫柔了,跟剛才那個混混的架式,還有總長面前彙報工作時的正經樣都相去挺遠,笑起來時還能發現他有一雙桃花眼,特好看,“小情姐,晚上賞我個臉一起吃飯?”
而此時的孬小情正睡在SPA館裏,她完全将那裏當成她睡午覺的地兒,趴在那裏睡得昏天暗地,聽見手機的輕微響動,她還有些不耐煩,都絲毫沒有隐藏,暴/露在她還帶着惺忪睡意的眼睛裏頭,一打開手機,就看到張加明給她的留言——
貼心的話,正中她心,她還挺喜歡張加明的,尤其喜歡他這種問話的方式,明明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還是讓她覺得挺貼心的,一開始被吵醒的怒意消失了,她半支着身子坐起來,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的,她直接走入更衣室,去換回原來的衣物。
沒回張加明,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她不回不就得了,見陳沉更重要些,不賞臉又不是第一回了,她收起手機,挎着大得驚人的包離開——
驚喜嘛,她得安排的,至于是什麽驚喜,她早就準備好了。
燭光晚餐,浪漫吧?
還找個樂隊在邊上加氣氛?
沒這麽高大上。
而且她也不喜歡這束縛的感覺。
人嘛,就得随心所欲了,怎麽高興就怎麽來——
教堂——
郊外新建的小教堂,還沒有正式開放呢。
她的個主意喲,怪得跟什麽似的——偏陳沉準樂意配合。
樂意跟着她的怪主意走。
還坐在裏頭,呃,是她坐裏頭,充當神父——“仁慈的上帝呀,請寬恕您的罪人,您最忠實的奴仆,您最忠實的奴仆向您告罪——阿門,因聖父、聖母及聖子之名!”
她還念的像模像樣的——好像一點兒都沒發現她自己念倒了。
聽得外頭的陳沉一樂,本來跟跪坐在外邊,這會兒一笑到是差點坐不住。
“坐好了,笑什麽笑,還不快請求上帝的原諒!”
她嚴厲批評他。
一本正經,再沒有比她更正經的人——
偏她坐在裏面,紗般朦胧的薄裙,遮不住什麽,隔着小小的菱形窗口,他跪地爬行,“神呀,請寬恕我的姐姐,她念錯了,請寬恕她的過錯,我願意将我全身心地奉獻給神,請神寬恕我的姐姐——”
撥開淺色的外套,他跟受難一般,自然是裝的,由得她的性子扮演,“屈辱”般地剝開襯衫扣子,兩手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到最後他的聲音都有些哭意——
“胡扯!”孬小情瞅瞅他,英勇就義般的表情,差點笑出聲,還是板着個臉,正而八經地盯着他,充滿挑剔地打量他露出來的精瘦胸膛,“啧啧啧——瘦得跟個排骨一樣,還好意思說奉獻給神,胡扯——誠意丁點都沒有,奉獻給神,怎麽不通過我?我得驗明一下正身!”
她打開裏面的門,輕擡腿,就踩向他的腳背,“說喲,要不要讓我驗明一下?”
“不不不——”他尖叫起來,跟受了驚吓般地往後退,雙手合十抵着胸膛,搖頭如撥浪鼓般,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張開,“姐姐,這樣是不對的,是不對的……”
偏叫孬小情大膽地踩向他雙腿間,翹着下巴,兩手擡在胸前,紗般朦胧的薄裙,此時更顯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很短,幾乎剛好擋住腿間,她一腳踩向他,細白的長腿,就架式十足的引/誘着他的理智——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口水——
卻讓孬小情皺起了眉頭,将腳收了回來,表情也整個的冷淡下來,人往後一靠,慵懶地靠着告解室的門,滋潤的唇瓣微動:“我們分手吧——”
“不——”陳沉以為她又換了主意,扮演“年輕弟弟慘遭禦姐抛棄”的戲碼,收起剛才那種受驚吓的模樣,反而“倉惶”地上前,跪地爬行,将她纖細的雙腿抱住,頭高高擡起,“姐姐,你不要抛棄我,不要抛棄我,陳沉好愛好愛姐姐的——”
雖說是演戲,那得像真的,偏他,哭的挺假的,一點眼淚都沒有。
孬小情完全是冷了臉,微彎腰身,将他脫下的外套披上,外套于她是太長,剛好包住她的臀部,一雙長腿完全露在外頭,看也不看陳沉一眼,雙腿微動,“好聚好散吧,這樣子太沒意思。”
不是演戲,是真的,她說的是真的——
陳沉終于回過神來,放開她的雙腿,整個人就站了起來,低頭硬聲問道:“這是你要給我的驚喜?”
身影幾乎壓将下來,幾乎将所有的亮光都擋住,孬小情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也不解釋,到是直接說:“你要這麽想也行,送我回去吧。”
再沒有比她更過分的人,把人甩了,還讓人送她回去,她偏偏做起來一點疙瘩都沒有,仿佛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見他黑着一張臉,她到是再涼涼地補上一句,“我自己走回去也行的——”
問題是她這一身能走得回去才叫有鬼!
偏陳沉舍不得,冷着臉,瞪她,“你跟誰好了?”
問的是重點!
“我沒跟誰好。”她回答的坦白,目前是沒有,分手了後就不好說了,總之現在是一對一,“結婚的事,你別想了,我爸要的是上門女婿,你們家總不能讓你當上門女婿吧?”
她狡猾,把這個拉出來當擋箭牌,她自己到是不自在,可她親爸是真打算的,所以她厚着臉皮拿出來現一下,“你們家樂意?”
把陳沉氣得不行,出來時還是濃情蜜意的,呃,也不是出來時,是就剛才都是濃情蜜意的,才一眨眼工夫,她就變了臉,他是真氣,可——又抱着一點兒僥幸心理,卻讓她把擋箭牌拿出來時不由得臉色更黑,跟塗了墨水一樣。
他多冤哪,都不知道哪裏幹得不好,讓她變臉變的這麽快,“我樂意!”悶氣上來氣得他口不擇言,話沒出口時,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麽說,話一說出口,他忽然間發現他自己也是願意的,“我樂意!”
“噗——”到是孬小情忍俊不禁的笑出聲,她兩手揪着他的薄外套,晶亮的眼睛全是促狹的笑意,拍拍他的肩膀,覺得那裏堅硬的很,踮起腳在他的嘴角快速地一親,就迅速地退回去,“跟你開玩笑你還當真了?”
把個陳沉弄得更氣,這種事,哪裏能開玩笑的?
他一把就把人扛起,薄外套順勢落在地,都沒空去撿——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覺得國慶發文實在是個錯誤,時間沒有呀,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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