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舊事如天遠
另一邊,溪風等幾個魔将面面相觑,只得按照魔尊所說去寝宮,可剛剛推門進去就臉色一變,因為室內有未曾掩飾的神力波動,純淨強大遠遠超過在場幾個魔将,他們臉色嚴肅起來,戒備警惕之色盡顯,配合默契的輕輕一步步接近簾子放下的床。
床幔內,昨夜大醉一場的飛蓬本來懶洋洋的躺在被褥裏,此刻卻凝起眉頭,來者倒是有幾個熟人,溪風自不必提,還有兩個弈風見過的魔道大派掌宗,竟都是重樓一手培養出來的。知曉自己大概被當成心懷不軌的刺客,飛蓬深深嘆了口氣,在床外聽見的幾魔謹慎留步時,眼神掠過被他們放在門口的一摞魔務,聲音因初醒略有沙啞:“東西放桌案上,你們可以走了。”
溪風、蓮殇、聞弦以及魔煞門掌教雷逖、魅女門宗主安倩,五位魔将,要不有家有室、要麽風流倜傥,對這樣的聲音瞬間就想歪了:魔尊不是不近美色嗎!不過,實力最強的溪風眼底滑過一抹深邃,他作為對重樓的往事知之甚多的左膀右臂,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便上前一步:“能否請閣下一見?”
一道身影伴随輕笑從揭開的簾中露出,白衣如雪、長發如瀑,其臉色帶着些紅暈,讓本就想岔的幾個魔将更想入非非,而魔煞門掌教雷逖、魅女門宗主安倩定睛一看,瞪大眼睛:“你…天心宗弈風?”但現場只有一個魔臉色大變急速後退,正是溪風!然雪亮的劍光如影随形,硬生生削斷他一半飄逸的頭發,其苦笑着停在那裏,幾個魔将勃然色變,來不及想就欲出手相助,可劍光乍停并消弭,溪風則恭恭敬敬躬身一禮:“見過飛蓬将軍,請恕吾先前之失禮。”
飛蓬不以為意揮手:“無妨…幾十萬年不見,汝實力大有進步。”
“将軍謬贊,倒是恭喜您凝魂聚魄歸來。”溪風拱手輕笑,語氣微妙的頓了一下,他隐晦問道:“想來是您一直都在,尊上這些年才心情那麽好吧。”
完全沒有聽懂的飛蓬只是略有驚訝道:“重樓不是一直都那樣嗎?”
…不,魔尊只有在您面前才那麽…真實,過去、現在、未來想來都如此…溪風如是想着,其垂眸語氣有些無奈:“不,最近戰事不斷,以尊上的脾氣,本應該很不耐煩的。”
“唔…”飛蓬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其實,這場烽煙,開始就結局已定。”溪風驀然擡首,知曉了飛蓬身份不一般卻內心更好奇的蓮殇、聞弦、雷逖、安倩也臉色鄭重的聽着,他道:“神魔兩族高層戰力不過伯仲之間,是故皆未出手,而底下旗鼓相當的大戰打到最後亦必然平手,到時本将會整合神族再與魔尊做過一場,正和天道平衡之意。”頓了一下,在衆魔色變時,神将淡淡一笑:“當年天帝與地皇兩敗俱傷,九天、蓐收敗于魔尊之手,上界建立,陛下未曾多加留難,便是早算準了這一天,魔尊更是心知肚明。”
“我明白了…”溪風抱拳一禮,面露一抹苦笑道:“自将軍作為神族第一戰将歸來,神魔兩族平分天下之勢便定,難怪…尊上實際上對戰局并不上心。”頓了一下,他又嘆道:“您藏的也太深了,若非今日之意外…”
飛蓬失笑:“哈,是魔尊太能瞞,本将在天魔族見過瑤姬,風伯、雨師必然已從她那裏知曉。”
溪風面露驚奇之色:“天魔族那群死忠居然願意放您回來?”
“咳咳,重樓和葵羽…打了一架。”飛蓬表情忽然浮現幾絲尴尬,溪風立即就明白了這是何意,他臉皮子扭曲了一瞬間,想笑又不敢笑,聽出點意味的蓮殇、聞弦、雷逖、安倩眼睛瞪得老大。
這時只聽一聲脆響,然後委委屈屈的告狀響起:“飛蓬,葵羽和你的部曲也太狠了,我眼眶都腫了!”出現在飛蓬面前的正是重樓,沒注意到自己幾個因他口吻渾身僵住的魔将,他裝可憐的舉動令飛蓬不忍直視的捂臉,他好心指了指其身後,讓這才發現屬下的重樓登時也滞住了。
溪風抽了抽嘴角,揮手‘啪’一聲使得魔務落在桌面上,其頂着其他的魔将敬仰的眼神,語氣相當淡定道:“尊上,魔務請你審批,公事、戰事繁忙,吾等先退下了。”轉身之步伐平穩似什麽都未發生,讓蓮殇、聞弦、雷逖、安倩大松一口氣、紛紛效仿。
重樓還沒放下心,就聽見走出門的溪風發出一陣爆笑,連帶四位魔将再止不住笑意,幾乎鬼哭狼嚎的笑聲讓魔尊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偏生不好意思發火,其只得咬牙一揮手讓卧室門“嘭”一聲重重關上,隔絕了內外的聯系。結果,他轉頭就發現剛剛還站在地上的飛蓬又躺回床上,甚至一邊大笑、一邊打着滾,想起自己适才的舉動,表情青白交加的重樓青筋暴跳,惡向膽邊生的他撲到床上,擡起飛蓬的下颚就狠狠吻了上去。
“嗯…”幾百年依舊沒有進步的飛蓬沒一會兒就覺得喘不上氣,他低吟一聲推搡身上的重樓想讓其停止,卻被按住腰動彈不得。魔尊松開唇舌,卻沒有放過神将的意思。他手向下一動,将白衣輕而易舉褪下,飛蓬表情有些無奈的任由對方火熱的吻印在自己白皙的肌膚上,甚至連雙腿被分開都沒反抗,這樣的事情前幾百年發生了無數次,但重樓總能在飛蓬發火前停止,久而久之,飛蓬也就随便他這樣折騰了…畢竟不能指望魔族對心上人不起欲望,那麽給點小甜頭卻是無妨。
重樓也的确從無唐突之意,看着飛蓬清澈見底、信任深藏的眼神,他一如往常的以大毅力壓下欲望,再給對方穿好衣服,一神一魔轉移話題,從最近的戰事再聊到其他事…直到飛蓬打着哈欠睡着,重樓才起身,他苦笑着轉移到被改造成冰水的冷泉裏,硬生生泡了一夜。然第二天再見飛蓬時,重樓談笑自若,沒有一絲一毫欲求不滿之痕跡,他這幾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早就習慣了。
再說幾位魔将,知曉飛蓬歸來的溪風急着去調整戰略,順便和自家水碧說一聲,就毫不猶豫甩了幾個同僚,不過,看在他們眼神可憐兮兮求教的份上,其還是給蓮殇、聞弦、雷逖、安倩指了一條明路:“爾等不妨去問那些個大家皆知實力高強卻不怎麽出來的前輩,記得提起飛蓬将軍時,一定要恭敬。”瞧着魔尊最信任的心腹潇灑離去之背影,這些個魔将猶猶豫豫還是選擇去找一個據說是“老好人”的前輩。
穿越陰暗的空間夾縫,內裏卻是一片熱熱鬧鬧的場景,自五魔神包括後土都隕滅在魔尊重樓之手,鬼界便被原為獸族盟友的冥族一統。偏偏沒了後土及其嫡系,冥族之王無有對手倒是無聊之極,于是不時調戲一下小一輩甚至還建立了宗派,而聞弦曾經被他教導過,甚至在以鬼成魔後于魔界建立鬼王宗。借魔尊與冥主算得上不錯的關系,他成為嫡系魔将,鬼王宗也混得風生水起,只是內中多是鬼魂,和其他門派交往不多,故而未見過飛蓬化身弈風。
被靜極思動的冥主以看看實力進步如何為名揍了一頓後,聞弦才帶着蓮殇、雷逖、安倩坐了下來,請求冥主開啓結界後,他揉了揉額角将此番之事說了出來。開始還一臉懶散打着哈欠,冥主卻在聽見“飛蓬”兩字時面色凝重起來……直到聞弦嘴角抽搐說完,冥主才深深舒出一口氣:“這樣…也好。”幾個魔将一臉懵然,他又道:“你們是想問飛蓬身份來歷對吧?”魔将們趕忙點頭,冥主笑了笑:“三族時期,戰場之上,獸族首領蚩尤因精氣與英靈煞氣交感而生一子重樓,與之相似,神族亦有飛蓬出世,其于風與雲中誕生,純以天地本源為父母。”
想起昔年,冥主眼底露出追憶的慨嘆:“飛蓬與普通的神族不同,因并非天帝創造,故即使實力強大也不被長老團看重,也就一直聲名不顯,直到…九泉神器出世,特性各不相同,且擇主唯要當時最出色的年輕人…”頓了一下,他笑道:“比如,至剛至烈之炎波選中重樓,而照膽神劍為天帝創造又只認君子,劍主飛蓬方入各族之眼…”冥主微微一笑搖頭:“那時重樓還只是獸族王子,實力雖強卻年少單純,于飛蓬出現前年青一輩所向無敵,驟見如斯勁敵自然戰意高升,久而久之他們漸成知己好友。”
看着聽得井井有味的幾個小輩,他卻話鋒一轉:“可天道之下,盤古大陸負擔不了那麽多人,于是便有九泉神裁、大戰疊起,其中,飛蓬身為神族盟軍統帥,戰場上與重樓多有交鋒,雙方交情雖在,卻從未留情…之後…”衆魔的臉色凝重起來,冥主語氣略帶嘆息說道:“飛蓬策反獸族第二人水神共工,那一戰獸族高手身死道消者不少,重樓亦被俘,且飛蓬以此功績統領人神聯軍,被譽為“天帝權杖”…直到各族擅殺俘虜時心灰意冷将主位讓于天帝之女九天,自己則退出戰場。”
聽當年之事聽得如癡如醉,聞弦、蓮殇、雷逖、安倩都将炙烈的眼神投向冥主,他執茶盞喝了幾口水,又道:“但九天玄女戰意高漲、神通廣大卻終不如擅長兵法的飛蓬,戰争又拖了五六十年,最後還是飛蓬獻上逐鹿之戰的提議,讓獸族再無翻盤可能!”幾個魔族臉色都變了,冥主嘆氣道:“然盡管分屬兩方,飛蓬還是重情重義,未免好友戰後被處死,其私放重樓導致蚩尤有時間以性命為代價開啓九幽之地,讓獸族得以逃生并成魔,這就是魔界之由來!”
幾魔表情數變,雷逖主動問道:“冥主大人,那飛蓬将軍豈不是…”
“沒錯,嚴懲…也幸好是神族勝利且飛蓬本身威望甚高…”冥主微微苦笑:“可即便如此,他也被褫奪一切尊位,甚至戰後被打壓,最終情況穩定後,飛蓬被發配至凄清幽冷的神魔之井…”他輕輕搖頭:“結果,長老團還是失算了,在其鎮守的三十萬年中,所有意圖越過神魔之井挑釁、入侵神界者無一生還,是故飛蓬雖在神界聲名漸隐,可六界高層都心知肚明,他之存在實為神族定海神針。”
魔将們的呼吸有些凝固,冥主又道:“且飛蓬所行所為全憑己心,從無後悔,因此其與成就魔尊之位的重樓相交甚篤一如往昔…”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笑:“不少去觀戰而非挑釁者都看見過一神一魔在神魔之井切磋比武的場景,甚至運氣好的,還能撞見兩個一起喝酒,不過結果就是被重樓用空間術六界随便丢…比如可憐的去找魔尊批魔務的溪風哈哈哈。”
聞弦、蓮殇、雷逖、安倩眼皮子狠狠跳了跳,冥主笑意收斂起來:“不過,有些事兒我不說你們也應該能猜到,魔尊、神将關系極好的消息一傳開,飛蓬在神族長老團那邊就…”他嘆了口氣:“偏偏…重樓還是個武癡!他一時機緣尋到一處特殊空間,就是現在的新仙界,便約飛蓬放手一戰,飛蓬應了。”
安倩倒抽一口涼氣:“那不是擅離職守嗎?!”
“是啊!”冥主揉了揉額角:“順便,他們打着打着,大抵是發現神魔之井沒人鎮守,魔界居然有大軍攻打神界,飛蓬因此被貶下輪回。”他頓了一下,臉皮扭曲了瞬間:“當時,神族老輩神軍幾乎群情激奮,欽慕飛蓬的葵羽玄女甚至放棄天帝義女的尊位,帶領不少神族部曲堕魔,便成就了現今的天魔一族,而飛蓬剩下的部曲就此隐居,再不問世事。神界那邊…等于實力大減,所以,我們不少老資格的知情者都懷疑過…咳咳…”
聞弦、蓮殇、雷逖、安倩面面相觑,冥主略尴尬的幹咳了幾聲,他喝了點水繼續道:“不過事實證明,魔尊完全沒有暗害神将之意,真的是我們想多了,至于原因…”冥族之主幽幽的嘆了口氣道:“重樓生生世世追尋轉世之身,直至飛蓬魂飛魄散,他發瘋孤身闖入神界,差點把長老團都弄死!幸好地皇在天帝出手時及時将之帶走,才有了後來重樓出關後實力突破三皇。”
沉吟一番,冥主嗤笑一聲:“神族最高層身為三族之戰、大陸崩塌、六界成立之導-火-索,卻一直高高在上、逍遙自在…”他臉色一肅:“這只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魔尊出關時恰逢天帝、地皇兩敗俱傷…見狀,其幹脆整合魔族戰力一舉攻入神界,那一戰神将飛蓬部曲完全袖手旁觀,最終除卻帝女九天、刑罰之神蓐收和女魃外,長老院一系與三族大戰及神将被貶有牽連者,無一幸免!”
聞弦、蓮殇、雷逖、安倩幾位魔将深深吸了口氣,面上都有被震撼之意,鬼界之主又道:“這就是全部了,而後上界成立你們都明白,現在看來天帝沒有出手也是對神将歸來早有預料,不過他八成已經是默認了重樓和飛蓬之事。”冥主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你們回去後,代吾向魔尊說一句恭喜以及…且行且珍惜。”他們起身拱手一禮言是方才退去,最後還能看見冥主那堪稱愉悅的笑容,其中暗含的祝福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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