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背叛
第四章 背叛
“夢魔,還不出來受死。”大漢扛這大刀,沖着前頭叫嚣。
空曠無人的荒野突然熱鬧起來。
火紅光芒沖天而起,悠揚笛聲飄蕩四野。
“尉烈,你讓我死我就死,那豈不是很沒有面子。”如水滴石,如風拂林,白衣書生般的魔慢悠悠的走來,好若置身的非是沙場,而是自家的花園,閑庭信步,眉宇從容。他的身後唯有不足萬餘的魔兵,與另一頭黑壓壓的軍隊完全不成比例。
“你這個叛徒......”尉烈一見到夢魔舉刀便要沖,卻被紫沐一把拉住,紫衣的魅魔勾人妩媚的笑起,“二哥,莫要沖動,以防有詐。大哥覺得呢?”
那時的‘醉閑’一直默默的跟在紫沐身後,紫沐突然走到尉烈身邊他便也過去,紫沐回頭瞧昆成,他便默默的退後一步,如同一個忠誠的護衛。
昆成微笑,不是尉烈的粗犷,也非紫沐美豔,更不是逝夢的淡然,他沉穩而溫厚,周身上下更沒有一絲魔的放蕩不羁,說他是魔倒不如說他是人間一位忠厚誠實的老大哥。
“逝夢,大哥尊重你的選擇,但魔界又如何能交到一個外族手中。你若是想要做王,大哥可以拱手讓你,絕不相争。”
醉閑心中冷笑好一番真心表白,僞君子。若非從盤燎口中得知一切,逝夢怕要稀裏糊塗的被這魔騙過一生。
“大哥!你說什麽混話!我尉烈這輩子就只認你這一個頭,那個叛徒兄弟我們不要也罷!”
“大哥,你這夢做的我都想要好好收藏起來了。”逝夢低低的笑出聲,秀麗眉目,眸中如秋水盈盈流轉,“可您忘了,這已經是我們的最後一戰,你怎麽不在我一站在你們對了面的時候便‘拱手相讓’呢?偏偏在我們雙方手上都已經沾滿對方鮮血的時候。你同意你身後的人肯同意麽?大家的血仇在你眼裏是什麽呀?都白流了麽?”
他言語柔和,只是笑意在如墨的眸中化作了深深的嘲諷。
可比舌頭伶俐,盤成認了第二這整個魔界拍都沒人敢認第一。他一嘆悠長落寞,而又帶着點點無奈,“正是因為我們的手上都沾了太多同族的血,才不能再打下去了。死去的已經無可挽回,可我們的身後還有許許多多的同胞,我們至少可以保護他們的周全。”
“不!我們絕不!我們要報仇!”
“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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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
“殺叛徒!”
“殺叛徒!”
瞬間群情激奮,呼聲陣陣一聲高過一聲。你瞧,這便是昆成的厲害所在。
而這混亂之時,紫沐身後的‘醉閑’不見了。
躲在土丘後的醉閑一伸手擋在了不知的眼前,“和尚下面的場面我勸你別看。”
話音一落下的那一刻。
鳳鳴響徹九霄!大火破地而出!
來不及反應的魔立時被熊熊大火席卷全身。
“啊......啊......不死火......啊......”
“救命......快救救......”
慘叫聲,求救聲。
滿地打滾的魔面目猙獰,可那火這麽拍都拍不滅,如附骨之疽,不将攀附之物燃燒成灰。
不死之火,一旦引燃必将不死不休。
在人群之中使用時最好的。
為何呢?呵,慌亂救人的引火燒身,疼痛喪失神智的四處奔逃又将火種扔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凄厲的慘叫還有随風而來的焦肉味道,縱然被捂住了眼睛,不知也想得出,那将是如何的——人間地獄。
“停下,快停下,将肢體全都坎了!快!”幾個巨頭早早飛上了天空大聲喊嚷。
魔向來心狠,有不少還有救的剁手的剁手,砍腿的砍腿。也有不甘心的瘋了一般往逝夢方向沖去。
逝夢早有預料橫笛吹奏,笛音婉轉缥缈,不絕如縷,宛若天籁,可在這血肉橫飛的戰場,說不出的冷絕。對面之魔還未沖到他身前便已經如同鼓起的氣球轟然炸開,血肉四濺。
盤燎終于出現了,飛鳳翺翔天際後俯沖而下在逝夢身邊化作了俊美無俦紅衣青年。
這場戰争才剛剛開始。
“真是好陣法,好計謀。”紫沐顫着長睫,如蝶飛舞。“可是......三哥,你的後院似乎着火了哦。”
“轟隆隆......”
地動山搖,黑色的咒文鋪天蓋地,自天空中帶着萬鈞雷霆之力狠狠對着盤燎一方壓去,天空的另一頭‘醉閑’面無表情的握着一黑色方印,他的身後還站着七個魔,在圖文形成的那一刻立刻四散而去,分別坐到陣法的邊緣處,八個人分別對應把門——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
八門金鎖陣成!
八個人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牢籠将盤燎等困在其中,局勢立即逆轉。
怪不得!從一開始昆成也好紫沐也罷沒有一個奇怪盤燎去了哪裏,他們一開始就知道逝夢的打算,也一開始就知道盤燎會布下絕天陣靈力大損無法強力破陣于是将計就計,甕中捉鼈。
醉閑放下捂住那和尚眼睛的手,“想不想知道我們是怎麽贏的。”
不知緩緩搖了搖頭,臉色還有些蒼白,指節僵硬的立在那裏,他在默念經文,可收指卻掙紮的發白也無法動作。醉閑嗤笑一聲,“和尚,還在想你的佛道?佛救得了那些性命麽?若救得了,便不會有那許多的血腥殺戮了。”
“若即若離即不離,非心非佛心即佛。即心即佛。”和尚沙啞生澀的嗓音響起。
許是在辯解,在說教,可這對于醉閑便如同彈琴給牛聽。“我聽不懂,和尚麻煩在我面前別說讓我聽不懂的話,我會暴躁。”
不知嘴唇緊抿再不言,低垂着眼,長長的睫擋住了眼中的所有。
醉閑見他的樣子,不曉得怎麽就是覺得那個和尚在難過,心上又是一股氣堵住,吞不下吐不出。突然有那麽一瞬覺得身邊佛像那個小和尚。醉閑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想要将這荒謬的念頭甩掉。可這念頭一産生就在腦子裏紮了根,明明一個是佛一個只是凡人。人或可成佛,可這佛卻不該有如此神通。
前頭厮殺依舊在繼續,并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八門金鎖陣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入則亡。陣法的八門雖布得整齊,只是中間欠了主将。如從東南角上生門擊人,往正西景門而出,其陣必亂。
而‘醉閑’正在生門,抵住了最大的一部分攻擊。此時戰況膠着,昆成與紫沐對上了盤燎,尉烈對上了逝夢,逝夢一邊雖說人少可各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剛剛的一場不死火又讓魔兵死傷了好幾成,一時半刻這勝負很難分出了。可‘醉閑’這邊的八個人已經要撐不住了。
八門金鎖陣靈力消耗龐大不說還要抵禦魔兵的進攻,正西景門上的魔已經冷汗連連,‘醉閑’這一邊也是搖搖欲醉要撐不住了。
紫沐一見,立即抽身而退,一把掀開‘醉閑’自己奪過方印,啐了一口,“沒用的東西。”
‘醉閑’提着劍站在紫沐身後,神色淡漠的抹去唇角溢出的鮮血。好似沒有聽見自己父親輕蔑的嘲諷。
那一頭逝夢勉力支撐,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紫沐,心下明白還不到時候,碧綠長笛擋住力重千斤的黑龍大刀。
紫沐眯着眼看着打到身前卻還一無所覺的逝夢,心下了然,逝夢雖為四大巨頭,可他所主攻的卻非武力,自然敵不過一身蠻力,靈力充盈的尉烈。
到嘴的獵物,哪裏還有讓跑了的道理,紫沐不動生色的抽出紫金匕首,神情專注,金屬冰冷的光一閃而過。
“你......”
“父親,你輸了,一敗塗地。”
被刺穿了的身體,嘀嘀嗒嗒流下的鮮血。
“小四!”不知道從那裏傳來的驚呼。
而‘醉閑’只是慶幸哪些血不是心兒的也不是逝夢的。
冥鴻毫不留情貫穿的身體是那個紫衣人。
“‘醉閑’,快,一旦宿體将要死亡嗜血咒就會立刻跑出來吸收宿體剩餘的血肉......”逝夢連忙用盡全力逼退尉烈,可尉烈早就殺紅了眼又見紫沐死亡哪裏會給逝夢說話的時間,又是一刀砸下逼得逝夢吐壓抑不住喉嚨裏的腥甜,嘔了口血。
‘醉閑’的手一顫,面前這個死不瞑目用着極端猙獰與厭惡的眼神,如同看一件肮髒的物品的魔,是他的父親。
本就白皙的皮膚再無人色,他整個人都如同風雨中的樹木,搖搖欲墜。
躲在土堆後的醉閑低垂了眼。不過一段往事,又有什麽好在乎。他扯了扯唇卻不知道想要嘲笑什麽。只是無端覺得狼狽。若是那和尚沒算準,拿到空心柳後他絕對饒不過他,醉閑想着。
連劍都再拿不穩的‘醉閑’,在差點放下劍的那一刻一道紅光擊中他的心口,嗜血咒主動則主。盤燎一眼瞄到連忙就要過來阻止,逝夢也是心口一跳。該死,什麽時候那個魔印會自己選擇寄主了。歷代魔印寄主無不是早夭的命,個個都是變态短命鬼,會要嗜血咒的大多都是要力量而不要命的,這對于天賦極高的醉閑來說根本可有可無!可誰想到原來嗜血咒也會自己來選擇主人。
八門金鎖陣主生門者已死,自然破除。
而此時‘醉閑’神智已亂,什麽嗜血咒,什麽血沙場,統統都亂了。他以為他可以殺了那個男人,他以為他做的到。事實上他也做到了。他不後悔為了心兒殺了這個男人,也不後悔選擇逝夢與盤燎掀起戰亂。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突然那麽空虛茫然,那麽手足無措,那麽......那麽......痛苦!
他記得,他記得婉姨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同他說:“阿醉,你摸摸,這是你妹妹。”那雙手柔弱卻很溫暖,他手心之撫摸的是一條散發着灼熱體溫的命。
他問她:“為什麽是妹妹,而非是弟弟?”
梅婉吟,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被擄掠到虎狼之地,被那樣的殘忍對待之後還能笑。
她不怨恨肚子裏留着魔頭的血的孩子,也不恨面前這只小魅魔。
她溫婉的笑着,拍了拍那時雖然只有八九歲的孩子那麽高,可按這他們人族來算已經上萬歲了的醉閑的頭。說:“因為她要叫梅心啊。我們就要叫她心兒。”
她看着醉閑困惑的蹙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癡癡的笑。又摸了摸醉閑柔順的發,笑道:“逗你的呢,是因為逝夢大人說這是個女孩兒。”
醉閑木着張臉:“......婉姨,你很閑麽?”
梅婉吟哈的笑出聲,掐了掐小魅魔已經初顯日後豔麗姿容的臉,“小醉兒,你才多大,就這麽老成,多沒意思。小心未老先衰啊。”
醉閑自己都覺得奇怪,他竟然能容人一個凡人對他這樣動手動腳。只是說:“太有意思的人,小心長不大。”
可能是因為只有在她面前她才會覺得自己是個孩子,她會像是個長輩一樣,教他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告訴他什麽是善什麽是惡,還有讓他學會了守護。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她蒼白着臉色邊落淚邊是笑,偏要他抱着剛出生的嬰兒。
醉閑知道她要死了。
他也知道她早已經說不出話卻還是固執的看着梅心與他。直到他說:“婉姨,我知道她是我妹妹。你放心。”
他話音剛落,梅婉吟邊帶着欣慰的笑容閉上了眼睛。那年醉閑在人間來說也不過是個不足十歲的孩子。那年,他認識梅婉吟不足十個月。
......
“心兒,心兒......”冥鴻跌落在地,而他的主人,已然顧不得握起它。
此時昆成一方顯然大勢已去,便是他人想要截住‘醉閑’也是有心無力,眼睜睜看着那魔瘋了一般的沖出戰場往主城方向而去。
醉閑神色淡漠的近乎冷漠,只是蹲的有點久腿僵了,他想動動,腿才堪堪一挪動,手便被拉住了。
醉閑回頭看向那個靜默了許久突然出手的和尚,條件性想要推開人的手就不由的在那人暗含擔憂與......與一種說不出感覺的眼神中使不出力氣了。
他想告訴他,他很冷靜,像他這種刀口舔血殺人如麻的魔頭,悲痛又或是難過這樣軟弱的情緒早就喂了狗了,卻聽見他和尚,柔和的宛若春風拂柳的聲音。
“願施主心安,無所畏怖,不懼刀兵水火及一切地水火風空之災險。”那個和尚見醉閑并無太過傷悲之色好似松了一口氣似的,眸中帶着除卻悲憫之外的溫柔,點點滴滴。如玉石雕刻的手舉到醉閑面前,左手結無畏印右手起與願印口中喃喃說着祝願,而後在醉閑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右手中指往醉閑額前一點。
一滴金色的血液順着白皙的指尖融入醉閑的額間。一朵小巧精致栩栩如生的紅金參半的蓮花立時浮現,在吸收了那一滴金色的血液之後立時金色壓過血紅,變作了金燦燦的,精神奕奕,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又在和尚的一抹間消失了蹤跡。
而不知的臉色随着那一滴精血的流失蒼白若紙。
“小和尚......”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快樂~~=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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