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嫡女重生
晉國。
明帝宣文一年,初冬,天降大雪。
伴随着這場凜凜初雪,京城南陽王府绛華院內響起一陣悲恸哭泣聲。
“縣主,縣主,你怎麽了,你醒醒啊?你可別吓老奴!”
聲音惶恐而落,沒有半點回應。
老奴仆的哭聲愈加響亮。
“縣主,縣主……”
“我還沒死……你哭什麽……”一個微弱的聲音突地從雕花紅木大床上傳來。
老奴仆一驚,吓得連連後退:“縣,縣主……”
躺在榻上蓋着厚厚棉被的楚瓷長睫一顫,緩緩睜眼。
虛弱的眸光從頭頂藕色的镂空刺花軟帳上緩緩移開,落到榻邊一張滿是淚痕的暗黃而蒼老的面容上。
“王嬷嬷。”楚瓷從厚重被子裏伸出纖瘦的手掌來,扯住了底下墊着的起絨棉床墊,掙紮着坐起身來。
王嬷嬷呆愣在原地,竟不敢伸手去扶她。
楚瓷自己從床上坐起來,滿頭冷汗,聲音沙啞地問:“雲環呢?”
王嬷嬷震驚地瞧着楚瓷,愣了半晌才一抹眼淚,撲上前去,哭着道:“縣主您終于醒了,方才老奴見您喝了碗粥便倒下了,又久久不醒,可是把老奴吓壞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楚瓷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左頰上粘着一縷發絲,王嬷嬷只顧哭,也不想着替她擦擦滿頭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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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落着鵝毛大的雪,紛紛揚揚,冰天雪地,處處銀裝素裹。
楚瓷不說什麽,只讓王嬷嬷去将她的貼身丫鬟雲環找來。
王嬷嬷應一聲腳步踉跄着去了。
房門一開,即便是道小縫,也在剎那湧進了寒涼的冬風,吹得外間的棉簾子微微晃動。
楚瓷感到寒冷,故又重新躺了回去,将棉被蓋得嚴嚴實實的。
沒過多久,外面走進一個穿鵝黃襖子的紮雙環髻的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來。
少女匆匆步進了內間,見着躺在榻上的主子,一愣,連忙跪在床邊,伸手一摸她被汗水浸濕的額頭,驚呼道:“縣主,怎的發燒了,好燙!”
“父王呢?”楚瓷喃喃。
“郡王前日奉命帶兵前往北邊州縣邊境駐守,不到一月是回不來的。”雲環略帶疑惑,“縣主前日不是還和王爺在府門前告別……哎呀,看奴婢多嘴了,縣主鳳體抱恙,奴婢這就去找大夫來。”
雲環話還未完便又匆匆出去了,她一走,屋內又來了個着碧色襖裙披白毛狐裘的清麗少女來,模樣比雲環還小幾歲,聲音也稚嫩很多。
少女身後還跟着出去了的王嬷嬷。
兩人步到裏間來。
楚瓷閉着雙眼,渾身發寒,額頭卻燙的似乎要灼傷人,她思緒微微有些恍惚。
“姐姐?”少女輕喚,卻不上前來,和王嬷嬷站在距離床榻三尺見遠的地方,“阿瓷姐姐,你怎麽了?”
“怕是病了。”王嬷嬷道,“午時還好好的,念安小姐,去請大夫吧,看縣主甚是難受,這可憐地……”
王嬷嬷聲音落下後,楚瓷便沒再聽到任何聲響了。
她心裏冷笑,她還不是被她們害死的!
她們蓄謀害她性命,也不過因着她的身份。
楚瓷原不姓楚,楚是晉國國姓,他們南陽王府本不該榮幸得到明帝禦賜貴姓,只因她那個長她七歲的胞姐遠嫁他國和親,被明帝賜封泰寧公主,南陽王府因此再次高升,成為大晉王朝第一家被賜楚姓的外姓王府,連她這個年幼的次女也被賞封號“孝寧”,成為至尊至貴的大晉朝縣主。
南陽王府本就少子嗣,南陽王妃始終沒能給府裏添下一個男丁,誕下楚瓷後沒兩年因病去世。南陽王不好女色,因而身邊除了正妃之外僅有一妾,府裏人稱柳姨娘。
柳姨娘還是當年王妃硬給南陽王納的,稱自己不出男丁,讓他納個側室以續王府香火,為保忠心,王妃便将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送給了王爺做妾,這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大丫鬟,便是如今的柳姨娘。
柳姨娘因為一直念着王妃的恩情,在王妃死後待楚瓷一直視如己出,即便後來她的女兒楚念安出生,她也不曾虧待過楚瓷。
說起來,南陽王府步步順暢,唯獨在香火上不順心,在楚念安出生後南陽王也就斷了生子的念頭,轉而把心思都放在了楚瓷身上,因為柳姨娘自納為側室開始便溫柔娴淑,不争不寵,更是将內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南陽王對楚念安也一直倍愛有加。
楚念安小楚瓷兩歲,長得像她母親,大眼櫻唇,膚色白皙,柔弱纖瘦,安安靜靜,卻很喜歡長姐楚瓷,一直跟在她身後喊她姐姐。
因為楚念安是庶出,楚瓷既是嫡出,也是聖上親口所封“孝寧”縣主,兩人身份已不僅僅是“嫡姐”“庶妹”那般簡單,若嚴格按照規矩來,楚瓷是主,楚念安是仆,區區仆人何談有資格喚主子為“姐姐”!
又因着是庶出的緣故,楚念安就連個“縣主”的身份也沒有,旁人只能喚做“小姐”。
柳姨娘更多次呵斥楚念安讓她記住她自個兒的身份。
那時候楚瓷年幼,看到柳姨娘待自己視如己出,她着實喜歡這母女二人,因此在府裏傳了通告,允許楚念安當衆喚自己“姐姐”。
她這麽做,一來是為了告訴府中衆人楚念安在她心裏的地位非同一般,二來也想說明楚念安到底還是王府的小姐,旁人若敢欺負她,等于欺負到她楚瓷頭上。
年幼天真的楚瓷,将庶妹和姨娘捧上了一個幾乎與她平起平坐的地位。
楚瓷用錦被蒙住了半邊臉,背過身去,長睫抖動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若不是這次聖上欽點她下嫁給景王做正妃,她也不可能看到姨娘和庶妹親切笑臉下的狼子野心。
前日南陽王領兵駐守邊關,一去一個多月,柳姨娘和楚念安很是高興。
沒過兩天,她們竟合謀在送給她喝的熱粥裏下了毒藥,她中招毒死。
死後,她竟奇跡靈魂出竅,親眼看到柳姨娘和楚念安的毒計。
平日裏溫和微笑的柳姨娘對着桌子上她的屍身露出陰獰的表情:“楚瓷,你可知姨娘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念安和你同樣身上流着王爺的血液,憑什麽她要樣樣輸給你?就因為是庶出嗎?當年可是你娘把我推給你父王的,這能怪誰?你以為你給念安一個口頭封賞就夠了嗎?她卻還是一個區區小姐,既然你這麽喜歡你妹妹怎麽就不破格把她提升為縣主?還有你那個疼你入骨的父王,他表面上對我們母女很好,可實際上呢?他要真對我們母女好怎麽就不把我升為正妃,把念安封為縣主?你們父女兩個都是虛情假意,呸,我受夠了!”
柳姨娘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插在她心髒上,令她疼得血肉模糊,痛得撕心裂肺,又深深難以置信,她當母親一樣信任了這麽多年的姨娘,竟然一直都算計着她!
楚念安亦是冷笑,稚嫩的面容上是不符合年紀的深沉之色,她輕輕道:“姐姐,你死了,景王就是我的了,我會替你嫁入景王府,做萬人敬仰的景王妃……”
楚瓷一死,楚念安必然會代她入嫁,因為這樁親事是聖上親自指婚,南陽王府屆時要是交不出孝寧縣主便是抗旨不遵,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為了大局着想,南陽王勢必會讓楚念安代嫁,畢竟,楚瓷深居簡出,見過她真容的人并不多,庶女楚念安沒有封號,亦是不為人所知,因此把楚瓷換成楚念安,風險并不大。
柳姨娘并不想那麽早動手,但是皇上聖旨已下,待到明年開春,楚瓷便要嫁入景王府,為了讓楚念安一朝為鳳一生錦繡,她不得已提早對楚瓷動了手,恰好南陽王授命駐守邊關,他一走,整個南陽王府便成為柳姨娘手中之物,對她而言,找個機會除掉楚瓷輕而易舉。
她在送給楚瓷的紅豆熱粥裏下了毒藥,命王嬷嬷端過去。
王嬷嬷是楚瓷身邊的老嬷嬷,一直伺候着楚瓷長大,但王嬷嬷也早已被柳姨娘收買。柳姨娘本想招攏楚瓷身邊的貼身大丫頭雲環,奈何雲環忠心耿耿,她不好下手,只得在關鍵時刻命人支走了雲環,讓王嬷嬷喂楚瓷喝粥。
半碗粥下去,楚瓷送了命。
柳姨娘得意的不得了,在她屋內連連大笑。随後為了掩人耳目,柳姨娘和楚念安離開,王嬷嬷将楚瓷屍身移到床上,對外稱縣主身子不适。
半天過去,掌燈時分,在這個寒冷的季節,竟飄起了雪。
王嬷嬷再探一探楚瓷冰涼的氣息,看看時間差不多,這才哭起來。
但王嬷嬷怎麽也想不到明明已經死去的人,怎麽又活了過來,可把她吓了一跳。
楚瓷自己也不清楚,靈魂飄在空中,眼見令她心痛的殘忍真相,一個眩暈,魂魄竟又重新附入了本體上,不消片刻,有了意識,醒了過來。
無故被毒死,又一朝重生,拆穿姨娘和庶妹的真面目,楚瓷眼底泛起寒光,她定要叫她們付出相應代價!她也必須要嫁入景王府,成為庶妹此生望而不得的景王妃!
------題外話------
開新文啦~
縣主是古代一個稱呼,地位在郡主之下。在古代,尤其是明清時候,親王女兒封郡主,郡王女兒封縣主。女主就是郡王的女兒,身份不低啦~喜歡的收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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