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時光飛速而逝,玉昭服用君暮為她配的藥已經一年多了。

現在的玉昭,皮膚依然比起剛從涼州回來的時候白皙了一些。雖然看着依舊沒有長安的其他養在閨中的貴女們膚白,但與剛剛回來相比,也已經好了很多了。

玉昭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的襦裙,頭上梳着垂鬟分肖髻,她又因為心情很好,一路過去跑得飛快,眼看着就要用上輕功了。君暮在樹下的石桌旁坐着,眼帶笑意地看着那個宛如墨蝶翩翩起舞般飛向遠方的身影,心情也不由得舒暢了起來。

剛剛那個公主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十分的不舒服。

具體他也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這個與自己年齡相差不多的公主,雖然似乎和玉媺關系不錯,但絕對和玉媺不是一類人。

玉媺這種,充其量就是蠢。她雖然是壞,但又蠢又壞的人,一般翻不出什麽大的浪花來。

玉雅那種,雖然白蓮花的要命,有時候稍不注意就很容易從她手上吃虧,但只要在她做戲的時候及時在其他人面前拆穿她的鬼把戲,這倒是也不足為懼。

而這個公主宰父霞……

君暮突然回神。

他感受到,有人正在靠近。而這個人不是玉昭。

君暮擡起頭,眯着眼睛四處查看了起來。

他就這麽看的了一個站在不遠處癡迷地盯着她的身着華服的男人。

“美人兒!”那男人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向着君暮的方向走來。

君暮皺眉,面露嫌惡地起身,決定避開那個惡心的男人。

可是那人卻并不停止腳步,似乎完全沒有看到君暮的嫌惡。

“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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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暮擡眼看去,看到的是一個腳步虛浮的年輕男人。雖然這人看着俊朗不凡,但大抵是因為他看人的眼神太過露骨,君暮就是沒來由的厭惡。

“美人兒,你別跑啊!”男人嬉笑着想要靠近,還沒走幾步,君暮就聞到了一陣酒臭味,“美人兒,來嘛,讓你情哥哥來好好疼疼你——”

君暮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荷包。

雖然玉昭剛剛臨走的時候跟他說,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叫她,但君暮一點都不想成為那種無所事事只能靠玉昭保護的男人。

他也不是完全不能自保。

既然現在這個登徒子并沒有什麽殺傷力,那麽他就不要再讓玉昭擔心了。

然而,正在君暮準備将自己手中的備好的毒撒到對面男人的身上的時候,他卻突然瞥見旁邊的樹叢中出現的一片鵝黃色的衣角。

這件衣服……

君暮的腦內突然就出現了剛剛那位公主宰父霞的身影。

君暮皺起了眉頭。他突然理解了剛剛宰父霞的眼神。

他又在荷包裏摸索了一番。當他的手再次出現時,只是微微一動,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就悄無聲息地飛向了那個低矮的樹叢。

世人皆知商韶懿驚才絕豔武功高強,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商韶懿也是世間少有的醫毒雙絕之人。

而君暮,便将她的醫術和用毒之術,全都學了回來。

君暮只假裝沒有看到那個方向發生的事情,只自顧自地轉身,遠遠地吊着那個男人,将他帶離了宰父霞藏身的地方。

他突然明白了宰父霞剛剛的眼神的意思。

這個男人是宰父霞帶來的。如果他沒有想錯的話,宰父霞八成是要這個男人前來,對玉家的養女“君暮”做些什麽不軌之事。

雖然他暫時還想不明白宰父霞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意圖是肯定沒有理解錯的。

走到了一個比較遠的地方,又遠遠聽到剛剛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君暮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再次看向了那個被他帶到這裏來了的男人。

君暮的眼神冷的能把任何東西都凍成寒冰,而男人也被他的眼神刺到,似乎終于從酒中清醒了一些。

男人左顧右盼,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角落,而這個地方,根本無法逃跑。

看着男人眼中突然流露出來的驚懼,君暮準備撒出毒//藥的手竟然就這麽停在了半空中。

他猶豫了。他想到了玉昭。

他不想讓玉昭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那是他的救贖,他的光。他無意讓玉昭接觸到任何有可能暴露自己的黑暗面。

可是這個男人留着,卻反而更容易暴露。

“主子。”

冬青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出現,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君暮的面前。

“不,我不是故意的,”男人看的冬青的出現,似乎突然就酒醒了。他驚訝至極地看着君暮,等到君暮的眼神再次掃向他,才猛地跪下,一個勁不停地作揖,“我不是故意的啊,這位娘子,您大人有大量,我只是一時糊塗,我——”

君暮沒有理他,只淡然地甩了甩手。

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被他撒向了那個男人。

男人好像瞬間就被定格住了一樣。随後,他慢慢地、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你不用管。”君暮低聲說道,“也不要告訴昭兒。退下吧。”

冬青沉默了兩秒,應道:“諾。”

就像來時一樣的安靜,冬青離開的時候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君暮自嘲地笑了笑,轉身往原先與玉昭分開的地方走去。

卻在轉過了一個彎時,見到了面無表情、眉頭皺得死緊的玉昭。

她的手上還拿着一枝嬌嫩的桃花。

玉昭與他的視線對撞。兩人相視了短短一瞬,玉昭便氣憤地轉身,如同奪路而逃般地離開了。

君暮的心中不可避免地慌亂了起來。

昭兒這是……怎麽了?可是她發現了什麽?

活了這麽多年,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情緒竟然還能因為除了恨意之外的別的原因,而産生這麽大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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