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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昭不喜歡喝那種甜湯,自己不得不喝的時候非要纏着君暮陪她一起喝,這讓君暮一邊覺得有些想笑,一邊卻又無奈地縱容着。
不過在被纏着喝了幾次,弄得他自己倒是有些虛火上升時,君暮還是決定暫時給她換個方子。
時間過得很快。好像只是轉眼之間,已經要到兩人出孝的日子了。
這日,一向安靜偏遠沒什麽人來的蘭汀院,卻突然迎來了一群來自攀雲院的“客人”。
說是客人其實也不大對勁。因為這群人,是來為玉昭與君暮二人量身的。
“見過昭娘子,見過君娘子,”領頭的嬷嬷看起來頗有氣度,看着不像是個将軍府的下人,倒像是宮裏出來的管事嬷嬷,“老身今日帶人來,是為了給二位娘子來量身的。”
“量身?”玉昭一時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是要做什麽?”
那位領頭的嬷嬷這才微微抿唇一笑:“下個月便是娘子出孝的日子了。大夫人遣了老身來,便是為二位娘子量體裁衣的。出了孝,娘子們便可跟着出去走動一番,好為自己相看一門合心意的親事了。”
聽到這話,玉昭直覺有些不喜歡。但過了這麽久,她每日裏都跟着窦嬷嬷學規矩,而君暮也跟她說了不少,該知道的她也早就知道了,斷不會在這位陌生的嬷嬷面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那便請嬷嬷——”
玉昭的話還沒說完,卻被站在她身旁的君暮悄悄地捏了捏手。
感受到了君暮的意思,玉昭便頓了頓,話頭一轉,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那便請嬷嬷在此稍作歇息吧。春蘿,翠菊,上茶。”
而那位從大太太院子裏來的嬷嬷也并沒有察覺到什麽,只順着玉昭的話頭,随着前來引路的侍女走進廳中坐了下來。而跟着她一起來的仆婦們也都跟着魚貫而入,但也只有另兩個嬷嬷能道坐下罷了。
玉昭細細觀察了一番,心中有了些計較,但面上并沒有顯出什麽。
她偏過頭去,與君暮對視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守孝時間這麽長,玉昭從來都沒見過大太太什麽時候主動來關心她的。現如今她要出孝了,那大太太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出,若是說她沒有什麽別的目的,玉昭是一點都不會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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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大太太這個人,玉昭還真是有些話要說。
不是說這個人有多好,也不是說這個人有多壞,而是這個人,當真是勢利眼又愛出風頭得可以。
大太太是長房長媳,老太太不願操勞,掌着中饋的便是這位大太太。別的不說,她就是喜歡撈好處占便宜,喜歡搶風頭——什麽好就要什麽,基本上已經是她的日常操作了。
三房的玉郅帶着妻子遠赴邊城,大太太便立刻占據了玉郅從小住到大的嘉懿院,并迅速把自己的大兒子安排了進去;而她的嫡出長女玉翎,則是從小便被給予厚望,住的院子被命名為“栖桐院”——那自然是因為“鳳栖梧桐”了。
改朝換代之後,新皇宰父榮家裏正好有着幾位與玉翎年歲相當的皇子,這“鳳栖梧桐”便也變得有可能了。
大太太雖然是這麽想的,但玉翎自己卻并不喜歡這樣。
她自己有喜歡的人,而這人并非什麽王子皇親,而是一個出身并不算富貴的寒門學子。
玉翎喜歡上這寒門學子也是有原因的。
玉翎雖然是大太太所生,但大抵是因為大太太重男輕女,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嫡長子玉骧的身上。老太太見這好好的娘子卻爹不疼娘不愛的,便将她抱來了自己身邊養着。
老太太雖然有些過于看重權勢地位,但對于孫女的教養還是上了心的。不僅給玉翎請回來的教養嬷嬷是前朝宮裏的嬷嬷,連帶着人品和德性學識,也都請了最好的先生前來教導。
不過玉翎仍然是孤獨的。雖然是一樣的嬷嬷和先生,然而玉媺那種蠢如鹿豕的人,她卻是半點不想和對方打交道的。
這也就導致了她成年後的第一次出門,便遇上了那樣能讓她一見傾心的人。
兩個人始于寺廟相識,随後他們發現,對方與自己很有共同語言,便越談越投機,後來便暗中生出了些情愫,相處也更加和諧。
但畢竟都是理智的人,兩人雖然暗生情愫,但卻沒有任何愈矩的舉動。
玉翎瞞住了大太太,瞞住了玉媺,甚至也瞞住了玉斓和玉雅,然而卻唯獨告訴了玉昭。
大概在玉翎看來,玉昭這樣單純無心機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交心的人吧。
也許是與玉翎聊得多了,玉昭才更加清楚地知道了大太太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才能在這樣短短的時間內立刻就領會到大太太的意思,從而做出正确的應對。
——很顯然,大太太這是打算,讓她和原本的玉翎一樣,把她同玉翎一道嫁出去當政治聯姻的工具了。
若是放在兩年前,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會發生的。然而這兩年來,君暮每日裏都為玉昭配了藥,讓她的膚質變得更加細膩柔滑,而原本因為曬太陽而導致的顏色偏深的皮膚,現在也變得白皙了起來。再加上玉昭本就五官出色,現在的玉昭,可是已經變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了。
以至于前兩日,當玉昭依舊穿着素色衣服前往興善寺祭拜的時候,因為有些着急便足尖點地,用輕功飛進了寺院才落下來。寺院中的那群常常與他們一同聽講經的小沙彌甚至也險些沒把她認出來——
他們只道是哪裏來了個仙女,來為玉家三郎君和三夫人祈福來了。
玉昭當時沒想那麽多,只是打着哈哈岔了過去;可是不管是她還是其他人卻都沒想到,當時竟然還有別人在場。
在那之後的傳言就變成了,玉郅與陶幼容夫婦功德圓滿羽化登仙,在人間受夠了二十七個月的香火之後,天上的神仙便派了仙女下凡,前來接回他們的元神,前往天庭飛升為神仙了。
進來量身的嬷嬷只稍坐了一陣,便見到有個眼熟的丫頭端着個托盤,從屋裏走了出來。
“喲,這不是閉月麽?”那位嬷嬷可是看到了熟人了,看見閉月就跟看見了她親閨女似的,“幾年不見,閉月丫頭可是越長越水靈了!”
“見過張嬷嬷,”閉月笑笑,越發的靈氣可人,“這是兩位娘子的身長尺寸,婢子便将這交給您了。”
那位張嬷嬷卻是一愣:她的人壓根就還沒動手呢,這尺寸又是怎麽來的?
大概是看出了張嬷嬷的心中所想,閉月又是一笑:“娘子們近兩年長得快了,整日裏的衣服都要新做,所以我們便勤快了些,免得娘子們沒有合身的衣裳穿。”
似乎是覺得有些道理,張嬷嬷若有所思地應了聲。
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
這些嬷嬷,都是越老越人精的類型。他們說是說量身,但指不定在碰到人身上的時候,随便摸摸什麽地方,或者是暗中敲了哪些穴位影響了什麽,這可都是說不準的。更何況,他君暮更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兒身……這些嬷嬷但凡靠近一些,只要看到他喉嚨上略微有些凸起的部位,那麽他便立刻要待不下去了。
縱使他已經用衣服遮了不少,但那還是不能完全掩飾得住的。所以他才派了閉月出去,讓她直接将他們的尺寸送上,順勢也免了玉昭的量身。
“既如此,那我們便回去了,”張嬷嬷接過了記着玉昭和君暮身長尺寸的宣紙,折了兩折,收進懷裏,“昭娘子和君娘子的衣裳,待針線房做好了便會送來,現下就不打擾兩位娘子休息了。”
“嬷嬷客氣了,這怎麽能算是打擾呢?”一直坐在主位的玉昭這時候落落大方地開口,“若不是身上有孝,我們還巴不得嬷嬷天天來吃茶呢。”
這般看着有些嬌嗔也有些天真的小女兒家的話語,換得了衆人善意的一陣笑聲。
“既如此,我們就不耽誤娘子們歇息了。老身告退。”
說罷,這位張嬷嬷便帶着人又如同來的時候那般突然地走掉了。
看着逐漸關上的院門,玉昭有些若有所思地湊了過去,想要同君暮說點什麽。
可是當她一擡眼,卻恰好見到了一副以往她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情形。
君暮沉着臉,似乎正在若有所思着什麽。他的臉上再沒了以往的柔和線條,而是變得有些瘦削了起來,看起來線條硬朗了不少不說,甚至……
甚至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個姑娘家。
玉昭突然又想起了之前有幾次,自己在看着暮姐姐時的錯覺。
或許,那根本不應該被稱之為錯覺。
那般淩厲的銳氣,那般震懾人心的氣勢,都不像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身上該有的氣質。
玉昭就這麽看着君暮愣住了。
“……昭兒,昭兒?”
玉昭猛地回神,這才注意到,君暮正在有些無奈地看着她。
“暮姐姐,怎麽了?”她問。
“沒怎麽,”君暮看着她,臉上還是微微蕩起的笑意,看着讓人心曠神怡,“馬上就要出孝了,我也沒什麽別的擅長的,就為你尋摸了一顆珠子……你若是不嫌棄,就将你的劍穗拆下,我給你編到劍穗上去挂着。”
可是當君暮拿出那顆珠子的時候,玉昭卻愣住了。
那是一顆光華璀璨的明珠,十分耀眼奪目,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這不是你的玉佩上挂着的珠子嗎?”玉昭有些着急地開口,說着就想把那珠子推回去,“那玉佩,我記得娘說過,是暮姐姐的娘留給暮姐姐的——”
可是她卻被君暮按住了手。
“玉佩是我娘親留給我的,珠子也是,”他說,“但我沒什麽送的,眼看着你也要及笄了……就當着是我娘送你的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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