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峰回(五)

後邊要走的人看這兩人不走了,也都停下來等他們,洛介寧等官府的人全部都進去了,那些人罵罵咧咧的還不肯走,便上前,找了一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問道:“大伯,這是怎麽回事啊?”

那男人不像是其他人那麽膀大腰圓,只弱弱瘦瘦的看起來很好欺負,但是他一開口,洛介寧生生感受到了來自外貌的惡意:“小兔崽子,你在這裏湊什麽熱鬧?!信不信我們連你也打?!”

洛介寧連忙揮手笑道:“您誤會了,我是玄天樓派過來給你們平息糾紛的人,你看看,我身後那些人都是呢。”

說罷,他轉了個身讓他們看到後邊的一群人,那男人眯着眼睛道:“哦?平息糾紛?你們是玄天樓的人啊?”

其中一個男人道:“奇怪了,玄天樓怎麽還插手這事了?難不成是官府報上去的?”

洛介寧看這些人跟官府的關系似乎不太好,若是說是官府報上去的,不知能不能緩和緩和氣氛,只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因而道:“可不是了,這瘟疫的消息傳到七臺山,自然就過來幾個人了!”

對于這些字不識幾個但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的村民來說,有一個玄天樓的名頭果然要好用得多,那男人就這麽一看,立馬就對他恭敬起來了,笑道:“哎喲,看來是貴客啊。”

洛介寧笑:“不是貴客,你們能給我說說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給段婉一個眼神,段婉立即把後邊一行人全部叫上來聽話了,幾個男人見了幾個姑娘态度立馬就好了起來,都知道是清閣的女子,也都知道清閣的女子是惹不得的,可能你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一個看起來年紀大一點的男人先是嘆了口氣,才道:“我們這個鎮子上,也沒剩多少健康人了,你瞧瞧,這些人得了瘟疫就算了,本來還是有法子可以救的,結果就是昨日,那些人不知怎的就忽然都跟瘋了一樣,見人就咬,拿着東西還會打人,臉上還……”

男人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洛介寧飛快接上道:“是不是臉上還有紫斑?”

男人倏地一愣,随即重重點了點頭。

洛介寧和段婉對視一眼,看來,他們在門口遇見的那些人,就是感染了瘟疫的了,只不過,為何他們會出現在那裏?

段婉問道:“伯伯,那些染病了的人是被關在一起了嗎?”

男人點了點頭,痛心道:“是啊,不然他們出來會感染更多的人啊。”

段婉又問:“那麽,伯伯你們說冤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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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道:“可不是那官府請了幾個外來的郎中都只道這病是我們自己傳染的,不就沒了下落了,官府根本就不想管我們了!”

洛介寧沉吟片刻,問道:“伯伯,這個病是怎麽傳染的啊?”

另一個男人憤然道:“還能怎麽傳染?只要生活在一起就會感染呗。”

洛介寧有些後怕地退到鐘止離身邊問道:“我就殺了幾個人,不會染病吧?”

楊天明一聽這話,連忙退的離他遠點,南傾文誇張地捂了嘴退後幾步,南望更是跑出好一段距離。只李明嫣一個人怯怯地站在他身後,但是臉上的恐懼出賣了她。洛介寧:“……”

鐘止離眼裏漾起笑意,道:“說不定。”

洛介寧有些無言地拍了拍身上的灰,道:“聽他們的說法,要麽那幾個人是自己跑出來的,要麽就不是這個鎮子上的,你說哪個可能性大?”

一個男人聽到他說這句話,連忙道:“不不不,我們鎮子上的染病了的人都在一處,那些外來的人都不能進我們的村子的,都被官府的人關在另一個地方。”

“在哪裏?”洛介寧和段婉異口同聲問道。

“在靠近海邊官府有一個專門接待從外邊來的人的一條街。”

還有街?

洛介寧不由得有些發笑,若真的是這些人把瘟疫傳染過來了的,那豈不是引狼入室了?

一個男人憤然道:“要不是那些倭人,我們鎮子上哪裏會有這種病!”

洛介寧覺得他再在這裏站下去,只會聽到不停地抱怨,他拉上鐘止離道:“你帶咱們去看看染病了的那些人,怎麽樣?”

那男人神色有異,道:“那些人現在我們都不敢見了,就跟瘋了一樣,你們要去見的話,可得小心一點,別把他們打死了,他們畢竟還是我們的家人啊。”

洛介寧忙點頭了,道:“自然是不會了。”

聽他這麽說,一去男人這才信了他,帶着一群人前往關着人的地方,段婉問是否有人逃出來的,那領頭的男人堅持說一個都沒少,肯定一個都沒有逃出去過,洛介寧拉着鐘止離小聲道:“那麽,肯定那些人是漏網之魚,我看是中原人的相貌,不像是外來人。”

南傾文一臉無語道:“倭人也就是比我們長得矮一點,但是相貌上是看不出來有什麽不一樣的。”

“哦?是這樣嗎?”洛介寧摸摸下巴,道,“那這麽說,都有可能了,但是人家既然說了人數沒少,那麽就是外來的咯。”

南傾文問道:“伯伯,那些關外來人的是不是官府在管啊?”

“是啊。”

“人有沒有沒少啊?”南傾文問,“我們在來的路上就遇見了幾個染病了的人呢!”

幾個男人似是有些驚訝,紛紛轉頭看着他,問道:“倭人是紮辮子的,你看他們有沒有紮辮子?”

楊天明道:“沒有紮。”

一個男人道:“那不可能,肯定是你們眼花了。”

南望這時候湊上來說道:“伯伯,我們這麽多人都眼花了嗎?”

幾個男人不說話了,常風宿問道:“伯伯,有沒有是沒計算在內的人,出來了,所以你們不知道?”

那個年紀比較大的男人堅定道:“不可能,鎮子上所有的人我都認識,不可能會少的。”

洛介寧了然,看來,就不是這個鎮子上的人了。再說,那幾個人已經被他殺了,屍體也就抛屍野外,就算叫那男人跑去認,估計也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段婉問道:“伯伯啊,那些人為什麽臉上會有紫斑啊?是不是是別的病啊?”

男人搖頭道:“就是不知道,所以我們才來問官府啊,結果你看,他們根本不搭理我們。”

看來,是百姓有理,官府沒理了,洛介寧慶幸他們沒跑去跟官府說話,不然還不知道要被他們說得怎樣暈頭轉向。

楊天明有些憤然道:“這個官府怎麽這樣啊,不顧着老百姓,還要他們做什麽!”

一個較年輕的男人應和道:“是啊,你看看這世道,亂得很呢。”

洛介寧心裏暗暗啧啧,你是沒看過亂的世道呢還。

一行人跟着他們去了鎮子南邊,他們道那些人之前都在屋子裏,因為開始發瘋,怕他們出來感染別人,所以就轉移到了當地的監獄裏,監獄裏原本那些人聽到要全部釋放了,高興得幾晚沒睡着,誰知有幾個一出來就被感染上了,又關了進去,這真可謂是樂極生悲了。

而染病的人被關進監獄也已經沒了意識,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原本這些幸存的人還能去看看自己家裏人,現在只能隔着鐵栅欄看了。洛介寧發現,幸存下來的人都是體格強壯的男人,大抵是身體好免疫強,才沒被感染。

他們派了兩個身體強壯的彪悍帶他們進去。他們一進那個監獄門口,撲鼻而來一股黴味,幾個清閣的女子捂着鼻子不想上前了,李明嫣更是站在原地遠遠望着入口就不走了。只段婉還跟個沒事人般,跟在洛介寧身後進了監獄,那監獄大得很,足以容下幾百人,這鎮子也不大,住進去,足夠了。

隔着冰冷的鐵栅欄,那些男人一見有人進來了,立馬沖了上來,雙手扶住那鐵杆,嘴裏開始發出無意識的□□,洛介寧看過去,他們的臉上無一不是布滿了瘆人的紫斑,眼睛裏空洞失焦無神,與之前他們在門口見到的那幾人神似。那一雙雙布滿了青筋的雙手瘦的猶如柴火,似乎上前一掐就會斷了,兩邊的鐵栅欄被他們搖晃得吱呀作響,像是下一秒就會傾塌。南望跟在鐘止離身後,有些害怕地往鐘止離身上靠。

洛介寧卻發現,除卻男人外,那些孩童老妪婦女的臉上,沒有紫斑!而這監獄,左邊關的是男人,右邊關的是老幼婦女!他不禁心裏暗道,難不成,這病,還知道尊老愛幼了?段婉和鐘止離明顯也覺得奇怪,只這三人誰也沒說出來。

段婉問道:“他們吃過東西沒有?”

一大漢道:“每日送吃的過來呢,都吃了。”

鐘止離問道:“既是吃過了,為何一個個如此枯瘦?”

不僅是抓着鐵杆的那些男人瘦,那些婦女孩子和老人,均是瘦骨嶙峋,讓人一眼看過去,倒是以為不是瘟疫,而是蝗蟲過境。

男人嘆氣道:“官府不肯出錢,我們這裏的糧食也不多,也沒人去種了,只能捱着了。”

楊天明怒道:“遇上瘟疫居然還不出錢!這官府遲早得拆了它!”

洛介寧好笑道:“你若有那個能力,不如先來救救這些人如何?”

楊天明被他一說,無話了,段婉問道:“這些人,有沒有見過什麽人?在他們發瘋之前。”

男人想了半天,兩人還對視一眼,才道:“之前有個人來這裏,說是行醫,要來看看能不能救他們,但是看了一宿,說沒辦法救,就走了。”

洛介寧問:“此事官府知不知道?”

男人搖頭:“不知道。”

鐘止離問:“你們還記得那人長什麽樣嗎?”

洛介寧補充問道:“什麽時候來的?”

兩個男人對視幾眼,一人道:“好像是三天前來的,前天走的,那人長得跟你差不多高,一身白色衣服,生得還挺好看,哦對了,他自己說他姓艾。”

他說這話,是對着洛介寧說的,自然是說跟洛介寧一般高,洛介寧沉吟道:“艾這個姓,很少見啊。”

段婉點頭道:“我認識的人都沒這個姓的。”

鐘止離出聲道:“可能是假的。”

南傾文問道:“什麽假的?”

常風宿補充道:“虛報姓呗。”

兩個男人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一人問道:“那人為何要虛報?”

洛介寧沒理他,問段婉:“你看,這是中毒嗎?”

段婉搖頭無奈道:“不像是中毒,但是那個紫斑看起來又很像是。”說罷,她指指自己腰間吊着的袋子道:“若是他們腹中也藏了這種草藥,大概可以知道是因為這個東西才發瘋的。”

鐘止離拔出劍,含笑的光一閃,頓時監獄裏騷動了起來,洛介寧點頭道:“看來,還是挺怕死的。”

一個男人有些驚慌道:“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鐘止離道:“莫慌,我只是看看有沒有傷口。”說罷,他走近鐵栅欄,将劍伸了出去,那裏邊的男人一看他的動作,立馬做鳥獸狀散開了,鐘止離出聲道:“我不是來殺你們的。”

他動作放輕,讓他們感受他的善意,那些人将信将疑,還是離得遠遠的。鐘止離還要說話,洛介寧咂嘴道:“太麻煩了。”

說罷,他從腰間抽出扇子,扇面一展開,一邊拉住鐘止離腰帶把他往後一帶,一邊朝鐘止離那邊揮去,頓時飛出數十根銀針,裏邊那些人做驚恐狀,還沒做出反應,銀針已經穩當當将其中三人穿着的布衣胸部以下刺穿割了下來,這邊的人清晰可見,那些人腹部果真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浮生為戀 的地雷~破費啦~麽麽噠~(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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