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戾風(三)

兩人在換骨泉前蹲了一會兒,洛介寧忍忍忍忍忍不住還是問道:“唐玄同說什麽?”

鐘止離這才慢悠悠開口道:“他們以為,若是有內奸放毒,必然會是最後剩下的那一個。所以,他們在等最後活下來的人。”

洛介寧毫無形象笑了,道:“那,要是全死了怎麽辦?”

鐘止離望向他,道:“那麽,便是門派中的人。”

洛介寧道:“所以,他懷疑是我們在他們那邊安插了卧底?還有可能安插在他們門生裏邊?”他笑了笑,道,“恕我直言,我覺得南承書沒有那個本事,也沒有那個氣魄。”

鐘止離擡頭問他:“那你認為,誰有這個本事和氣魄?”

洛介寧回以一笑,道:“自然是背後做鬼的那些人。”

兩人随即又是沉默片刻,洛介寧道:“你去看看南望吧。”

鐘止離點了點頭,便要起身。誰知他剛站起身,眼前忽的一黑,竟是連站都站不住了,直直往泉裏倒去。洛介寧縱是眼疾手快,等他反應過來,鐘止離已經栽了進去。

洛介寧被他吓了一跳,這個天氣,泉水冰涼刺骨,怕是要得風寒的。他連忙也跟着跳了下去,一把圈住鐘止離急急問道:“你怎麽了?”

鐘止離被冷水一沖這才回過神來,看着洛介寧過分焦急的臉,倒是有些笑意,按着他道:“我沒事。不過是蹲久了。”

洛介寧跟着跳了下來,本身是擔心鐘止離,現在才猛然驚覺那泉中水實在是刺骨,雖他穿得多,但是現在已經全身濕透,凍得有些瑟瑟發抖,抱得鐘止離更緊了,直道:“好冷好冷……”

鐘止離順着他,兩人一起跳了上去,一陣冷風刮過,鐘止離也臉色蒼白。洛介寧催着他道:“回去換衣服換衣服。”

兩人回去換了衣服,鐘止離這才去見南望。被洛介寧那麽一點醒,只不知南望會怎麽想。洛介寧卻是一臉悠閑地便磕着瓜子邊跟那楊天明聊着天。

南傾文一進來,見了兩人,問道:“師弟怎麽還有空在這裏閑聊?”

洛介寧嘿嘿一笑道:“說起來慚愧,不過确實是沒事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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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傾文問道:“嫣嫣那事,就這麽結了?”

洛介寧撐着頭喝了口茶才緩緩道:“不這麽結了,還能找出什麽呢?”

楊天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問道:“這是何意?難道就找不到害嫣嫣死的人?還有,你說清楚了,上次,為何你們都不說話,就我問能不能找到那解毒老頭的時候。”

洛介寧不覺驚奇,這人竟然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事,也算得上走心了。只南傾文道:“若一直這麽消沉,人家豈不是把我們當軟柿子捏?”

“哦?”洛介寧頗為詫異,望向他問道,“你可得說清楚了,誰把我們當軟柿子捏?你道是唐玄同,還是另有所指?”

南傾文一直語塞,只楊天明插嘴道:“怎又說到唐玄同去了?”

洛介寧笑道:“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嘛。”

楊天明更是一頭霧水,問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沒說你。”洛介寧沒好氣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南傾文道,“掌門開會你也去了對吧?無塵軒等着抓最後一個人。若是等不到,你猜結果會是什麽?”

南傾文忖度片刻,試探道:“豈不是,怪到我們頭上?”

洛介寧別有深意一笑,道:“怪到我們頭上,一開始他們就是這麽想的。你想想看,一個小小的山城鎮,都是養在無塵軒眼皮子底下的人,能出什麽內奸卧底?怕就怕在,整件事情都是在栽贓陷害罷了。”

南傾文幡然起身,問道:“這是何意?”

洛介寧道:“豫州下毒一事,沒查出來是何人下毒,而我跟鐘笑去兖州恰巧遇上了那解毒老頭。一拿到解藥,那邊無塵軒就中毒。之後,李明嫣被殺。山城鎮控制得緊,但是氿泉鎮可是魚龍混雜。你想想看,莫不是賊喊抓賊?”

南傾文皺緊了眉頭,氣憤道:“他們僅僅是為了一個罪名,豈不是連一個鎮子的人都可以放棄?”

洛介寧笑出了聲:“江湖上,死于無辜的人多得是,誰為他們正名過?”

楊天明在一邊道:“若是此,無塵軒未免也太不要臉了罷!”

“诶!”洛介寧朝他一擺手,道,“可別這麽說。不擇手段,有的時候就是一種策略。”

只南傾文問道:“對了,師兄曾經說,追殺他的人都是用刀的,這怎麽解釋?”

洛介寧心底隐隐覺得不妙,此事是他拜托二位師兄去查,沒料到這南傾文竟然也知道個中細節,莫不是走漏了風聲。只道:“追殺李明嫣爹的人,也是用刀。”

“怪不得!”楊天明呼出了一口氣,道,“看來,他們殺了爹之後,連女兒都不放過!”

“現在下結論未免過早。”洛介寧磕磕白瓷杯的沿口,道,“李明嫣他爹還說過,下毒的人裏邊有玄天樓的人呢。現在搞一套門派服實在是太容易了。”

“我們的人?”楊天明和南傾文異口同聲問道。

洛介寧朝他們一挑眉,便要走了。南傾文在後邊問道:“師弟,這些,你跟掌門說了嗎?”

洛介寧回眸一笑道:“自然是說了的。”

他緩緩踱步到鐘止離的屋子,還沒進屋,便聽得裏邊鐘止離在道:“等洛哥哥來了我們再說。”

洛介寧倒是好奇,怎的兩人談話還能談到他頭上來,立馬推門進屋,道:“我來啦。”

南望一見是他,這下子坐不住了,連忙道:“哥哥來了。”

洛介寧瞧過去,那南望臉上的淚痕還清晰可見,着實是哭過了一場的。轉頭看向鐘止離,卻見他頗有些無奈的,對他道:“南望道,要去見掌門。”

洛介寧喲了一聲,笑道:“行啊。不過掌門現在不在,要晚一會兒才回來。”

他看向鐘止離,道:“你們商量什麽呢?見個掌門也要商量這麽久?”

鐘止離見他沒有異議,倒也是安心了下來,只道:“聽你的。”

南望一下子撲了上來,擡着頭巴巴望着他,問道:“掌門會認我的吧?”

洛介寧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頂,道:“會的。先吃個晚飯,我們陪你一起去見掌門。”

“好。”

洛介寧坐在鐘止離身邊,只默默看了他一眼,兩人算是達成共識,倒也安安靜靜地陪着南望吃了晚飯。洛介寧這才道:“南望,你脖子上也有一塊玉,對吧。”

南望乖巧地點了點頭,從衣領裏邊掏出那塊上邊刻着纏枝梅花的玉。洛介寧仔細瞧了瞧,那玉不同于李明嫣身上那塊,明顯看得出來,價值不菲。那纏枝梅花不是簡簡單單刻在上邊,而是幾滴紅墨渲在玉身中間,模模糊糊有個梅花的影子,竟是美得驚豔。

洛介寧點了點頭,道:“收好了,或許掌門還記得這塊玉。”

南望更是小心翼翼把它收到了衣領裏邊。洛介寧轉而看向鐘止離,兩人一對望,竟是一時移不開眼,洛介寧着而對他一笑。

南望這時候在旁邊輕聲道:“哥哥,你對鐘哥哥笑得好溫柔啊。跟你一點都不像的。”

洛介寧差點被他說穿,面上竟是有些赧色,不耐煩道:“瞎說。”

“我……”

南望還欲言,被洛介寧打斷道:“掌門這時候應該回來了。我們帶他去吧。”

自來了七臺山後,南望便對掌門有着莫名的敬畏感。即便是李明嫣失蹤了,他上來報案,都沒有直接見到南承書。只這一次,是下定了決心的。既然那南承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那麽,這次的相認,恐怕會簡單得多。

在藍暮林的回憶裏,南望被指認出是南承書的兒子時,南望的外公已經将南望交托給了藍暮林。但是如今,藍暮林不在了,洛介寧和鐘止離便是他能依靠的人。可是,這兩人又經常不在,若是走了一兩個,就沒人能夠照顧他。況且,那些個門生也只聽說南望是豫州一事的線索人,照顧他,只不過是不想讓線索斷了罷了。

三人行至南承書的書房,這時候他确實已經回來了,并且正在燈下看着書。鐘止離先去敲門,得到回應後,三人才終于進了書房。

南承書見到南望時,不覺微詫道:“他就是南望吧?”

“正是。”鐘止離看向南望,那南望立馬乖巧道:“見過掌門。”

“你見過我?”南承書似乎有些驚訝,轉向鐘止離問道,“你帶他來見我,是李明嫣那事?”

鐘止離搖頭道:“不是為李明嫣那事,是為南望的身世。”

南承書微詫道:“身世?”

洛介寧在一邊靜靜看着,看了看南承書,又看了看南望,發覺這兩人果真是有些地方很相似,眉目間的神情都有些眼熟。心底不禁暗暗道,這南望,怕是以後就成了掌門的兒子,還要高他們一等的。

鐘止離娓娓道來:“南望是我們在豫州遇見的,他是藍暮林的徒弟。據藍暮林回憶,這個孩子是沒爹沒娘的。但是後來,他們偶然遇見了一戶人家,那戶人家道這個孩子正是家中女兒和一位劍客所生。”

“哦?”

南承書頗有些趣味地聽着,只鐘止離叫南望拿出那塊玉時,他身形頓了頓。

鐘止離将那玉遞至眼前,道“這玉,是南望他娘留給他的,一直戴在身上。”

從洛介寧那個角度,恰巧可以看見那南承書眼裏閃過的驚慌。僅僅是一瞬。

南承書擡眼看了看南望,問道:“這是你娘的?”

南望有些怯怯地躲在鐘止離後邊,輕聲道:“是的。”

鐘止離問道:“掌門,您對這塊玉,有什麽看法?”

南承書轉而看向鐘止離,铿锵道:“你有什麽話,直接說便是。”

鐘止離得了允許,這才道:“那戶人家曾說,南望的爹是當時很有名的劍客,并且,現在更是威名遠揚。”

南承書眯着眼,看着鐘止離,語氣中竟是有了些揶揄,笑道:“你該不會是想,這個孩子是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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