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昆藏篇(七)
盡管做了各種心理建設, 甚至他都做好了惹惱神明被變石頭的準備,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腦海中竟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是低沉又有些沙啞的蒼老聲音, 卻自帶威嚴與睿智,僅僅回了一個字,就令張景澄渾身一顫。
否。
張景澄的第一反應不是對這個答案質疑,而是果然是個好神明!進而又想到這個敢在神明眼皮子底下幹壞事的人, 難道真當肩吾不知道?
于是, 就又問了第二個問題:那您為什麽不管呢?他們害死了很多人!
這一次久久沒有回應。
其他人已經參拜完畢,陸續起身, 這時大家才發現張景澄的異樣,起初還覺得他可能還沒說完,但十來分鐘過去後, 張景澄的額頭都出汗了, 還不起來,這就太不正常了吧?
張瑞源連忙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這才将如進夢魇的張景澄給喚回來。
張景澄一個激靈睜開眼, 行完禮後跟着衆人往外走,鐘免還在小聲問他‘你剛才說什麽了,那麽半天’?
張景澄也沒回答,只是惋惜地回頭看了一眼, 便略帶遺憾地随着衆人走進那個洞口, 可就在他進洞的最後那一剎,腦海裏突然如打字一般閃過四個字:至善無畏。
沒有聲音, 卻也像是在回答張景澄第二個問題,令張景澄忍不住再次回頭, 而這次狂風再次炸起,視野又是一片模糊。
鐘免走在張景澄前面,見此連忙拉了他一把,把他拽進洞內,還說:“這大風別在把張大大給卷走咯!”
衆人被他給逗笑,此行沒有人員傷亡,已是萬幸。
他們要原路返回冰湖難度很大,畢竟要逆流而行,那水流的沖擊裏但凡領教過的都覺得不可能,正發愁的時候,一顆小石子自石洞頂上掉下來,砸到了張景澄頭上,雖不是同一顆,可結合剛才的經歷,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一陣風來,小石子咕嚕嚕滾動起來,大家連忙跟上,就見他進了一條通道,一路咕嚕嚕地在前方帶路。
一個小時後,鐘免看着眼前的景象,感慨道:“這冰坡爬起來可特別減肥,沒想到今天還要來第二遍!”
……
鐘囿很快接到黑虎的消息,得知鐘琦鐘閱都已尋回。他終于松了一口氣,卻一點也沒表現出來,只因這會兒秋子祥已經被張景陽的媽媽葛鳳茹逼得吐露了不少內幕,這‘讨論’可正是到了關鍵的時候——
“……我真是被人騙了,我沒聽我爸的話我也一樣追悔莫及!這位家長,您也體諒體諒我,我也是受害者!那姓抵的說陳寶鬼童縮在蛋裏是個寶,可助人稱霸一方,可若是他破蛋而出,那就是要吃供奉的,我們家這種能供奉給他的除了錢財也沒有別的,弄不好還要獻上生人祭,一年一個,很快就會人丁不續,血脈枯亡。所以他建議我,趁着他還是蛋,趕緊脫手,最好的人選當然是天師世家,因為這樣的人家不但可以震懾得住,更知道該怎麽供奉,至少能免除活人祭,也可減少殺業。
這比賽場地也是他選的,他說這裏靈氣豐厚,利于法術發揮,最初也是為了保證選手們最好的狀态!”秋子祥邊說邊裝出一副虛僞的善良嘴臉。
但這招又哪裏能蒙騙得了在場的這些社會老油條,葛鳳茹冷冷一笑,根本不接這茬兒,只追問:“我就問你,那個弄蠱的那家是你們請來的吧?!這比賽制度是你們定下的吧?”
秋子祥連忙撇清:“不是,不是,您誤會了!天師世家要請哪家不請哪家都是抵大師,哦不姓抵的,他,是他去運作的,我哪裏懂天師圈兒裏的事,我根本不知道蠱蟲是什麽!”
“招你這麽說,我還只能找闵家人去說理了呗?”
“自然,我們秋家該賠償得肯定賠償,不是說我們不管是意思!”秋子祥邊擦汗邊又給秘書發信息,問他爸什麽時候到。他真的快要頂不住了,這個女人太厲害了。
葛鳳茹那是誰?天師圈裏最不講理的霸女一個,年輕的時候誰敢惹她,都會被她教訓得爹媽不識,就是因為她這種脾氣才會把張景陽給慣成那樣兒,但這會兒她這脾氣倒是正好派上用場。
因此其他人一見她出頭,基本就沒怎麽開口了。
秋子祥話音剛落,就聽眼前這瘋婆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像他剛才的話是個特別好笑的笑話,笑得他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怎,怎麽了?”
葛鳳茹道:“你但凡剛才說一句,制度是你們定得,那闵家是你們請得,這事早晚給個公道,阿姨今天這口氣都不會這麽堵。老秋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就生出了你這種兒子?!”邊說衆人就見葛鳳茹直接撸了袖子,一看這架勢,秋子祥吓得連連後退,連忙改口:“給,給,給,一定給您一個公道的說法!哎呦——”
兩個耳掴子下去,手腕被人拉住,葛鳳茹回頭見拉住她的人是葛術雲,便皺眉。
“表姐,別打了。”葛術雲輕輕搖頭,小聲說:“闵家的人在後面。”
這話無疑在提醒葛鳳茹別讓闵家的人誤以為咱們不追究他們,只咬着秋家,她垂眸冷靜下來,一言不發擠出人群,到了後面擡手直接甩了闵家這次帶人參賽的那中年男子一耳光。奇怪的是,那男子捂着臉竟生生受了,一句話都沒說,就好像哪怕在葛鳳茹這個張家兒媳面前都一樣擡不起頭。
葛鳳茹冷笑道:“你們家跟我們什麽仇什麽怨?害了一個又一個,還上瘾了是嗎?!”
盡管葛鳳茹這話有些模棱兩可,可在場的人精們都聽得出來這話大有內幕,而闵家的态度也确實耐人尋味。
葛術雲嘆了口氣,這次沒再過去拉架。而是質問道:“在場諸位想必都是為孩子來說理的,那我倒是也想問問,我葛家的小飛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闵家人,竟給他下了那麽惡毒的蠱蟲?!”
“是呀,是呀!我們到底哪兒得罪你們了,你們要這樣害孩子?!”
人群一片讨伐聲。
闵家這位帶隊者這次開口了:“這,這肯定是個誤會,比賽場裏會用蠱的也不止是我們一家,這說不準就是被人誣陷了呢!”
鐘囿看着屋裏這些人,大部分情緒激動,少部分在跟着起哄,出了這樣的事,怎麽也該關注一下,然而竟然還真有世家連面都不露,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沒來的世家一個是隴川洪家,還有一個昆城本地的真家。
屋內衆人正在圍攻闵家,秋子祥的秘書突然推門闖了進來,他似乎是跑樓梯上來的,滿頭汗顧不得擦,都沒看屋裏的情形,進門就喊:“先生,先生不好啦!鬼童丢了,鬼童丢了!”
“什麽?!”秋子祥本來都縮牆角蹲下了,這一下竟然吓得一蹦老高,推開人群抓住秘書的肩膀猛搖,“你再給我說一遍?!!”
“丢了,鬼童丢了!!”
屋裏靜了片刻。
這時,鐘囿慢悠悠開口,問了句:“是整顆蛋沒了,還是蛋殼破了?”
秘書驚訝地看過去,“你怎麽知道?!就是蛋殼破了?是不是你砸得?!”
“我又不是母雞,還能孵出小雞來?”鐘囿嘬了下牙,轉身往窗外看了眼,來了句,“哎呀,這個天兒變得喲,有點麻煩呀!”
不知什麽時候起,原本晴朗的天空中此時竟然烏雲密布,雲層厚得仿若直接壓在頭頂上,令人看一眼都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遠處似乎隐隐傳出滾雷聲,能看到細小的電流在雲朵的間隙中流竄,就像是故意給烏黑的天空鑲嵌金絲邊一樣,更詭異的是天地相接處有一點鮮紅的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擴大。
天降異象,必有大亂。
屋裏這些天師們沒人不懂這一點,一時真是顧不上争吵了。
……
雪山賽場內,因結界的緣故,衆人還沒有發現空中的異象。傳送陣依舊忙碌着在輸送傷員。黑虎和張瑞源回來後,紅姑将已統計上的選手名單遞給他們,說:“除了洪家和真家兩隊十人,和闵家另外兩人不知去向外,其餘人全部集合完畢。”
黑虎說:“集合上的就抓緊時間送出去吧。沒找到的,咱們繼續找。”
“行。”紅姑和大白組織那些年輕人排隊傳送。
張瑞源跟黑虎說:“洪家這次也很不同尋常,說起來,他們也是沉寂多年,最近才開始動作。”
“我聽說了,前兩天都跑到張老面前去了?”黑虎又問,“你家那個小白狗,聽說之前是在他們手裏的?”
“應該是。”張瑞源說,“不過,那狗極有靈性,當初不知什麽原因落在洪家手裏,後來在漢城被小澄他們撿到。”
“那狗必不是凡品,”黑虎道,“否則怎麽值得洪家寧願暴露養屍兵也要奪回來啊。”
兩人正說着,救護隊那邊突然響起一片尖叫。
張景澄和鐘免離得近,沖過去一看,竟然是之前被從湖裏撈上來的那些青面人突然暴起,掐着醫護人員的脖子,在吸**氣。
張景澄連忙掏出一把定身符,分了鐘免一半,“先定了再說!!”
“馬的,屍化了吧這是!!”
張景澄說:“在湖裏剛打撈上來時,明明是正常的!難道是——”
兩人齊齊回頭喊:“附近有人放蠱!”
其餘人四周一看,見一抹白色身影,正往遠處跑去。
“又是闵家的小鬼!”紅姑咬牙罵道,“大白,走!咱們今天必須好好教教這幫熊孩子做人!!”
張瑞源忍不住囑咐了他們一句“小心點!”
張景澄邊貼定身符,邊一言不發地想事,其實從雪崩之前開始,他就覺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對勁兒。當時的情況是闵家三人通過蠱蟲找到了葛飛,而葛飛通過蠱蟲找到了鐘琦。葛飛當時應該是催動了體內的合歡蠱,但琦姐那邊應該是已經給體內的蠱蟲下了反禁術,所以倒下的人是葛飛,他也算自食惡果,不值得同情。
但當時的矛頭已經指向了闵家,鐘琦的策略是要借此直接逼他們退賽,當時闵家已成為衆矢之的,如果他們想要繼續比賽必然就不會再動手了,但是接下來卻是在場許多人同時被蠱蟲襲擊,這種操作,令張景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棄車保帥’,先抛個‘卒’出來,這手法,這套路,跟帝都那個謝叔實在太像了。
就仿佛在說,反正闵家已經暴露了,最後再利用一把,能多傷點對手是一點兒。這個時候,他們的出發點還是要把比賽打完,可張景陽弄出個雪崩直接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所以才有了整個鐘家戰隊入湖。之後……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專欄求收藏!預收求收藏~祝大家看文愉快~
阿帝:醉酒中,勿擾!
張景澄:我覺得真正的神明應該像肩吾那樣~
肩吾: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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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