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決定救人後,白稚便不再猶豫,她迅速掃視周圍一圈,一眼便看到了那把掉落的弓箭。

想要徒手幹掉羅剎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季月那個怪物。現在唯一能夠借助的工具就是這把弓箭,但箭筒裏只有三支箭,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射中,畢竟在此之前她只在少年宮裏摸過弓箭這種東西。

聽着姚苛撕心裂肺的哭喊,白稚決定先試一試。

她放輕腳步,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跑了過去,趁着羅剎還未察覺,迅速撿起地上的弓箭。

由于這一過程發生的太快,姚苛甚至沒有發現白稚已經過來了,他依然在大聲嚎叫,期盼着有誰能救救他。白稚覺得就讓他這麽一直嚎下去也好,可以降低羅剎的警戒心,方便她偷襲。

白稚調整了下呼吸,然後背起箭筒,擡頭看了看身旁的大樹,輕輕一躍,落到一根低矮的樹桠上。

該說弱小也有弱小的好處麽……她從上次的戰鬥中就發現了,和那些體型高大的羅剎相比,自己這具纖細的身體反而要靈活得多。

站到高處,視角頓時開闊了不少。白稚扶着樹幹,雙眼微眯,很快在層層疊疊的樹葉中找到了羅剎的身影。

這個龐然大物正背對着她,拖着姚苛的身體慢慢前行。

白稚深吸一口氣,緩緩搭弓上弦。姚苛的嘶喊震耳欲聾,她此刻卻心如止水。

弓弦拉緊,風聲獵獵,少女的眸中有暗金色的流光在隐隐浮動。倏地,她目光一凝,一支冷箭呼嘯而出,徑直向那食人羅剎的後腦射去!

“嗯?!”羅剎的耳朵動了動,破空之聲轉瞬即至,他立刻轉頭,堪堪躲過了這一箭。箭尖擦着他的耳際飛了出去,幾滴血珠從撕裂的的皮肉間慢慢滲了出來。

“嘁。”白稚低啐一聲,伏低身體将自己隐藏在樹葉裏。羅剎張望了一會兒沒有找到偷襲他的人,幹脆拖着姚苛,向白稚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羅剎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每一步都震得樹葉微微顫抖。眼看着這個魁梧的怪物漸漸逼近,白稚不敢遲疑,第二支箭緊随其後,疾如雷電,轉瞬便穿進了羅剎的肩頭。

“什麽東西躲在那裏?有種就滾出來!”羅剎終于發出憤怒的嘶吼,他一把将手中的獵物扔到一邊,擡腿向着白稚所在的那棵樹沖了過去。

只剩下最後一支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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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稚屏住呼吸,目光灼灼,眼中仿佛有火光在跳躍。羅剎怒吼着向她襲來,她握緊箭身,肌肉緊繃,如同一只矯捷的獵豹,緊緊盯着眼前的獵物。

就在羅剎抓住樹幹的瞬間,屏息的白稚忽然暴起,纖細的身體仿佛一道淩厲的閃電疾沖而下,狂怒中的羅剎甚至還未反應過來,鋒利的箭尖便已對準他的瞳孔狠狠刺了下去!

“嗷——!”羅剎發出凄厲的哀嚎,但白稚并未就此停手。她深知補刀的重要性,立刻拔出射在羅剎肩頭的那支箭,毫不猶豫地插進羅剎的心窩。

鮮血從箭矢插入的地方緩緩滲出,轉瞬便染紅了木制的箭杆。原本還在不斷撲騰的羅剎終于停了下來,如同一座崩塌的小山,轟然倒下。

“呼……呼……不行了……我快死了……”

上一秒還如野獸般兇猛的白稚忽然長呼一口氣,而後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她虛脫了。徹徹底底地虛脫了。

沒想到同樣是剿殺羅剎,她和季月的差距居然會這麽大。季月殺羅剎就像殺雞一樣簡單,她卻屢次差點把命搭上。雖然知道不能和最強的大反派相提并論,但這個對比果然還是太懸殊了……

她必須得變強——為了活下來。

白稚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全身的肌肉既酸痛又有一種莫名的暢快。

無論如何,這一次是她贏了。看來她也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弱嘛?

白稚想着想着,突然滿足地笑了。笑了一會兒又突然被嗆到,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白姑娘……”姚苛的聲音遠遠傳來,帶着劫後餘生的顫抖。

白稚停止咳嗽,順着聲音望去。只見受傷的姚苛正倚靠在一棵粗壯的樹幹前,他的臉色慘白,斷掉的右腳還在斷斷續續地流血。

糟糕,她居然忘了還有這個人在。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不能獨立行走了,該不會要她把他送回村裏去吧……?

白稚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慢慢站了起來。姚苛的呼吸微弱,他眼巴巴地盯着白稚,眼神裏的求生欲非常強烈。

“白姑娘,那只羅剎……被你殺死了嗎?”他仰起臉,艱難地問道。

白稚:“不可以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姚苛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我是想說你太厲害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殺死一只羅剎……”

“這沒什麽,姜霰雪和蘇木瑤他們都可以做到。”白稚生怕姚苛多想,連忙掩飾性地打斷他。

“你跟他們不一樣。”姚苛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白稚,“你是為了救我。”

白稚:你還有臉說?要不是為了救你這個廢物,我早就跑了!

想到這裏白稚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沒好氣地瞪了姚苛一眼,郁郁地問他,“怎麽樣,還能走嗎?”

姚苛為難地搖了搖頭,困難地喘_息着:“不能……”

他的右腳已經沒了,鮮血染紅了褲腿,血肉模糊的傷口截面看上去觸目驚心,十分駭人。

白稚忍不住嘆了口氣。

姚苛不能走,她又不好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誰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羅剎出現。看樣子她今天注定是逃不了了,無論如何也得把姚苛帶回村子,畢竟人家是陪她出來才遇害的,她得負起責任才行。

可能這就是天意吧,天不讓她離開主角團,她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白稚認命地走到姚苛面前,提起他的一只胳膊,慢慢将他扶了起來。姚苛不好意思地看着白稚,胳膊僵硬地挂在她的肩頭,“白、白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別說話!”白稚咬了咬牙,勉強撐住了姚苛的身體,“別把體重都壓到我這裏,我扛不住……”

她本就虛的不行,現在還要扛着這麽一個大男人,沒有累趴下已經是萬幸,但即便如此,她的身體也已經達到極限了。

“對不起……!”姚苛吓得立刻收回胳膊,下一秒身體便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唉。”白稚無語地看着他坐在地上,再度伸出手,“算了算了,我們快點回去吧。”

姚苛仰頭看她。

少女的手臂瑩白,如玉一般通透瑩潤,纖纖細指修長蔥白,在昏暗陰郁的天色下暈開一圈淡淡的柔光。

就是這只手殺了羅剎,于危難之中救下他。

姚苛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稚,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少女搭弓射箭時的模樣。凜然的身姿清冷淩厲,熠熠生光,猶如神女降臨。

“怎麽不動?”白稚皺了皺眉,“你還在流血,我們得快點回去才行。”

“……好、好。”姚苛回過神,咬牙站了起來。

他們再次攙扶着消失在樹林中。

***

白稚與姚苛回到村裏的時候已是下午申時。早已巡山歸來的蘇木瑤一行人看到兩人一瘸一拐地回來了,連忙震驚地迎接他們。

“白稚,你們這是怎麽了?”村民們将斷腳的姚苛接下,蘇木瑤則是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白稚,一臉擔憂地摸摸她的臉頰。

小姑娘臉色蒼白,呼吸遲緩,看起來非常虛弱。

姚苛一邊忍着痛一邊将經過簡略敘述了一遍,衆人聽完皆是出了一身冷汗,尤其在看到姚苛那只觸目驚心的斷腳後,更是心跳加速,膽戰心驚。

原來“羅剎能在白天出沒”居然是真的,這讓他們以後還怎麽活?

更讓他們感到驚奇的是,白稚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竟然能夠獨自擊殺羅剎……那份膽識和能力實在是不容小觑。

村民們又是驚慌又是擔憂,一時間周圍鬧哄哄的,被圍在中間的白稚雙眸将阖未阖,意識趨近模糊。

她實在是很累了。

蘇木瑤不知所措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姜霰雪,低聲向他求助,“怎麽辦?白稚的情形好像很不妙。”

姜霰雪上前探了下白稚的氣息。

“沒什麽,她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唐映在一旁冷眼旁觀。

能夠獨自擊殺羅剎,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少女能夠做到的事情,就算她有打獵的經歷也說不過去——她果然不簡單。

他對白稚的身份不感興趣,但他絕不允許此人傷害公主。

想到這裏,唐映上前,将蘇木瑤扶住白稚的手抽了出來,眼看着白稚的身體即将倒下,姜霰雪随即一把接住。

“唐映,你做什麽?”蘇木瑤不滿地瞪他。

“公子,你随我來。”唐映不由分說拉走了蘇木瑤,蘇木瑤一步三回頭,眼神戀戀不舍地黏在白稚的身上。

虛弱的少女依舊昏昏沉沉,姜霰雪看了一會兒突然将她橫抱起來。

“冒犯了。”他低聲道,抱着輕飄飄的少女進了屋,将她安置到床上後安靜地退了出來。

時光飛逝。

白稚這一覺睡了足足兩天,再次醒來時只覺全身酸痛,肚子裏也是空蕩蕩的。

好餓。

她揉了揉扁扁的肚子,正要從床上爬起來,房門就被推開了。

“白姑娘……你醒了?!”姚苛驚喜地叫出聲,手中的水盆随着他的動作晃了晃。

白稚慢慢望過去。

青年的右腳纏上了厚厚的繃帶,此時他一手拄着木拐,另一只手托着水盆,看起來頗為吃力。

“你這是要……幹嘛?”白稚眨了眨眼睛。

姚苛笑了笑:“我娘說你出了一身虛汗,需要擦一擦。”

“那怎麽是你來?”白稚遲疑道。

“我、我想順便過來看看你怎麽樣了……”姚苛頓時變得結結巴巴,臉紅得要滴血。

白稚心想,可不能讓你給我擦汗,要是被你看見我頭上的角可怎麽辦?

于是她柔柔地笑了一下:“我沒事,你傷得比我重,還是快去休息吧,我自己來就好。”

姚苛怔怔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呆呆說道,“我不用休息……”

白稚:你不用我用!

她略有些尴尬地半躺在床上,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姚苛一直盯着她看,專注到入迷的目光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只得生硬地找話題,“姚大哥,我睡了多久了?”

姚苛目不轉睛:“兩日。”

“什麽?”白稚大驚,立馬便要起身。

她居然睡了足足兩天,那季月還會在山上等她嗎?估計早就等不住跑了吧?

姚苛見她急急起身下床,連忙上前将她按住。

“你要去哪?我娘說你還需要休息,不可以亂跑。”他着急道。

“我還有事,得先走了……”白稚作勢要推開姚苛。

“不、不行!”姚苛急得拔高聲音,“你不可以走!”

白稚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他。

她為什麽不可以走?還有什麽事嗎?

姚苛對上少女清亮而迷惑的眼神,心跳陡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決心般定定地注視着白稚,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白姑娘……你留下來吧。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白稚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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