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白稚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說實話,她救姚苛只是順手,并沒有打算讓他回報自己……她只對季月有所圖,對別人還是沒那些心思的。

更何況她身為羅剎,怎麽好留在這個滿是人類的村子裏。如果她哪天獸性大發,那豈不是要屠村了?

白稚搖了搖頭,拒絕了姚苛的請求。

“不用了,我還有事,不便多作停留。這些天你和趙嬸也很照顧我,我心裏感激,哪裏還好意思再叨擾你們?”

她說完便堅定地推開姚苛,臉上雖沒什麽表情,但卻不容置疑。

姚苛讪讪地退到一邊,氣勢弱了很多,卻仍不死心地勸道,“你沒有叨擾我們,我、我和娘都很喜歡你,我們樂意照顧你……”

怎麽越說越不對勁了!白稚像見了鬼似的瞅了他一眼,他立馬低下頭,羞赧得連耳根都紅透了。

“哎,不是……”白稚為難地摸了摸鼻子,“算了,待會兒再說吧,我先出去一下。”

她心裏有事,又有意躲着姚苛,微欠了欠身便急匆匆出門了。姚苛見狀呆呆愣住,而後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白稚剛一出門,就撞上迎面趕來的蘇木瑤。

身着男裝的公主殿下氣息紊亂,額上一層細細的薄汗,臉頰也因為小跑而泛起淺淺的紅暈,在燦爛的陽光下顯得更加明豔動人了。

白稚下意識擡起一只手擋住明媚的日光,腳步也随之飄忽起來。

“小白,你醒啦!”蘇木瑤激動地撲過來,伸長雙臂就要一把擁住孱弱的白稚。

“蘇少俠,不可!”緊随其後的姚苛見狀立馬急急慌慌跑了過來,擡手生硬地攔住蘇木瑤。

青年健實的手臂橫亘在蘇木瑤和白稚中間,以一種近乎保護的姿态将白稚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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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木瑤古怪地看向他:“姚苛?你這是要幹嘛?”

姚苛壯起膽子直視蘇木瑤:“男、男女授受不親,蘇少俠還、還是注意一點為好。”

笑話?居然跟她提男女授受不親?

蘇木瑤本想反駁他,一低頭瞥到自己的錦靴,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女扮男裝,的确是該注意一下言行,萬不可讓人對她起疑。

她清了清嗓子,将手負在身後,若無其事道,“我當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我剛才只是看到小白醒了,一時有些激動罷了。”

姚苛顯然不信,看着她的目光依舊警惕。白稚本人卻是無所謂的,畢竟她知道蘇木瑤是女子,根本不用擔心對方會占自己便宜。

白稚從姚苛身後探出腦袋,不解地眨眨眼睛,“蘇哥哥,你怎麽叫我小白?”

“因為這樣叫你比較可愛呀。”蘇木瑤也學她眨眼睛,“或者我叫你白稚妹妹?”

“……還是小白吧。”白稚覺得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姚苛心裏很不是滋味。在他眼裏,蘇木瑤男生女相,本就給人一種流裏流氣的感覺,現下又當着他的面勾搭他喜歡的姑娘,這讓他對此人的印象變得更差了。

“我也覺得小白比較好。”蘇木瑤滿意地點點頭,一把将擋視線的姚苛推到一邊,“小白,我們這兩天已經把鹿元山上的羅剎清理幹淨了,明天就可以出發,你會跟我們一起走的吧?”

白稚一驚:“這麽快?你們沒有……沒有受傷吧?”

她其實很想問蘇木瑤有沒有遇上季月,但又怕暴露太多,只得舌頭打了個轉,生生換了個問題。

“當然沒有,山上的羅剎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蘇木瑤信心滿滿。

“是嗎……那就好。”白稚暗暗松了一口氣。既然蘇木瑤這麽說了,那就說明他們根本沒有遇到季月,否則絕不會是這麽輕松的語氣。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蘇木瑤眼巴巴地盯着她,亮晶晶的雙眸盈滿期待。

白稚微微垂首,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蘇木瑤三人這幾日每日巡山都沒有遇見季月,想必他早已離開。既然季月沒有等她,那她也就不必再回山洞了。

白稚抿唇:“我一個人就……”

“對了!”蘇木瑤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一拍手打斷白稚,“我還沒有告訴你吧,雲陰天師回信了!他說他打算研制對付羅剎的毒藥,只要我們找到姜兄說的藥草,他就可以開始了!”

“——我和你們一起走。”白稚立即改口。

“真的嗎?太好了!”蘇木瑤高興地握住白稚的手,“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的。”

白稚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完全是為了這藥草。

這藥草其實叫香蝕草,對強大的羅剎影響不大,但卻很适合用來清小怪,也就是說,專克她。

到了小說後期,香蝕草制成的毒被大規模投放,滅了一大波小羅剎。白稚想在此之前搞到保命的解藥,就必須跟着蘇木瑤——因為能做出解藥的人也是男配之一,而他恰好又是個自閉青年,只有蘇木瑤才能打動他。

生機總是和危險并行的,事到如今,白稚已經很清楚了。

“不、不行!”等在一旁的姚苛急得漲紅了臉,“白姑娘不能跟你們走!”

白稚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蘇木瑤感到莫名其妙:“為什麽不能?小白一個人就能擊殺羅剎,當然應該和我們一起讨伐羅剎,造福蒼生。”

“不行就是不行,那太危險了……”姚苛出乎意料地執拗,“我還要報答白姑娘,不能讓她就這麽跟你們走了!”

蘇木瑤奇道:“難不成你還想以身相許?”

白稚:“噗。”

她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姚苛又羞又惱,百口莫辯,咬了咬牙便跑了。

“這人真讨厭。”蘇木瑤聳了聳肩,而後又扭過頭興奮地對白稚說,“那你收拾收拾,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吧。”

“嗯。”白稚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明天就要徹底遠離鹿元山了,她的心中卻并無歡喜。

也許她私心裏還是想和季月一起待在那個山洞裏的吧。

只可惜,季月不這麽想。

***

直到下午,白稚都沒有再見到姚苛。她估計姚苛是不好意思見到她,剛好她也覺得尴尬,現在這樣反倒輕松許多。

白稚想着自己借住這幾天,趙嬸忙前忙後的照顧她,眼看她就要走了,什麽都不做似乎也不好,便去幫着趙嬸收拾房間,做做家務。趙嬸自然是不讓白稚動手的,她攔下白稚,一邊擦汗一邊将她按到凳子上坐下。

“白姑娘,你救了我兒子,我感激你還來不及,這點小事哪能讓你動手?”趙嬸笑眯眯的,“你去休息就好啦。”

白稚:“那我怎麽好意思……”

“你要覺得不好意思,”趙嬸開玩笑似的甩了下抹布,“那就留下來吧。”

“……?”白稚以為聽錯了。

“你是個好姑娘,我和小苛都挺喜歡你的。”趙嬸神情憐愛,仿佛在看自己的兒媳婦,“你小小年紀,爹娘也沒了,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你留下來,我一定會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照顧你的,小苛也會對你好……”

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白稚心下頓悟,她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沖趙嬸鞠了一躬,“我很感謝您的這份心意,但很抱歉,我一定要為爹娘報仇雪恨,絕不願在別人的庇護下茍且偷生。”

她扯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說得趙嬸一愣一愣的。

“明日我便啓程,您不用再挽留我了。”

她态度堅定地轉身離開,趙嬸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許久幽幽嘆了一聲氣。

“我兒,留不住啊。”

門簾微動,一陣珠簾碰撞的聲音響起後,姚苛從門後走了進來。

“不能讓她離開……”他神情惶恐且不安,“娘,你得幫我。”

趙嬸摸了摸兒子的頭,又是一聲低嘆。

***

白稚後來一個人在村子裏轉了一會兒,發現村裏還種了野草莓和蘋果。

她想起季月經常帶回這兩樣水果給她吃,這才了然。

怪不得季月總能找到好吃的東西,原來是在村裏摘的……

她心情複雜,又仔細找了一圈,很快天色變黑,趙嬸出來喊她回家吃飯。白稚想起白天的事情,心裏過意不去,于是乖乖跟着趙嬸回去了。

晚飯很簡單,就是小米粥和幾道家常小炒,即便如此,在白稚的眼裏也很豐盛了。小米粥熱氣騰騰,散發着清淡的藥草香氣,引得人食欲大動。白稚将一大碗粥全都喝光,然後道了聲謝,早早回屋上床躺下。

房門關上後,趙嬸沖姚苛使了個眼色,姚苛無聲地點了點頭。

是夜。

白稚半夢半醒,耳邊突然傳來輕微的推門聲。

羅剎與生俱來的敏銳令她瞬間清醒,她立即睜開雙眼,正對上姚苛沉沉的目光。

陰暗的房間裏,他像一尊雕像,靜默立于她的床邊,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

‘你想做什麽?’白稚張了張嘴,正要說出這句話,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失聲了。

“白姑娘,你冷嗎?”姚苛幽幽開口。

白稚緊鎖眉頭,謹慎地看着他。

姚苛繼續道:“你一定很冷吧,沒關系,我陪着你,這樣你就不會冷了……”

他慢慢俯身,伸手便要摸向白稚身上的薄被。白稚心道不妙,正要擡手反扣姚苛的手腕,隔壁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啊啊啊啊——!”

是趙嬸的叫聲。

姚苛一驚,立刻轉身沖了過去,“娘!”

發生了什麽?難道是羅剎入侵?

白稚也随即起床,剛跑到趙嬸的房門外,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叫驀地響起。

……這次是姚苛的。

黑夜冷風肅殺,濃重的血腥氣迅速彌散開來。白稚的食欲被勾了上來,然而巨大的恐懼卻讓她不敢上前。她知道她此刻應該立刻逃離,逃得越遠越好。

可不知道為什麽,屋裏仿佛有一種特殊的氣息在吸引着她。她想擡起雙腿,卻是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

她只看一眼,看一眼兇手是什麽人。

絕不會打草驚蛇。

心念電轉間,白稚已經說服了自己。她屏息躲到門後,小心翼翼地探頭向屋裏看去。

昏暗的房間裏,燭火搖曳,深紅的鮮血濺了滿牆。兩具新鮮的屍體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一個身形颀長的男人正提着姚苛的頭顱打量着什麽。

他背對着白稚,頭頂一對細長尖角泛着幽冷的光,粘稠血液順着鋒利的獸爪緩緩滴下。

——是羅剎,很強的羅剎。

白稚捂住嘴,慢慢向後退。

然而下一秒,一個清冷陰郁的聲音突然低低響起。

“那邊的小家夥,還想偷看多久呢?”

白稚一瞬間愣住了。

這個聲音,竟然和季月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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