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修)
季月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
“阿稚?”他有些迷惑的輕喚一聲。
白稚突然回過神來。
她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立刻向後縮去。但季月的雙手摟在她的腰上, 她被季月以一種不容逃離的姿态緊緊锢在了懷裏。
無處可逃。
“阿稚……你為什麽要親我的眼睛?”季月的聲音輕輕的, 有種天真的困惑。
白稚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呃……因為你的眼睛上有只小蟲子!我在幫你吹走它!”
季月:“我的眼睛上沒有蟲子。”
白稚:“那就是水珠吧?”
季月:“也沒有水珠。”
白稚:“………”
這麽拙劣的謊話當然糊弄不了季月, 白稚幹咳了兩聲,尴尬地陷入沉默。
她也無法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 她只是聽到了季月說的話, 看到了季月專注的眼神, 所以她鬼迷心竅,下意識地親了上去。
她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
她應該是害怕季月的,她也的确還在害怕着季月。
但她又忍不住對季月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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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季月長得太好看了, 如果是普通的羅剎臉, 她肯定早就一巴掌糊上去了。
對, 她只是一只庸俗的顏狗而已,顏狗想要親親美人,這再正常不過了!
白稚這樣安慰着自己, 趕忙将季月推開。
她現在真的需要出去冷靜一下。
季月見白稚心神不寧,奇怪地歪頭看她:“阿稚?”
白稚:“我覺得這裏稍微有點熱了, 我出去透透氣……”
季月看了一眼周圍。
這個破廟四面透風, 空氣很通暢,根本不需要出去透氣。
白稚改口:“我出去方便一下……”
對不起,她只會尿遁這一招。
季月立即說:“我和你一起去。”
白稚終于忍無可忍:“不行!”
他跟在身邊自己還怎麽冷靜?她現在一看到這張人畜無害的臉就無法冷靜!不但無法冷靜還很燥熱,這怎麽行?她都懷疑再這樣下去她能把季月吃幹抹淨了!
不行不行, 她怎麽可以有這麽禽獸的想法。
白稚立刻甩了甩腦袋, 擡腳就要出去。
季月還是不同意, 拉着白稚不讓她走。兩個人拉拉扯扯,吵吵鬧鬧,眼看着就要打起來了,季月突然停了下來。
“有東西在靠近。”
他微微凝神,目光投向大雨朦胧的廟外。
白稚一頓,也豎起耳朵順着季月的方向細細聆聽。
雖然同是羅剎,但她的聽覺還是要比季月差很多,如果季月不說出來,她很難在短時間內察覺到細微的聲響。
這不是她太弱了,而是季月太強了。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現在雨幕中。
白稚:“是姜大哥嗎?”
季月搖頭:“不是。他們的腳步聲不一樣。”
這麽遠你都能聽到腳步聲?那之前埋伏在山頭後面的那些羅剎你怎麽沒有聽到……
白稚本想嘲笑一下季月,突然想起了什麽,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對啊,以季月的耳力,不可能聽不到那麽多羅剎的腳步聲。
他們将自己的氣息隐藏得那麽好,只能說明他們并不是循着人類的味道跑過來的,而是提前就躲在山頭後面的。
這群羅剎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藏在那裏,專門等着過路的行人下手。
——這不是普通羅剎能做出來的判斷。
白稚隐約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不對勁了。
雨中的人影向着破廟的方向走來,修長的身形漸漸清晰,遠遠看上去似乎是一名青年男子。
白稚連忙站起來,系好自己的腰帶。
季月也跟着站了起來,他靠在白稚耳後道:“這東西的腳步很輕。”
白稚斜了他一眼。
什麽叫“這東西”,人家好歹也是個人好不好。
白稚猜測男子應該是想進來躲雨的,便拉着季月一起挪到姜霰雪坐過的那個角落裏,撥了撥快要熄滅的柴火。
她不太想和陌生人交流,季月也不擅長這個。
不對,季月不是不擅長,是壓根就不交流,直接動手。
過了一會兒,男子終于走進了廟裏。
他穿着繡有暗紋的墨色錦服,腰間挂了一塊通透碧翠的美玉。行走間發出清脆悅耳的玉石之聲,與他輕緩的腳步相互映襯,更顯得此人倜傥風流,隐約有種貴公子的清雅之氣。
白稚不動聲色地打量此人,心中疑惑這種一看就很有錢的富家子弟怎麽會獨自出現在深山裏。
難道是和蘇木瑤一樣出來體驗民間疾苦的?
錦衣男子在廟裏環視一圈,很快就注意了角落裏的白稚與季月。他挺直腰背,朗朗走來,腰間又是一陣環佩叮鈴。
“這位姑娘,外面大雨瓢潑,請問在下可以進來避避雨嗎?”
他對着白稚做了一個揖,聲音低緩磁性,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白稚:這廟又不是我家的,你問我幹嘛?
雖然心裏吐槽,但她臉上還是笑眯眯的:“公子請便。”
男子俊美的面容浮現一絲淺淺的笑意:“多謝姑娘。”
說完,他便無比自然地坐在了白稚的火堆前,伸手烤起火來。
白稚:“?”
我讓你請便你還真的請便啊?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
“快滾。”一旁的小怪物發話了。
男子聞言驚訝地微挑眉梢:“請問這座廟是閣下的嗎?”
白稚:呦呵,敢嗆季月。
“不是。”季月陰恻恻道,“但可以變成你的墳地。”
“………”
白稚: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嗎?為什麽要用轉折句?
她覺得這兩人根本就是在雞同鴨講,偏偏還交流得很順利的樣子。
男子并沒有被季月吓到,他饒有興味地笑了笑,頗有種無賴的感覺,“是嗎?那我還挺期待的。這裏四面通風,環境清幽,的确是個與世長眠的好地方。”
白稚:“………”
确定了,這人是個傻逼。
白稚習慣性地安撫炸毛的季月,然後她轉過臉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男子。
男子對上她的目光,風流一笑:“還沒問姑娘芳名?在下姓司名樞,姑娘呢?”
白稚冷冷淡淡:“白稚。”
“很可愛的名字。”司樞嘴角微揚,又看向季月,“閣下呢?”
季月當然不會理他。
司樞也不氣惱,只是一直盯着季月,等他答複。季月旁如無人地伸了個懶腰,腦袋一歪靠到白稚的肩膀上打瞌睡了。
……有點尴尬。
季月不搭理司樞,司樞也不知道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下,神色不變地又重複了一遍:“閣下呢?”
閣下什麽閣下,沒看到人家不理你嗎,厚臉皮。
白稚只得無奈地打圓場:“他叫季月。”
“季月……”司樞緩緩重複這兩個字,神色隐在陰影中有點看不清,“……也是個好名字。”
白稚不是很想陪他尬聊。
“對了,白稚姑娘。”司樞見沒有人說話,又主動搭話,“你們也是被大雨困在這裏的嗎?”
白稚:“………”
這不是廢話嗎。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季月那種煩躁的心情,便只是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真巧啊,我也是。可能這就是緣分吧,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巧合的事情……”
司樞繼續哔哔叨叨,說着說着還将挂在腰上的玉佩取了下來。
“我與白稚姑娘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請收下這塊玉佩吧,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信物……”
白稚:“???”
這人說什麽鬼話呢?上來就一見如故送信物?還相談甚歡?誰跟你談了?女鬼?
白稚聽得一臉懵逼。這個司樞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沒想到還是個低階的捕魚達人,上來就想釣她?
“你母親死了?”季月打斷司樞。
司樞笑容有些僵硬:“……健在。”
季月冷嗤:“沒死留什麽信物。”
司樞:“………”
白稚聽呆了。沒想到季月居然還會罵人,她原本還以為季月只會說“殺了你”“快滾”之類的狠話呢。不過看季月那個表情又好像不是在罵人,只是單純對司樞母親的做法表示不贊同。
無論如何,他終于惹惱司樞了。
“閣下不覺得自己太過口無遮攔了嗎?出門在外,還是與人和善些為好。”
司樞收起玉佩,無懈可擊的笑容裏隐約可見一點鋒芒。
季月也站起來,似笑非笑:“與人為善?我只知道趕盡殺絕。”
……又開始了。
雖然這次是司樞先挑起的事端,但季月這種恣意妄為、惹是生非的行事風格還是讓白稚一陣頭大。
“都少說兩句都少說兩句,相逢即是緣,你們這是幹嘛呢?”
白稚起身攔在二人之間,硬着頭皮勸架。
“我和白稚姑娘是緣,和這位可就不是了。”司樞繼續火上澆油。
白稚真的無語。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他難道看不出來季月不是個好人嗎,瞅一眼季月的眼神也應該心裏有數了吧,正常人能露出這麽兇狠的眼神嗎?啊?多兇多吓人啊!
“眼神兇狠”的季月這次是真的炸毛了。他陰沉着臉,左手一撈将中間的白稚提溜過來,右手一翻凝成爪狀,擡手便要向司樞的胸膛掏去!
司樞目光一凝,立刻側身避開。季月哪裏會讓此人輕易躲開,他松開白稚,微一彎腰從柴火堆中撈起幾根燃燒的樹枝,手腕利落地一翻轉,幾根包裹着火焰的樹枝便倏地飛向司樞——
“小心!”被熱火包裹的樹枝來勢洶洶,白稚見狀,立刻飛躍而去,一把将司樞拽了過去。
季月的臉都黑了。
飛射而來的樹枝貼着司樞的臉堪堪擦過,差點就燒到了這張英俊潇灑的臉龐。
“……呼。”司樞看着那幾根紮進磚縫裏的樹枝,神色莫測地松了一口氣。他扭頭看向白稚,深深一拜,“多謝白稚姑娘救命之恩。”
白稚擺了擺手,後退一步:“不用謝了。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勸你還是換個地方躲雨吧。”
司樞挑了挑眉:“可你之前不是讓我自便嗎?”
白稚:“………”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上趕子找死的。
她正要再勸一勸,就聽那司樞又道:“沒想到白稚姑娘的身手也這麽好,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白稚心頭一跳,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動作似乎有點過于敏捷了。
從司樞之前躲避樹枝的動作來看,他應該也是會武功的。他這個習武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季月的攻勢,可白稚卻能将他拉開,這對一個外表只有十幾歲的少女來說的确有點誇張。
沒想到這個司樞的武功看着不怎麽樣,觀察力倒是不錯,早知道一開始就不應該同意他進來躲雨。
白稚有些後悔,正在糾結要不要使用強制手段趕走司樞,這時姜霰雪和蘇木瑤他們剛巧回來了。
“小白——!”蘇木瑤披着唐映的外衣,一邊揮手一邊興奮地跑了進來。
被雨淋濕的姜霰雪和唐映跟在後面,姜霰雪與白稚目光相觸,随即有些尴尬地移開視線。
不要這樣啊姜大哥!你這個動作讓我更尴尬了好嗎?人都有大意的時候,就讓我們都忘掉之前那段記憶,一切當做無事發生不好嗎?
白稚在心裏瘋狂吶喊,但顯然姜霰雪并不能聽到她的心聲。
“小白,你們沒事吧?我聽姜兄說那些羅剎已經被季月殺了,這是真的嗎?”
蘇木瑤連珠炮似的喋喋不休,白稚被她問得頭疼,正暗暗腹诽姜霰雪這個大嘴巴,蘇木瑤忽然又驚訝地“咦”了一聲。
“小白,這人是誰呀?”
蘇木瑤好奇地打量一旁的司樞,白稚心不在焉地介紹:“這位是司樞公子,也是進來躲雨的,我分了點柴火給他……”
“不止。”司樞微微一笑,“白稚姑娘還救了我一命。”
白稚:“這種小事就不用說了吧,舉手之勞而已……”
“這怎麽能是小事呢?”司樞微微訝異,“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白稚一臉問號。不是也沒燒到嗎,有這麽誇張嗎?
“如果不是白稚姑娘出手相救,想必現在這裏已經變成我的墳地了吧。”司樞語氣鄭重,順便套用了下季月說過的話,“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
白稚:嗯?這臺詞怎麽聽着有點耳熟?
“……只能以身相許了。”司樞深情道。
白稚:“噗——”
季月:“………”
所有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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