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冰霜似的美人冷冷瞥了白稚一眼, 随即收回視線,駕着青鳥悠悠離去。
殘破的司樞也被兜在網裏搖搖晃晃地帶走了。
白稚:“???”
這就走了?不說點什麽?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如果不是這滿地的羅剎屍體,白稚甚至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她看着迅速消失在天際的大鳥, 怔怔道:“剛才那是仙女嗎?”
居然坐在那麽大的鳥背上,還長得那麽美,這不是仙女也得是神使級別的吧?
季月冷笑:“走狗而已。”
白稚從他的話語間嗅出一點隐秘的氣息。
走狗?怎麽他這個語氣……像是認識冰霜美人似的?
白稚心裏不能藏事, 有問題她就要問出來,尤其是和季月有關的。
她走到季月面前,好奇地仰臉看他:“你認識剛才那個姐姐?”
季月搖頭:“不認識。”
他的身上滿是血跡,看起來很是吓人。但白稚毫不在意, 她伸手在季月的臉上摸了一下。
黏黏糊糊的, 有血腥味。但是她聞了, 不會有想舔上去的沖動。
因為她已經喝過更好的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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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的血……好像和人類差不多呢。”
季月似笑非笑地看她:“你不是喝過嗎?”
白稚振振有詞:“但那是你的血啊, 又不是羅剎的……”
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來。
季月不也是羅剎嗎?為什麽她會把季月的血和其他羅剎的血區分開呢?
季月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糾正白稚:“阿稚, 我也是羅剎。”
白稚咬了咬下唇,移開視線, 小聲道:“我知道。”
但季月和其他羅剎就是不一樣的。
她将這句話咽進肚子裏, 擡手一點點擦掉季月臉上的血跡。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麽說那個仙女姐姐是走狗?”她繼續問道, “你不是不認識她嗎?怎麽會知道她是走狗?”
月任由白稚在他的臉上擦來擦去, 聽到仙女姐姐這個詞立即露出嫌惡的表情:“因為我認識那只臭鳥。”
白稚:“………”
哪裏臭啦, 那只鳥多漂亮呀,像孔雀一樣!不過季月說他認識那只鳥,難道……
“你也騎過那只大鳥?”白稚興奮地問道。
季月面無表情:“……沒有。”
白稚遺憾地嘆氣:“我還想問問你騎鳥上天的感想呢……”
雖然她恐高,但這不妨礙她幻想自己也像仙女一樣騎着大鳥在天上飛,多拉風啊,簡直裝逼神器!
季月想了想:“我沒有騎過。但如果你想騎的話,我可以把那只臭鳥抓來給你。”
白稚一聽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一說,你千萬別當真!”
怎麽可能讓季月去抓鳥啊,那鳥還能活嘛。
季月淺笑了一下:“可是你看起來很想要的樣子。”
白稚看到他的笑容,忽然一陣恍惚。雖然季月現在渾身都是血,臉上也有殘餘的血跡,可他的笑容還是這麽天真柔和。
白稚想起他們在山洞裏的時候,那個遭遇羅剎襲擊的夜裏,季月也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她是羅剎,季月也是。他們都是可怕的怪物。
他們什麽都沒有,除了彼此。
白稚突然一陣莫名的心酸,她低下頭,聲音輕輕的:“我什麽都不想要……我只想活着。”
季月有些訝異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明明上一刻還是興奮的樣子,現在卻突然蔫了。
季月想不通她的心理,但他猜測,會不會是之前成群的羅剎襲擊過來,讓他的小家夥害怕了。
于是他俯下_身,輕輕将白稚攬入懷裏:“我不會讓你死的。”
白稚的臉埋在季月頸窩,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可你之前還說要殺了我。”
“那是你想逃走。”季月蹭了蹭白稚的臉頰,像是在安撫她一樣,“除了我,沒有人可以殺你。”
白稚:不是在安慰她嗎,這話怎麽聽着這麽怪?
無論如何,季月這番話也算是勉強安慰到白稚了。她暗暗唾棄了下自己的玻璃心,然後輕輕推開季月。
“你、你去洗個澡吧,身上都是血……”
要是被蘇木瑤他們看到,又要說不清了。
季月指了指白稚:“你身上也有。”
白稚立馬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确實,她的衣服上也沾上血跡了,而且就是季月剛才抱她那一下沾過來的……
“你還好意思說!”白稚氣呼呼地控訴他。
季月:“?”
***
洗澡是不可能洗澡的,這是深山,根本就沒有可以洗澡的地方。更何況白稚和季月的情況不一樣,季月需要用水沖去身上的血跡,白稚只要換一身幹淨衣服就行。
白稚努力想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之前在路上好像有聽到隐隐約約的流水聲,就在樹木環繞的深處。
那裏必定有活水,說不定還是座湖泊。
于是白稚将這個信息告訴了季月。季月聞言,先是愣了愣,然後對她輕笑一聲:“阿稚好厲害,都知道聽水聲了。”
白稚臉紅了紅,想反駁又不知道該反駁什麽。
可惡,她又不是小孩子,幹嘛要這麽誇她。
……雖然還蠻開心的。
季月的聽覺要比白稚敏銳很多。在他的引導下,他們穿過叢叢樹木,很快就找到了隐藏在樹林深處的一處水潭。
水潭不大,水流卻很清澈幹淨。四周都是碧翠的苔藓和灌木,還有粗細不一的綠藤從樹枝上垂吊下來,看起來十分隐秘幽靜,是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地方。
換言之,這裏很适合洗澡。
白稚走到水潭邊蹲下,将手伸進水裏探了探,然後開心地看向季月:“這水很幹淨哎,你快來看看!”
季月聞言也蹲下來,學着白稚的樣子将水伸進水裏:“好涼。”
“哎呀把血洗掉就行,湊合一下吧。”白稚站起來拍了拍手,正要轉身,餘光忽然瞥到季月正在脫衣服。
“等等等等!你怎麽現在就脫,我還沒走遠呢!”白稚立即慌亂地捂住眼睛。
季月不明所以:“為什麽要等你走遠?”
白稚:“之前不是跟你說過的嗎,不可以在異性的面前洗!澡!”
季月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可是阿稚還是在我面前洗澡了啊。”
白稚:“………”
好氣。那是她的一生之恥,這家夥居然還敢若無其事地說出來!
白稚憤怒地哼了一聲,捂着臉飛快跑走了。
季月一臉懵逼。
季月下水後,白稚躲在一棵很粗的大樹後面換衣服。好在這次衣服帶得多,不然就以現在這種消耗量,他們以後還得撐着根晾衣杆上路了。
她換好衣服,季月還在水潭裏清洗血跡。白稚不敢向後看,只能聽到潺潺的水聲。
這個過程……稍微有點煎熬。
就在白稚無聊地蹲在地上數螞蟻時,身後突然傳來季月的聲音。
“阿稚,我沒有拿衣服。”
他說完就又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似乎是從水裏出來了。
白稚:“你你你別出來!我把衣服給你送過去,你快回到水裏!”
身後沒有人說話,過了一會兒,白稚又聽到一陣水聲。
“我在水裏了。”季月乖巧地說,“阿稚,你過來吧。”
呼……好險。
白稚松了一口氣,從小包包裏找出季月的衣服抱在懷裏,然後背對着季月的方向,一步一步謹慎地退過去。
“阿稚,你這樣好像一只螃蟹。”
白稚:“你閉嘴!”
季月果然乖乖閉嘴了。
白稚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終于安全無誤地抵達了水潭邊。她背對着季月坐下來,将幹淨的衣服平平整整地放在旁邊,然後抱住膝蓋,低聲喚道。
“季月。”
“嗯?”季月的聲音就在身後不遠處,夾雜着淅瀝的水流聲。
白稚覺得自己的心都平靜了下來。雖然不久之前,他們還經歷了一場惡戰……姑且算是惡戰吧,對司樞而言。
“你看到司樞的那只哨子了嗎?”白稚問道,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司樞吹響銀哨,成群的羅剎撲湧過來的一幕。
季月:“看到了,他就是用那只哨子操控羅剎的。”
白稚微微沉吟:“這麽說,之前埋伏我們的那七只羅剎也是被哨子控制的?”
季月:“應該是。”
這的确遠遠超出白稚的想象。她原本以為羅剎雖然不聰明,但起碼還是和人類一樣,是獨立思考的個體。但現在突然冒出一只可以操控羅剎的哨子……如果這只哨子落入有心人的手中,該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白稚兀自想了一會兒,季月也沒有出聲打擾她。半晌,白稚突然又問,“不對啊,既然那只哨子可以操控羅剎,那為什麽我們沒有受到影響呢?”
不僅他們沒有,連司樞也沒有。按理說司樞自己也是羅剎,他也應該受到哨音的影響才對。
季月聲音篤定:“因為哨子只能控制一部分的羅剎吧。”
白稚疑惑:“一部分?哪一部分?”
季月:“受過訓練的。”
白稚頓時明白了季月的意思。如果情況真如季月所說,那麽這一切就解釋得通了。這些埋伏在山上的羅剎并不是野生的,他們是被人訓練過的,所以才會對哨子的聲音有反應。而白稚和季月,他們從未聽過哨音,也就不會被哨音控制。
也就是說,這些羅剎是對特定的哨音産生了某種條件反射。
白稚若有所思道:“這是巴甫洛夫的狗啊……”
季月:“誰的狗?”
“哦,這是一個虐狗狂人的名字,不用管他。”白稚胡亂掰扯了幾句,繼續扯回話題,“可是那個司樞看起來不太聰明,一點也不像是能訓練羅剎的人啊。難道真正的幕後主使是那個騎大鳥的仙女姐姐?”
季月很嫌棄地說:“她算什麽仙女,她就是一坨臭肉。”
白稚:“………”怎麽評價越來越低了?
白稚嘆了一口氣,懶得再想下去了。無論幕後主使是誰,從司樞說得那些話都可以得知,他想要抓走季月。只是不知道究竟只有司樞想抓季月,還是另有其人。
這樣想來,她待在季月的身邊,不但要承擔随時會被季月殺掉的風險,還要面臨季月的敵人所帶來的危險……
她這個穿越,真的是地獄級別的難度吧?
白稚只是想想便開始頭疼了。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猶豫地問出口:“季月,有人要抓你嗎?”
“對呀。”季月輕笑,“阿稚好厲害,這都被你猜到了。”
白稚:“………”
她開始懷疑季月究竟是在誇她還是在諷刺她了。
“那,那抓你的那個人,他很厲害嗎?”白稚不抱希望地問道。
肯定很厲害啊,都能操控羅剎了,還能騎鳥呢!
季月:“很卑鄙,是個老不死的狗東西。”
白稚大驚失色:“……那我們以後豈不是很危險?”
季月說對方是老不死,估計這人還是個命很硬的得道高人。
沒想到她作為一個小炮灰,好不容易和大BOSS季月相處融洽了,卻還有個隐藏BOSS在等着她,白稚徹徹底底地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草,能不能對穿越人士友好一點啊?
白稚在這邊滿臉悲憤地對着天空豎中指,季月在後面卻只能看到她低着腦袋,一聲不吭。
阿稚在想什麽呢?怎麽不說話了?
她是不是又覺得和自己待在一起很危險,在動什麽壞腦筋了?
白稚在心裏把寫《木瑤風華錄》的作者罵了一千八百遍,直罵的詞彙匮乏才停下來。心情稍微平複之後,她突然反應過來,身後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聲音了。
難道季月已經從水裏出來了?
白稚心下疑惑,下意識便要扭頭向後看。不等她側轉過身,一雙濕漉漉的潔白手臂突然從背後環住了她。
白稚:“!!!”
季月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阿稚,你是不是又在想怎麽逃走了?”
白稚的心跳如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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