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連怎樣回到白丫公寓樓下的,蕭若飛都不記得,只記得擡頭看到那燒得幾乎只剩下房框的房間時,他正站在車旁。

入了夜,夜空黑暗得像是個巨大漩渦,望不到最深處,而黑幕無窮無盡,也望不到盡頭。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襯衫與領帶都是黑色,似乎與這個純黑的黑夜合二為一,渾身散發着無限的孤寂,死氣沉沉,似是一個不會思考沒有感情的活死人。

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而是失而複得後的再次失去。

消失,代表的是何種意思?

一動不動地站在樓下,蕭若飛仰着頭,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個燒得全黑的地方。

幾小時前,他們還那樣溫存,愛得那樣深。

她說現在的他這樣年輕,她喜歡。他說叫她等他回來,會吃她做的面。

幾小時而已,卻成了人去樓空,物是人非。

“蕭先生,下雨了。”

突然一場大雨降臨,一把黑色雨傘遮在蕭若飛頭頂,碩大雨滴落在地上,傘上,與擋不住的他的肩頭,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每一道聲音都是一把刀,無情地割剜着他的肉,每一刀下去,都帶出血淋淋的慘肉。

大雨傾瀉,傾盆而落,逐漸變成暴風雨,狂風幾乎将傘吹翻,筆挺的西裝兩肩,被雨水澆得全濕。

“蕭先生,該回了。”

蕭若飛仍舊無動于衷。

雨勢驟然變大,吹得路旁高聳大樹呼啦作響,與急促雨滴相疊,耳邊任何聲音都聽不到,只有急雨驟風,眼前霧化,蒙上一層又一層的雨霧。

“蕭先生,淋雨會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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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若飛身旁聚集越來越多的人,是他的親信和保镖。

一行人站在那幢被燒得沒了模樣的樓下,俱都身穿黑衣,像是一場葬禮。

蕭若飛的雙眼中逐漸開始有了情緒,被悲傷與憤怒填滿。

他的丫頭消失了!消失了!

突然,蕭若飛按着胸口,重重地咳了起來,不住地咳,幾乎将肺子都要咳出來一般。每一道咳聲都帶出一口黑血,黑血逐漸染上雙眼,被黑暗侵蝕。

終于,蕭若飛眼前全暗,跪在了地上。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蕭若飛暈倒在地,慢動作也随之被拉長。

腦袋重重地撞在被雨水侵蝕的泊油路上,被彈起,再落下,一次又一次,昏迷過去。

……

“蕭先生醒了嗎?”

“還沒有。”

“燒退了?”

“也沒有。”

“加大藥量。”

“是。”

蕭若飛醒來時已經第二天晚,稍一清醒便睜開了眼,目光如炬,直直地盯向床邊所站之人。

不用發問,他清楚發生了何事,也清楚自己的暈倒。

那時驟起的心痛,将他淹沒得無法呼吸。

他心疼的不是白丫的消失,不是他無法再見到白丫,而是心疼倘若他不在她身邊,她的心疼,該由誰來心疼?

“什麽結果?”

“蕭先生,您說什麽?”

蕭若飛開口時聲音已經沙啞得叫人聽不清,蕭若飛低咳了兩聲,再開口時聲音方才清晰許多,“褚家,什麽結果。”

他的自制力總是那麽強,強到再疼也可以淡定自若。就像向君微托孤蕭嚣時一樣,此時再疼,也能記着最重要之事。

“先生,褚子胥已經抓到,但褚安還沒有。”

“繼續。”蕭若飛臉色蒼白,卻仍舊被他的冷酷與無情霸占,沒有一分脆弱,一字一頓地吩咐道,“抓不到褚安,就拿褚子胥威脅他,用五官,用四肢。”

“……是的先生。”

“給我辦出院手續,”蕭若飛繼續吩咐道,“立刻。”

“先生您的高燒還沒有完全退……”

“現在去辦。”蕭若飛冰冷地打斷他,起身穿衣,沒有任何猶豫。

身體有片刻的打晃,蕭若飛渾不在意,立即站穩,立起外衣衣領,大步向外走,背影高大而霸道。

蕭若飛的悲怆,仿佛只持續了白丫消失後的那半天的時間,之後如同沒有白丫這個人一樣,整顆心都放在抓褚子胥這件事上。

當然,戀愛又失戀過的人都知道,越是若無其事,越代表那樣的創痛有多深。

在這裏,白丫是蕭若飛失而複得最珍貴之人,如今,失而複得的珍寶再次消失,有幾個人能做到如此鎮定?

蕭若飛能做到。

但也只是表面上能夠做到而已,沒有人的背地裏,沉默得像個木偶,沒有感情與情緒的木偶。

白丫所在的地方,他不在,那麽她還會因為沒有他的世界而哭泣。

她哭出的眼淚,又有誰能擦幹?

……

白丫的消失,當真好似她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單位沒有去,也沒有任何人尋找她。

就連與她最常聯系的鳳凰島,都未曾打來電話過。

那場大火,也只掀起了片刻的喧嚷,之後人群散開,第二天照常上班,連讨論這場大火的人,都沒有。

躺在病床上的貝亦銘,也奇跡般醒來,但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過白丫對他所說的話,不記得蘇好,只以為因為一場感冒而住院一天。

一切人和事,又恢複了正常軌跡,如同白丫不曾出現過。

似乎随着白丫的消失,這個空間再次改變,回到了原樣。唯一沒有回到原樣的是雲彤,雲彤的乳腺切除手術成功,在等待再造手術。

蕭若飛幾乎可以确定,這就是一場只針對他,白丫,以及雲彤的詭異事件,或者稱為是意識重造。

蕭若飛沒有回北京,就坐在萊安靜等褚安上門來。

而在蕭若飛以褚子胥的生命給褚安下了最後一道通牒之後,褚安終究出現在了蕭若飛面前。

論官職,褚安與蕭若飛不分上下,論出生背景,褚安比蕭若飛要強很多。褚安是天生含着金湯匙長大,蕭若飛是靠後天努力一步步爬到這個位置的。

這就足以說明蕭若飛曾付出了多少,并用了多少手段。

足以說明蕭若飛的鬥志力有多強,他是個多麽強大的男人。

兩人面對面站在褚子胥的病床前,門外分不清有多少保镖已經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

褚子胥依舊只是躺在那裏,沒有言語的能力,單單眼睛在轉。

褚安目光內斂,在褚子胥身上轉了一圈,擡眼問蕭若飛,“若想請子胥喝茶,卻以這種方式的話,好像有些失禮罷?”

蕭若飛把玩着褚子胥病床前的滴流瓶,漫不經心地說:“還有更失禮的呢,信嗎?”

“停!”褚安聲音一緊。

蕭若飛笑了,笑得自信霸道,松開滴流瓶,看向褚安,“今天不想跟你兜任何圈子,直白問你第一個問題,褚子胥跟雲彤究竟什麽關系,現在回答我。”

褚安臉頰僵硬,“沒有關系。”

蕭若飛突然出拳,一拳揍到褚安臉上,褚安猝不及防,連連後退幾步,生生承下了這一拳。

門外想起警覺的敲門聲,“褚委員?”

褚安冷道:“沒事。”

蕭若飛笑得自信,“褚安,此時此刻,你有弱點,而我沒有。”

褚安抹着唇角,十分冷靜地問他,“蕭若飛,你這是在跟我攤牌?”

“是。”蕭若飛點頭,聲音驟然一冷,目光銳利成鋒,直視着褚安冷道:“聽好,我沒心情再跟你搶什麽位置,我現在就可以安排一場事故,遠離這官場,但我要聽你的真話,褚子胥跟雲彤是什麽關系,你在打什麽算盤,白丫為什麽消失。我了解你,就和你了解我一樣,我知道你現在就一定已經将多年後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

褚安頓時眯起了雙眼,“我如果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呢?”

“那你至少聽懂了一句話,我說我可以退出,沒有人再和你搶那個位置。”蕭若飛說,“但這一切都有前提,前提就是告訴我你在打算什麽。”

褚安對蕭若飛所說之話沒有任何懷疑,他們都是一言九鼎之人。

“我要理由。”褚安雲淡風輕地說。

兩人争鋒相對弩拔劍張的氣氛再次升起。

蕭若飛的眼裏風起雲湧,暗藏着數不清的情緒。

直到白丫的倩影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閃現着他們之間無數個甜蜜的畫面,蕭若飛才開口再言,聲音裏充滿了虔誠與認真,“因為一個女人,不是雲彤,為了這個女人,我可以放棄征服這個世界。”

蕭若飛臉上的每一個神情,褚安都看得清晰,看得仔細,那是陷入愛情的男人的表情,和多年前褚子胥的表情相同。

褚安緩緩坐到褚子胥床前,輕輕地幫他蓋着被子,随即擡頭,眼裏再沒有任何緊張。

“蕭若飛,你來猜一猜,這是一場夢,一場重生,還是一場平行空間的穿越?”

蕭若飛眉頭一凜,“你也來自于二十年後?”

褚安泰然自若地微笑:“猜猜看?”

蕭若飛肯定道:“這些确實是你做的,包括白丫的消失。”

褚安只是淡笑不語,在等待蕭若飛對他提出的問題的回答。

半晌,蕭若飛突然感覺到這個空間前所未有的安靜,仿佛所有其他人的呼吸都已不在,就連褚安的呼吸都是靜止,聽聞不到。

蕭若飛倏然握緊拳頭,緩聲道:“意識,這是我的意識空間。”

褚安笑了,“不愧是蕭若飛,但若說是意識空間,或許不那麽準确。”

蕭若飛這時已然冷靜下來,坐在褚子胥的床頭,漫不經心地看着褚安,“從古至今,沒有任何人能夠确切地定義意識究竟是什麽,意識空間這個定義也一樣。白丫進入了我的意識,你進入了我的意識,為的是改變雲彤的命運。”

“說得不錯。”褚安贊嘆,随即又道,“但是你改變的雲彤的命運,又是誰的意識?你思維中的意識,又是誰的命運?”

蕭若飛神情未變,好似在與褚安讨論哲學學術。

“對于意識,約翰希爾勒的解釋是從無夢的睡眠醒來之後,除非再次入睡或進入無意識狀态,否則在白天持續進行的,知覺、感覺或覺察的狀态。”蕭若飛淡道,“但那些都是廢話,什麽是意識我不管,我只管我要的,我要白丫,她為什麽會消失,褚安,現在告訴我。”

空間開始晃動,桌椅發生震動與移動,咯噔咯噔地響着,仿佛在預兆着這個意境即将破裂。

褚安說:“你說得沒錯,這一切都是你的意識空間。白丫進入了你的意識空間,這個意識空間裏,你是雲彤丈夫,雲彤未死,你還不認識白丫。她的任務就是改變雲彤的命運。她的任務完成,本可以就這樣結束。但你卻意識到了這是你的意識,從二十年後回到這裏,意境即将破裂,誤闖入你意識空間的白丫,自然要消失。

“貝亦銘躺在病床上,是為了讓白丫分不清這是現實或是重生在哪裏,因為對你們二人來說,貝亦銘是最重要人物與媒介。至于出馬仙,也是同樣作用。再說得通俗一點兒,就是所有一切,都是我做的。

“現在,還有什麽要問的?”

随着褚安之言的坦白,房屋已經劇烈晃動到天花板破裂,吊燈墜落。

蕭若飛和褚安伸手扶着床頭,随着房間不由自主地晃動。

蕭若飛磨牙切齒地說:“現在是什麽意思?破裂之後我就回到了白丫身邊?”

褚安搖頭,“不,你還有未完成的任務。”

“你在控制我?褚安,你膽敢控制我蕭若飛?!”

褚安自顧說着,“至于什麽任務,我不能告訴你,我能告訴你的是,你即将進入白丫的意識,在那個意識裏,你不能讓她意識到那是非真實空間。”

“你覺着你現在已經掌控了我?”蕭若飛突然伸手按住褚子胥的脖子,冷漠地威脅道,“結束這一切,否則我就讓他現在死去。你說這是我的意識,我能改變雲彤的命運,那我也可以改變他的命運。”

褚安搖頭:“不,改變雲彤命運的人是白丫,她是侵入者,只有她能改變這個空間裏任何人的命運。”

一塊巨大的石頭突然壓下,蕭若飛的背部中招。

褚安不再給蕭若飛提問的機會,迅速地說:“進入白丫的意識空間後,倘若你在完成任務前,就讓她知道了那是她的意識,就和現在她消失一樣,作為入侵者的你會消失。而她,則會永遠醒不過來,一直存在于沒有你的世界中。記住這件事,不能讓她知道那個世界是假的,其他随你。”

蕭若飛暴怒:“沒人可以控制我和她!褚安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蕭若飛突然看到一個巨大火團向他沖來,滾燙的火焰包圍着他,随即失去了一切意識。

……

猛地睜開眼,蕭若飛大口大口地呼吸,像被人掐住喉嚨良久終于能呼吸到空氣一般。

“哥?”

蕭若飛聽見有人喊他。

“不是吧老哥,我叫你參加我畢業典禮,你就用睡覺來拒絕?”

蕭若飛猛地睜開眼。

面前的男人,不,男孩,不,是年輕的蕭飒。

蕭飒單手晃着學士帽,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還是老媽的逼婚,讓你受不住了?我看雲彤姐也挺好的,剛好能在你的仕途之路上幫個大忙。”

蕭若飛眉頭一凜,頓時知道這是什麽時間了。

他與白丫相識的六年前。白丫正與貝亦銘熱戀,而他正準備跟雲彤訂婚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嘤嘤嘤,神展開來咯~

老蕭要背着未婚妻去拆散白丫和貝亦銘咯,都是年輕的身體和易沖動的年齡喲~

天啊忽然感覺我好棒!一級棒!我棒不棒!

PS,我跟你們說雖然我是工科畢業生,但我也是有文化底蘊的……誰在叫我二貨我用鍵盤拍誰的臉!比如人這九識,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末那識,阿賴耶識,阿摩羅識,有人知道咩?

再ps,知道你們不愛看以上這些東西,所以,你們只要知道了解一切淵源的老蕭,開始大開金手指辣!爽文來辣!強搶人家女朋友啊,背着未婚妻跟人家小女生暧昧來暧昧去啊,天我好期待,你們期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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