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生命價值

少年苦笑一聲:“你是新來的吧?現在還沒到晚飯時間,所有的水都是嚴格控制的,晚飯後才能根據剩餘水量均分給大家,昨天就是這麽過來的。今天我們喝的水,都是省着用昨天的。”

“拿着。”徐潇沒再多問,直接打開背包,扔給他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少年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的捧着:“你,你給我這麽多?”

徐潇避開對方感激的視線,偏頭說道:“我可以忍,先給你媽喝。”

“謝謝,謝謝!”少年趕緊拿着礦泉水去給她媽喝。

身邊卻在這時飄過來涼涼的聲音:“喲,小妹妹,看不出來,還是個活雷鋒做好事哦。你包裏裝得這麽鼓,有沒有其他好東西也拿出來分享一下啊?”

徐潇冷冷地瞥了一眼說話的人。

那是個圓臉的禿子,從下颚抖動的橫肉看來,過去生活一定不錯。此時他一雙溜圓的眼珠子,正貪婪地盯着徐潇的包。

徐潇提了提包,目光冷淡:“怎麽,想要?”

禿子讪讪一笑:“大家都是同胞,現在非常時期,我只是想,你既然有好東西或許想要分享一下。”

徐潇:“我沒興趣。”

一句話哽得那禿子一口惡氣憋在胸中,他防備地看着不遠處持槍執勤的軍警們,生生的把心裏的罪惡念頭壓了下去。

最後,他只從鼻裏發出一聲冷哼。

現在的世界還有各種麻煩的秩序約束,但不久的将來,這些秩序将不再适用于當今的世道。

徐潇看着這人,心裏暗暗地提高了一些防備。

“媽媽,張嘴,來,先喝點水。”

旁邊少年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徐潇心裏又浮現出徐元認真仔細照顧她的模樣。

不,徐元絕對不會這麽溫和,八成會板着臉孔說,喝不喝随你。

想到他那副裝模作樣的表情,徐潇就忍不住在嘴角蕩開一抹笑意。很多年來她都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現在回想起有個人在身邊,那種舒心快樂的感覺,真是難以忘懷。

滾動播放的新聞已經播完最新近況,徐潇不想再耽誤下去,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經過那發燒的女人身邊時,她停下腳步:“她燒得意識不清了,你最好帶她找醫生。”

少年微怔,反應過來徐潇在和自己說話之後,他眉頭擰成一團:“我已經去過三趟了,醫生一直沒有空過來啊!”

徐潇問:“病人很多?”

“好像從昨天下雨之後,今天醫生那邊就一直忙不過來,我媽是不是真的得了什麽瘟疫?”

“這個得醫生來判斷,你擔心也沒用。”徐潇說着,向少年伸出一只手。

“唔?”少年沒有反應過來。

徐潇說道:“把你媽媽架起來,我們把她送到醫生面前。”

少年頓時滿臉感激:“謝謝!謝謝啊!”

徐潇抿了抿唇,沒有搭話。

兩人一左一右的扶着意識不清的女人從落腳點出來,旁邊的人頓時像避瘟神一樣,躲閃得遠遠的。

還有的人,比如那個禿子,正用嘲諷的目光瞅着徐潇,滿臉看笑話的表情。

“我媽昨天就是幫他們搭帳篷到深夜,淋了雨,又累,最後才倒下的,現在他們都不認識我們了。”少年自嘲一笑。

徐潇道:“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會有回報。你該慶幸他們沒有反咬你一口,把你們趕出這塊地方。”

“不會有那麽壞吧?”

徐潇一邊伸手将擋在路中央的人推開,一邊說:“自己的利益沒有受損之前,每個人都可能是好人,一旦受損,至親都不認。”

“我媽只是病了。”

“所以他們更擔心被傳染,萬一因為被傳染疾病而沒辦法離開這裏要怎麽辦?”

少年聞言,盯着徐潇:“那你呢?為什麽幫我們?”

徐潇簡單一笑,笑意有點苦澀:“以前我就想,沒有看着自己親人的生命在眼前流逝,或許也是種幸運。不然面對滿大街無動于衷的陌路人,自己光着急卻救不了自己的親人,那種感覺,我不敢去嘗試。”

說着,她看向少年:“以己度人,我做不了無動于衷的陌路人。”

猜想到徐潇或許失去過什麽,少年乖覺的閉緊了嘴,不再多言。

臨時安置點裏,多是東舟市內各大醫院自願留下的醫生,以及逃亡至這裏的醫生組成的臨時醫療隊。

他們人數不少,但相比數天逃亡至此的人群,顯然也是杯水車薪。

除了像少年母親這樣發燒的人,還有缺胳膊斷腿的,頭破血流的,各種病人排成了長隊,把臨時醫療所擠得水洩不通。

少年本來是懷着一絲希望,和徐潇一起帶着母親來此,現在看到眼前的景象,頓時心生絕望。

“來得及嗎?”少年手一松,完全沒體力的母親就這麽歪倒在地,幸虧徐潇雙手抓得快。

徐潇看得出來,至少要排一會兒。

她對少年說:“先排着吧。”

7月24日的夜晚,沉悶又安靜。遠去的兇蟲群,讓東舟市的臨時安置點得到了稍微的喘息機會。

但是疫病悄然蔓延,高燒和上吐下瀉的人數逐漸增多。

在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臨時醫療點的藥品已經告罄。

醫生看病的速度更加慢,逼迫得有些人性急得強行插隊。雖然被巡邏的軍警給止住,但更多的人已經按耐不住。

人流開始往前擁擠,徐潇看向少年:“你一個人能不能扶住你媽?”

少年伸手把母親攬住,點了點頭:“我可以。”

“你扶着你媽站好,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先拿到藥。”

“好,謝謝,真的太感謝了。”這邊少年感激的望着徐潇,重重點頭,然後繼續照看起母親,滿懷希望等待藥品的救援。

徐潇沒有回應他,她再次掃了一眼少年的母親,五感如今極為敏銳的她,比醫生更為直接的感覺到那個女子呼吸的逐漸微弱,她的眼裏帶起了薄薄的悲傷,這個母親,快沒救了。

持續的高燒,或許已經破壞了她的腦子和身體機能,就好像徐潇的母親傷重感染去世前一晚的狀态。

“不用謝,好好陪她。”徐潇移開視線,丢下這句話。

後半句“她時間也不多了”,徐潇卻是哽在喉嚨間,怎麽也說不出口。

五六年前的夜晚也是像現在一樣,漆黑無光,那時候剛剛下了晚自習的她趕到醫院時,母親已經被送到手術室搶救。她還記得值班護士對她說的話,“你媽說,讓你在這裏等她。”于是她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刺眼的白色床單上,等着,而等待的時間通常又是那麽漫長。

漫長到好像過了一輩子,從深夜到第二日天邊開始泛白,母親卻沒有如她承諾的那樣,回到徐潇等待的病床上。

醫生說,如果早點送到醫院或許還有救,可惜太晚了。傷勢太重,已經感染……

徐潇知道母親後來出事的那條街,并不偏僻,人流也多。但那時候,期間居然沒有一個路人伸出援手,不用送母親去醫院,哪怕只是撥打個急救電話呢?

可惜沒有,只有交警趕到後通知了醫院。

不關他們的事,反正有人管,做好事遭報應,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弱肉強食、唯我獨尊的,誰在乎那麽一條微不足道的生命?

徐潇覺得,有時候她對這些冷漠的怨恨,和對那個被抓到她面前的肇事司機的怨恨,相差不遠。

“不行!這個藥是我的!”前面突然傳來女人尖銳的叫聲。

随後又有老者的聲音,顫抖而激憤:“你就不能幫幫他嗎?你拿這藥只是醫病,但是對他來說,卻是救命啊!”

徐潇的視力,在夜間也如白日,所以哪怕相隔甚遠,她也能看清楚前面發生的事情。

那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和一個花甲年紀的老人在醫生面前争吵。

女子看起來有些狼狽,衣衫破損很多地方,手臂上還有一條長長的血口子,皮肉仿佛被什麽撕裂開。

而那位老人并沒有什麽傷勢,但是徐潇敏銳的發現,老人腳邊躺着的一個中年男人,身體多處重傷,從那人的呼吸聽來,恐怕快不行了。

年輕女子和老人的争執還在持續:“我帶着傷在這裏排隊,排了整整一個小時啊!好不容易拿到這盒藥,憑什麽要給你?”

她說着仰頭對周圍人喊道:“大家評評理啊,現在藥品緊缺,是,我這種藥只有我這一盒了,但是我也要用。而他們不排隊,直接從後面擠過來,已經是不對,現在我如果把藥讓給他,那你們後面的人也要用,還有更後面的,我是不是要挨個讓?我該給哪位呢?”

衆人聽女子這麽一說,皆是議論起來。

有人直接對那老人說道:“大爺,我們看見你兒子傷勢嚴重,但是你兒子已經被醫生醫治過,也做過臨時處理了,現在只是等着拿點藥物,但是現在不比平時,哪有那麽多藥啊,看看後面,還有跟你兒子一樣等着的,你這位也不是特例。”

另外有些排隊很久早就不耐煩的人則是對老人喝道:“我們也要藥,憑什麽你插隊!要是誰都插隊,我們幹脆都不要排了!”

徐潇也皺了皺眉,的确如那女子所言,就在徐潇身邊,都有好幾位吊着一口氣的傷病患者,他們也需要藥,可是他們都等着。

老人憑什麽認為自己就該特殊對待。

因為周圍的言論,老人頓時指着那女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幹嘛?你還指着我,不讓我走難道想搶嗎?好啊,現在警察在這,看的人也多,我就看你搶走了!”

終于,老人顫顫巍巍地吐出四個字:“忘恩負義!”

女子盯着他,沒有說話。

老人後退一步,指着地上自己的兒子,嘶聲力竭地問道:“你說!當時那些怪物追在後面,你進不了防線,是不是他把你托起來送上去的?!”

“是。”女子回答得倒是很坦然。

“好!”老人點頭,眼眶含淚,“後來你又被人推下來,眼看怪物要對付你,是不是他拼着危險把你從怪物口中奪下來的?”

“是。”女子也沒有否認。

說到這裏的時候,周圍原先還不滿的人,頓時沒有聲音。

經歷過兇蟲的人,特別是直面過那些怪物群的人,知道那種場面的恐怖可怕,能在那種情況下有勇氣救人的人,無論怎樣,都是一個讓人敬仰的人格高大的人。

于是有人悄悄問那女子:“原來你是他們家兒媳婦?”

對不相關的人,怎麽可能有人豁出性命?

那女子卻是不滿了,嚷道:“誰是他們家兒媳婦了?我根本都不認識他們!”

說完,她轉頭對老人說道:“是,你兒子做的一切我都承認,他是救了我,所以我答應替你們排隊,剛才你兒子看病,是不是我去排的?”

老人微微點頭,張口欲言,卻很快被那女子打斷。

“他幫我,我幫他,這點我沒有異議。可是大爺,我也受傷了,我拖着受傷的身體,病都沒看,又重新排了一小時才拿這點藥,我怎麽就該讓給他了?是不是救了我一命,我就要一輩子報答你們,什麽都讓給你們啊!”

“你!你!”老人一張臉氣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你說不出來,是因為你知道我沒有說錯,這個年頭,我已經很懂得報恩了,要不是我搶到位置給你兒子看病,你兒子現在怕流血都要流光死了!你去問問其他人,現在怪物肆虐,國家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辦法,能攔得住多久,我們又能活多久,沒人說得清,誰還顧得了誰,能自己好好活着,就該謝天謝地了!”

那女子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也牽動了傷口,有些刺痛讓她咧牙痛哼了聲,最後深吸口氣說道:“說到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兒子弄成這樣,是他自己沒實力又爛好心,不救我的話,他說不定會活着,但是現在既然我獲救了,我就要活下去。”

老人還想說什麽的時候,身後的衣衫突然感覺被人拉動了一下。

他轉頭,發現是自己兒子在拉自己的衣角。

“兒啊,等等啊,再等等,爸給你找藥。”

傷重的中年男人嘴唇動了動,發出極低的聲音。

老人聽不見,于是俯身趴在地上,将耳朵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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