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黑暗之中

寂靜無聲的黑夜悄然地籠罩在深州市上空。

得了杜墨生建議的鄭興一行人,一路上小心警惕,只需要轉過街角,三分鐘就可以到達的路程,他們足足花了十分鐘。

黑暗的地下停車場深不見底,此時就像一只張開大嘴的猛獸，靜候他們的到來。

楊瑞掏出了手電。

蒲魏卻當即制止了他：“它們對熱能非常敏感。”

“我們就這樣不知底細的進去？”楊瑞看向鄭興，現在鄭興就是這個臨時團隊的負責人。

鄭興一擺手：“走。”

他沒有多餘的選擇,只能相信杜墨生。

十來個人的腳步聲，謹慎而小心地回蕩在空曠的停車場內,回聲交織成細細密密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黑暗深處的陰影仿佛活了過來，随着他們的前進,一個又一個從黑暗中探頭，一閃而過，瞬間又消失在黑暗裏。

幾名士兵因為神經過于繃緊，猛地轉身，有種想要舉槍亂射的沖動，但最後發現那不過是影子而已。

“注意周圍，保持冷靜。”鄭興低聲說道。

蒲魏吸了吸鼻子：“這裏還飄蕩着一股剛剛爆破過的煙塵味道，果然剛才的爆炸震動來自這裏。”

“不知道杜教授做了什麽……”

鄭興話音未落，陡然，一聲凄厲的叫聲回蕩在這個地下車庫。

士兵們持槍沖上前去，卻因為前方突然出現的亮光而眯了眼睛。

他們一邊擡起手臂擋住眼睛，一邊将手指搭在了扳機上。

“別開槍，是我，我是丹尼！”

不純正的中文發音高聲回蕩在這個空曠的空間。

“是你？”

士兵們放低了手臂，其他人也上前眯着眼查看，發現果然是丹尼正在跺腳，他好像試圖擺脫什麽東西。

楊瑞粗聲粗氣的喝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蘭曉松剛剛才帶了杜教授他們去另一個方向，所有人對丹尼的出現都感到不解。

丹尼向這個大漢招了招手：“噢，我的上帝啊，別呆呆地站在那裏，趕緊過來幫忙，看看這些粘液，我都快要吐出來了。”

因為丹尼已經使用了較強的光源，水島升也打開了手電筒。

他們現在位于一個車輛的通道裏，頭頂最高處有三米多，寬度可供數人并行。可能是因為才發生過爆炸的原因，柱子上斑駁一片。而幾米開外的牆角，光源所照之處，則露出密密麻麻的橢圓形空殼，小的有一人多高，大一點的甚至占據了整個牆壁的高度。

水島升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上前仔細查看着：“這些是兇蟲的卵，怎麽可能？它們比我們實驗室獲得的大太多了！”

丹尼聳肩：“是蟲卵沒錯，如果沒有意外，這是它們上岸後繁殖的第三代，這些東西可是抓緊了一切時間在繁衍啊！而且因為某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它們變得更加巨大了。”

楊瑞皺眉：“如果杜教授說的沒錯，這些蟲卵都是空殼而已，你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娘們，就算看着惡心也不能亂叫吧，我們差點對你開槍！”

丹尼一拍腦袋：“我知道是蟲卵的空殼，可我惡心的不是這些空殼，而是這些粘液，看看它們，裏面還漂浮着人肉碎片。”

他說着，伸手探入身邊的空殼中，使勁撈了一把，拉扯出一坨濕滑瑩潤的粘液。

水島升嘆道：“這不科學，卵內物質應該是它們母體帶出來的。”

丹尼：“是啊，沒錯，母體帶出來的，不過在它們孵化出的時候，我想肯定有不少雌蟲把人肉碎片給塞進它們小寶貝的搖籃裏。”

蒲魏建議道：“你不去想它們是人肉就行了，肉碎成一片片，誰知道是什麽東西。”

丹尼撇了撇嘴：“那是你們還穿着衣服，你們試試像我一樣脫光衣服再泡進這些空殼裏？”

有位士兵忍不住了，問道：“可是你為什麽只穿了一條內褲？”

丹尼長嘆一聲：“看見我，你們就能知道教授的惡趣味。好了，我已經用切身的肌膚實驗過，這些粘液對皮膚暫時沒有什麽影響，你們也可以進來了。”

一時警惕着周圍環境的鄭興突然開口了。

“你們不覺得這裏很古怪嗎？”他問。

丹尼搖頭：“不覺得。”

鄭興指着地面：“看看這些，汽車外殼被分裂開來，但是它們的內部零件卻全部都消失了。”

丹尼探頭：“或許那些蟲子也吃金屬。”

“你認為你的說法可信？”鄭興冷聲道，“這個地方是杜教授讓我們來的，可看起來非常古怪。其實之前我就有個問題，他和他的那個女朋友，是不是看起來有些不正常。”

“比如哪些方面？”杜墨生淡然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的聲音就像一盆涼水，突然澆灌下來，冷靜了衆人不安的情緒。

明明數個小時前還是對立的力場，明明彼此都不熟悉，明明杜墨生看起來并沒有超強的戰鬥武力值，可是他就有那樣一種氣場，只需要站在人群中，就能成為讓人信賴依靠的對象。

鄭興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那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他發現，蘭曉松并沒有跟在杜墨生的身邊。

徐潇從杜墨生身後探頭出來，找到丹尼的位置，手臂一揚，将衣服甩給對方。

丹尼一把抓住，順便把身上沾染的蟲卵粘液擦了擦。

他擡眸向徐潇的方向望了過來。

徐潇對上丹尼的視線，抿了抿唇，不知道怎麽開口。

在她根據杜墨生的提示找到被綁在高架橋邊掙紮的丹尼時，解開束縛那一刻，丹尼的口氣就非常低落：“現在不要告訴我真相，等我冷靜一會兒。”

本來丹尼在車站等杜墨生，可蘭曉松突然出現說是杜教授已經和他們彙合了，于是他毫不懷疑地跟了去，結果走在蘭曉松前面時，他的後腦勺被狠狠地重擊了一下，醒來就已經被綁在空曠無人的地方。

他隐隐約約知道了些什麽，只是下意識的不想去相信。

徐潇當時能感受到丹尼的情緒，于是什麽也沒說，只點了點頭，順便，帶走了他的外衣。

現在，蘭曉松沒有跟他們一起回來。

有些結果是注定的。

丹尼卻始終沒有去面對那個答案，他很快移開了視線，輕嘆一聲，聲音中帶着濃濃的失落。

“早知道我就該等你們回來再泡進去，還是有衣服好。”他顧左而言他。

“沒有問題了？”杜墨生沉着臉看向鄭興。

鄭興搖頭。

蘭曉松在不在無關緊要，只要杜墨生不主動提及，對鄭興來說其實無所謂。

杜墨生目光一沉：“那你們還站在這裏幹什麽？”

“我們真的要鑽進去？”水島升有些抵觸地後退了幾步，空殼裏飄的東西，還有那刺鼻的味道，已經快讓他嘔吐出來。

“随便你們。”杜墨生臉色淡淡的。

衆人面面相觑，最後都一咬牙，找了幾處看起來漂浮物較少的空殼，将随身的行李就近擺放，快速鑽了進去。

明明是懷着忐忑的心情，可當粘稠的液體将他們裹起來的時候，他們的表情都凝滞了。

特別是身上有外傷的，那種感覺異常明顯。

惡心刺鼻的粘液竟然比世界上任何一種外傷藥物更為有效，接觸到他們傷口的時候，先是一陣舒爽的冰涼，緊接着受傷的部位開始發癢發麻，以明顯能感覺到的速度在愈合。

誰也沒想到，兇蟲的蟲卵剩餘粘液還有這種逆天的功效。

一時間，對杜墨生的話還有抱怨的人，都默默地閉上嘴。

誰都知道，在現在的環境下，越是健康越是有生存下去的機會。

轉眼間，周圍只剩下杜墨生和徐潇兩人還站立着。

手電筒被杜墨生撿起來關掉。

黑暗重新籠罩了四周。

視野陷入黑暗的時候，人的感官會異常敏銳。

更不用提本來感知就超出常人數倍的徐潇。

在清冷寂靜的黑暗環境裏，她可以分辨出每個人的位置和他們各自的心跳呼吸。

然而，距離她最近的杜墨生的呼吸和心跳，卻很容易的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每一次他呼吸的流動，都讓她的心躁動不安。

那是一種躁動而混亂的感覺，在她體內橫沖直撞，很快就升高了她的體溫。

好像從她吸飽了開始，身體就變得有些奇怪。

特別是面對他的時候。

“你在幹什麽？”杜墨生清冷的聲音突然低低響起。

徐潇一怔，手下傳來的真實觸感讓他回過神來。

男人胸膛結實而流暢的曲線被她的手指緩緩地勾勒出來，沿着緊實的腰部腹肌一路往上攀到了他的肩頭。

她的動作完全處于下意識的，現在清醒過來，把手抽離也不是，繼續放着也不是。

徐潇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糟糕透了。

她到底在想什麽呢？

徐潇的沉默，讓黑暗中的杜墨生微微眯起眼。

她的手完全帶着一種挑|逗的意味，突然就觸上了他的胸膛。

袒|露的身體只稍微有一刻繃緊，很快就沉浸在她小手那種火熱而急切的探尋動作中，女孩帶着某種渴望的撫摸，性感又美好，他對這種陌生的觸感，有些難以抗拒。

直到她的手已經攀上他的肩頭，他才出聲提醒。因為他已經能感覺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或許她現在還踮起腳尖，往他的臉靠近。

接下來要做什麽？他等她的答案。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立，炙熱的呼吸交織纏繞。

徐潇的聲音，率先響起：“我們……不用進去？”她說出每個字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的呼吸燙得燒紅了臉。

“不用。”杜墨生的回答很幹脆。

“對了，你和他們不同。”徐潇嘟嚷了聲。

站在蘭曉松的屍體旁時，她曾經問他，到底是什麽人。

他的回答簡單和直接得讓她有些難以置信。

“泰坦星人。按照音譯，你可以這麽稱呼。”

因為他們都不算是人類了，所以才感覺到親切吧。徐潇心想，或許應該把手拿下來了，這樣的姿勢太暧昧。

她手臂往回一縮，手心還沒離開他的肩頭，自己的腰就被他長臂一撈，緊緊地攬住。

徐潇只覺得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恢複平靜許久的眼眸，又開始浮現出獸瞳的跡象，壓抑而渴望。

他的身軀緊貼着她，他的腦袋緩緩地俯低，在靠近她臉最近的地方，将他的額頭貼上了她的。

“你在顫抖。”他說。

他的這只小貓雖然擁有極高的天賦，但是心理上來說始終還是個人類，她是害怕了吧？現在連他都明顯感覺到地面傳來的強烈震動了。那些巨大的蟲子或者還有些最原始的爬行動物，正在這座城市內橫沖直撞吧。

徐潇全身都繃緊了，說不出一句話。

杜墨生想了想，聲線放低：“你比它們強大，害怕那是笑話。”

何況他已經用最讓人心理安全的姿勢抱住她了，他自信的認為，這樣足夠讓她有安全感。

徐潇的呼吸急促。

不，現在她腦子裏什麽怪物都沒有。她并不是害怕！

他的呼吸那麽近，她還記得轉頭那一瞬與他唇擦過的觸感。

難道他打算就這樣一直抱下去？

徐潇閉上眼，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親了上去。

可是她動作太笨拙太急切，與其說是蜻蜓點水的吻，不如說是她露出尖牙狠狠地咬在他的唇上。

杜墨生一愣。

他吃痛地舔了舔唇角，舌尖上帶起了一股腥甜。

“又亂咬人，小貓。”

不過徐潇的目地算是間接達到，他放開了她。

但是那不是因為她刻意的暗示，事實上杜墨生完全沒有往那方面想太多。在被徐潇咬了數次之後，他第一反應只是受傷的部位不同而已。

“不喜歡這個姿勢的話，我們換個姿勢。”他說。

話音剛落，他就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到在地。

徐潇将即将出口的叫聲壓回了喉嚨裏，因為她這時才看見，正面的天花板上正在爬行着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