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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杳安第二天起得早,外邊還在下雨,于是窩在房裏玩游戲,正在興頭上,桌子上手機嗡嗡嗡震個不停。
百忙之中抽空一看,全是季正則發的短信,他想着自己這月套餐快用完了,懶得浪費錢給他發短信。
就發了一條微信過去,“別發短信,吵死了。”
結果那邊不知道是不是沒收到,手機還在一個勁地震,他煩得直打鍵盤,這本來穩贏的一局突然就被boss反殺了,他還手忙腳亂的,害死了兩個組隊的玩家,氣得簡直牙癢癢,一看這破手機還在震。
一個電話撥過去,那邊竟然響了三四聲才被接起來,季正則在那邊說,“媽,我去房裏接個電話啊?”
季汶泉的聲音傳過來,溫柔又有力度地,“你喲,就知道鼓搗手機,跟媽媽都沒話說了,別去房裏了,我就走,今天會晚點回來,想吃什麽跟張嫂說,自己吃晚飯啊。”
“哦,好,要司機開車慢點啊。”
有拿東西的聲音,細細索索的,應該是要出門了,“聽媽媽的,今天別出門了啊,待在家裏,下學期就高三了,好好學紮實。”
“嗯......”後面沒聽到,他把電話給挂了。
他已經滿了十八,比季正則大兩歲,但是下學期兩個人都上高三,這讓他很難堪,初中留了一級,季正則又因為聰明跳了一級,明明差兩歲,竟然是同一級的,又是一起長大的,總不讓人那麽舒服。
電話很快又被撥回來了,季正則變聲期剛過,聲音粗而低沉,又帶着少年獨有的雀躍,很是蓬勃的意氣,“小安,你怎麽不回我短信啊?”
沒大沒小的混蛋,叫誰小安呢?你都數不清老子大你兩歲嗎?
“這年頭誰還發短信啊?浪費我話費,正打游戲呢,你發什麽鬼短信啊?煩死我了!”他蹙着眉頭,故作個粗音喝他。
季正則在那邊竟然笑了,一小串一小串的被壓抑過的氣音笑傳過來,像猜到他在游戲裏被boss狠虐,讓人更加火大,“你笑什麽啊?!”
“你怎麽還不來我家啊?我媽都走了。”那邊聽他這麽吼,又不笑了。
“外面下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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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下毛毛雨呢,你聽。”那邊有些細微的響聲,風吹樹葉,細條的雨打在地上,淅淅的輕響。“我就在我們家院子裏呢,真的,雨很小。”
“騙誰呢你?我都聽見雨響了,能聽見響的都是大雨。”
“那是風吹的啊!你又騙我,說好了要來的,現在又耍賴!”
“你別給我無理取鬧,現在才九點多,我起碼要十點出門!你再催催催,就不去了,煩人!”
那邊馬上就改口了,“那好吧,就十點,我在院子裏等你啊,你快點來。”
方杳安心裏馬上反悔了,他本來想下午再去的,現在被這麽一弄,十點就得出門了,他心裏躁得很,直說,“好啦好啦,我挂了。”
想在趁機組個團下個簡易副本,結果手機又震起來,他一看又是短信,但是這次是繳費短信,季正則給他交了兩百話費。
他皺着眉頭把手機一撂,還沒來得及腹俳幾句,又看見微信發過來,“來我們家玩游戲吧小安,我換了新的電動手柄,來嘛來嘛。”
他嗤笑出聲,“人傻錢多。”
又想到人家跳了一級照樣是個優等生,又不屑地撇撇嘴,玩別的了。
這兩天溫度降下來了,他特意換了長褲又加了件外套,打開房門看見方晏晏又叼根棒棒糖,騎在木馬上看綜藝,笑得左搖右擺,缺了的門牙都露出來了。
方晏晏今年八歲,正是貓嫌狗厭的年紀,沒大沒小的,整天在家裏作威作福,誰也管不了她。她有一匹木馬,兩三歲的時候騎的,死活不願意丢,硬是留到現在,五歲的時候塌過一次,幸好他爸會木工,又寵小女兒寵到心坎坎裏,給她加寬加固,重做了一個底座,結實了不少。
她嬌氣又蠻橫,樓下邢主任家的小兒子被她打得哇哇叫,暑假剛開始的那幾天她啃骨頭把門牙給啃掉了,嫌丢人,裝病幾天不讓小夥伴進門。
她看方杳安出來了,斜着眼睛瞟一眼,接着邊搖木馬邊看綜藝。又看他在玄關換鞋,把嘴裏的糖拿出來,探頭探腦地大聲問,“方杳安,你作業沒做完要去哪裏?”
“你一大早看什麽電視?還吃糖,牙齒都掉光,變成癟嘴老婆婆了,你就知道厲害了!”他邊換鞋邊吓她。
“才不會呢?你又去哪裏玩?我要告訴媽媽!”她從木馬上下來,穿着條小碎花裙子,膚色很白,有些嬰兒肥,不張嘴的時候很能騙人。
“就知道告狀!方晏晏你再這樣,我理都不理你了。”他又想起來外面下雨,對癟嘴瞪他的方晏晏說,“去,幫我把房裏的傘拿過來。”
方晏晏一動不動,虎臉朝着他,他又說,“去不去?手裏拿的糖誰給你的?白吃白喝你好意思啊?”
她生氣地握着拳在空中揮一下,作勢要打他,卻重重地踏着步子,沖到他房裏,把傘拿出來了,又放到背後去,和他讨價還價,“我還要吃這個糖!”
“好啦好啦,給你買。”這個糖貴得他牙疼,都沒舍得買,還是季正則昨天給他買的。
“嘻嘻。”她滿意地笑,兩顆缺了的門牙都露出來了,眼睛彎彎的,襯得睫毛又長又黑,像電視裏拍童裝廣告的小模特,“你要回來給我做午飯啊。”
“好啦好啦,我走了,不要随便給別人開門啊。”他把傘放進背包裏,湊過去和她肉乎乎的臉頰碰一下,“門記得反鎖。”
他反身把門關掉,“對了,我下樓的時候叫邢晉文來陪你玩啊。”
方晏晏在背後大叫,張牙舞爪,“不要邢晉文!不準叫他來,方杳安,不讓他來!”她門牙還沒長出來,被人看見了會被笑死的,尤其是邢晉文那個大笨蛋!
他到了外面才發現雨确實小了,輕飄飄的細線劃下來,滴在臉上幾乎沒有感覺,懶得打傘,他把外套的帽子套上了,手揣在兜裏,在被雨洗得幹淨明亮的街上不緊不慢地走着。
季正則家隔他家很近,兩個路口的距離,就看見那棟獨門獨院的大房子。
季正則爸媽離婚的早,他被表面溫柔實際上非常強勢的母親季汶泉帶大,基本上照着規劃走,聽話懂事乖巧聰明,同時,很會撒嬌。
季汶泉早年有些憂慮,生怕單親家庭的孩子會受欺負,季正則丁點大就送過去學武術,一直學到現在,因為高三學業的問題,才在這個暑假停了,準備好好備考。
季正則以前常被他媽關在家裏學這學那,他為了來玩季正則的新鮮玩具,季家的圍牆他不知道翻過多少次了,從最開始的高不可攀,到現在的輕而易舉。
圍牆上被雨打得很濕滑,有些小碎石頭壓進他後手掌的肉裏,他穩穩地跳下來,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扯過去,壓在後院那棵大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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