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沒人開門,他又按了幾下,屋裏還是沒動靜。他莫名生出一股燥意來,開始用手砸,咚咚咚咚,巨大的錘門聲在樓道裏回蕩,窩在他懷裏的季迢迢被吵醒了,哇哇大哭。
裏頭終于有了聲響,他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竟然有一種等死的快感。
“誰呀?”門沒有開,他爸在貓眼裏看,是了,這個時間砸門的确實像是高利貸。
門開了,他爸穿着睡衣,還沒完全清醒,眼鏡都是歪的,“诶,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他沒說話,懷裏的季迢迢用一種超高分貝的哭嚎吸引了全部注意,方至清看着孩子,呆了片刻,正要問他,他媽就從房裏出來了。
周書柔開了燈,“誰呀,半夜三更的?”
客廳的燈很大,蒼白得刺眼,照得方杳安眯了眼睛,孩子還在哭,又響又亮,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吵鬧。
周書柔盯着孩子,一步步走近,到他面前來,像感知了到什麽,臉色發冷,“這是誰家的小孩?”
“我的。”
“你的?”他聽見他媽荒謬又誇張地笑,看着他,目光如炬,“你的?你和誰的?”
“我自己的。”他好像也覺得難以啓齒,說得很輕,“我生的。”
他爸僵在當場,周書柔愣了愣,怒極反笑,“你生的啊?哦,你背着我們生了一個孩子啊?”
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他媽絕不姑息的怒火。
果不其然,周書柔一耳光揮過來,幸虧他爸攔得早,只堪堪扇到半張臉,還是響的,過長的小指指甲在從他下巴到脖子,留下一條紅色的血痕,火燒火燎的痛。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臉藏在陰影裏,半張臉都是麻的。
他爸死死拖住他媽,“又幹什麽打人啊?”
夜裏總是讓人沖動,周書柔兩眼赤紅地朝他吼,“你這輩子是你自己的,你愛怎麽過怎麽過,但我們生你養你,連參與你人生的資格都沒有嗎?你就這麽一聲不吭地生了個孩子回來?!”她已經哭了,眼淚繃不住,潰堤而出,嗓子是啞的,“得虧你不是我的學生,我能教得出這種東西來嗎?”
他想,我不是你的學生,我是你的兒子。
“胡說什麽呢?罵上瘾了還!”方至清難得硬氣一回,把她按住,“孩子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又沒犯法!”又對他說,“趕緊進來,把隔壁都吵醒了。”
樓道裏已經有人張頭探腦了,他抱着孩子關了門。
方晏晏從房裏跑出來,張開手攔在他面前,和周書柔對峙,“不準打方杳安,他知道錯了,不要打他,他知道錯了。”哭着回頭怪他,委屈得小臉發皺,“你說回來的時候讓我去接你的,你又騙人。”
“方至清我告訴你,孩子就是給你慣壞的,方杳安給你慣壞了,方晏晏又得給你慣壞,你毀人不倦!”
方杳安抱着孩子站在中間,過于嘲雜的争吵聲讓他頭疼,臉上火辣辣的,這是他媽第一次打他的臉,這麽狠的一耳光。
“我毀人?孩子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三沒對不住其他人,怎麽就毀了?”
“這麽說你覺得自己慣得對?還要接着慣?”
“我......我,我是這意思嗎?”方至清心虛起來。
“你就說還慣不慣?!”
“慣,就慣!”方至清被激得挺起了胸膛。
“好。”周書柔點點頭,突然問方杳安,“你就帶了這麽個包回來?孩子的東西呢?”
他猝不及防被問到,“沒拿,奶粉都忘了。”
他感覺他媽狠狠剮了他一眼,指着門,對他爸說,“出去,把奶粉,奶瓶,尿不濕,搖籃,圍兜全給我買回來,你去,快點,現在就去,我就看你怎麽慣孩子!”淩晨一點,她把方至清和錢包一起丢出去,砰地一聲關了門。
啼笑皆非的展開,周書柔問他,“吃飯沒有?”
他搖搖頭。
“方晏晏,把冰箱的菜給你哥放微波爐裏熱着去。”她惡狠狠地瞪着他,“早晚給你氣死。”已經消氣了。
昨晚的菜只剩下半碟香煎蝦餅和杏鮑菇牛肉,他一整天都只喝了幾口奶,還是為了試溫,真的餓了,只是胃裏空得太久,乍一進食,有些難受。
方晏晏眼睛還是紅的,趴在桌上,眨着大眼睛看他吃飯,“你看吧,說了叫你不要喜歡別的姐姐,不聽,現在人家不要你了。”
他停了筷子,心裏一時間五味陳雜。
不要他了。
他媽一掌拍在方晏晏後腦上,“睡覺,趕緊去。”方晏晏撒嬌說再待會兒。
“不行,小孩子不準熬夜。”等方晏晏噘着嘴不情不願地走了,她才坐下,沒好氣地問他,“怎麽回來的?”
他一邊扒飯一邊答,“火車。”
“坐了很久?”
“嗯。”他漫不經心。
“孩子叫什麽名?”
“j......”眼看着季字就要說出口了,他連忙住嘴,“迢迢,小名。”
周書柔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沒再問下去。
手機在火車上就沒電關機了,他也一直沒充,一打開才看見滿屏都是未接來電,幾乎全是嚴柏予打來的,但現在都快淩晨三點了,該不該回電話呢。
他還在想着,電話就撥過來了,燙手山芋似的,他差點沒拿穩。
嚴柏予開門見山就是一句,“你到家了嗎?”
“到了,你怎麽知道?”他有些疑惑。
“我查了你的購票信息。”
“你......”他跟嚴柏予交情都說不上,交集也靠吳醞和季正則維系着,他想不到嚴柏予接二連三幫他的理由。
“季正則叫我好好看着你,”他停了一下,聽起來有些惱火,“這下你回家了,他也不見了。”
“他人呢?”
嚴柏予回複得很慢,像在思忖,聲音很沉,“不知道,你等着吧,他肯定會來找你的。”
等待是最煎熬的,他回家五天了,季正則沒有任何消息,他甚至不知道季正則還在不在b市。
家人都沒問他孩子的事,包括方晏晏,她馬上要升六年級了,到底聽話了不少,每天趴在孩子旁邊和他玩嘟嘟嘴,逗得季迢迢一直笑。
他又開始漲奶,胸口很硬,稍不注意身上就流得濕黏黏的,渾身奶味。之前都是吸出來的,現在季正則不在,他只能自己擠,但擠久了疼得受不了,乳暈又熱又麻,他一了百了,吃了斷奶藥。
好久沒有真正睡過一覺,孩子每晚都哭,從十一點到淩晨兩點,幾乎不間斷地嚎,把家裏所有人都吵醒,他爸好幾次說孩子晚上他們來帶,讓他睡覺。
他拒絕了,方至清早上要上班,夜裏被鬧醒一次已經很不得了了,哪能吵他一整晚呢。
他一放下孩子就哭,每晚要抱着在房裏走三個小時,扶着奶瓶邊給他喝奶,邊拍他的背,特別磨人。
這是第六天了,他好像處在一種完然無望的等待裏,不知道季正則什麽時候會來找他,兩個人的未來還能不能繼續。
他兌好奶,喂給孩子吃,季迢迢今天哭得格外兇,手握成兩個小拳頭胡亂地打,他手上沒握穩,奶瓶砸了下去,磕到了孩子的臉。
季迢迢被砸懵了,好久才覺得痛,眉毛擠在一起,嗷嗷大哭,哭聲尖利吵人,叫得他腦仁疼。他把瓶子拿出來,摸孩子的臉,輕輕吹了吹,小心哄着,“不痛啊,乖,不痛了。”
孩子的拳頭仍然在揮,砸到他眼睛,又打了幾下,像從中得到了快感似的,咯咯咯地笑起來。
他知道這是孩子無意識的動作,但心裏怪怪的,他看着孩子的笑臉,忽然想他真的愛這個孩子嗎?
從小到大他都盡量使自己的性格特征更趨向于男孩,勇敢,好動,頑皮,照顧女孩子,甚至和女生戀愛,他想做個完全的男性,盡管只是在別人的眼裏。
如果不是季正則,他根本不會願意和男人上床,甚至生下孩子。
像有人猛扯他眼後的神經,頭疼欲裂,全身上下都泡在醋裏,一萬個人在他腦子裏尖叫。他累到極致了,眼前有一陣眩暈的黑,好多紅紅綠綠的小塊在視線裏漂浮。
手機突然響起來,沒見過的號碼,他猶豫了一會兒,接起來,“喂。”
“小安,是我。”季正則故意壓低了聲音,有些竊竊地得意,“你回家了嗎?我馬上就來找你,我媽要松口了,你等等我。”
他終于聽到了季正則的聲音,卻不是久違的欣喜,身上像多套了一層枷鎖,負重不堪。
他不知道這個馬上到底是什麽時候,他很疲憊了,“如果你說服不了你媽,要分手的話,你把孩子帶走吧,我不要了”。
季正則呼吸一滞,顯然始料未及,“小安......”
他把話頭截了過去,自顧自地說着,“我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沒那麽愛你,也沒那麽愛孩子,你把他抱走吧,如果你也不要就丢掉,我反正是不要的,太累了。”這些話是能說服他自己的,要是沒有季正則,他要孩子幹什麽?
他挂了電話,丢在旁邊,在孩子的哭鬧聲和濃稠的夜色裏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自己好像休克了,意識在漂浮,不知道睡了多久。
“砰砰砰”,激烈的撞門聲使他瞬間驚醒,聲音太大,像有人拿刀砍門,又快又猛。他預知到什麽,飛快地跑出去。
季正則果然站在外面,樓道的聲控燈亮在他身後,看不分明臉,在陰陽之間,越顯得陰冷可怖。
他被一把扯出去,天旋地轉地,被抵在樓道的牆上,季正則的手撐在他兩側,像個亡命的兇徒,面目猙獰,眼眶赤紅,氣得渾身發抖。
他夾在季正則和牆壁之間,幾乎被架起來,雙腳離地,面對着季正則地指控。
“你是人嗎?方杳安,你有心嗎?你怎麽什麽話都說得出口啊?”季正則身體繃得死緊,肌肉強悍可怕的爆發力将他釘在牆上,他沒有擡頭,看着季正則的喉結上下滾動。
季正則嗓子裏像摻了沙,嘶啞難聽,“我就是叫你等等我,你等我一下都不行嗎?你就不要我了.....”他聽見季正則粗重的喘息,一吞一吐的,好久都沒平複下來,悲怆到不能自己。
季正則把頭埋了下來,輕輕磕在他肩上,滾燙的淚沾濕了他的皮膚,“你快給我道歉,說你錯了,快點道歉,道歉我就原諒你。”季正則像變成了一個不依不饒的孩子,“你不愛季迢迢就不愛嘛,你為什麽說不愛我?你快說自己錯了,你錯了,你愛我。”
他仰着頭,忍到極致了,過于壓抑讓他胸腔悶痛,有種可怕的窒息感。他聽見自己發出像困獸一樣嘶吼地哭聲,眼淚像洩閘的洪水,染濕了他整張臉,上下牙關撞在一起。
季正則被他的眼淚吓住了,捧着他的臉,用嘴唇擦他的淚,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安,你別哭,是我的錯,你別哭。”
抱着孩子被季汶泉趕出來他沒有哭,在火車上他沒有哭,被他媽打耳光他也沒有哭,可是季正則,偏偏戳着他心窩逼他哭。
他哭得毫無尊嚴,滿臉泛濫的熱淚,捶打季正則的後背,一下一下地,在發洩自己的積壓的抑郁。
過于洶湧的淚意讓他口齒不清,“季正則,如果......你敢不要我,你敢不要我,咳咳......”他咳得驚天動地,卻還在打季正則,濃重的哭腔讓他胸口搐疼,每說一個字都艱難不已,“你不準,不準不要我!”
上一章不全怪季正則,是也我沒寫好,他媽說“你別逼我。”是威脅他要動方杳安的意思,所以他根本不敢留他(話說那段我早改成“你別逼我,有些事,我說得出,就做得到”,但一直沒過審)
季正則雖然是攻,但到底還是受年齡閱歷的限制,單親家庭也比較在乎媽媽的感受,畢竟也是無微不至寵大的(好吧,我在為他挽尊,小季這幾天都被他媽叫人守着關家裏了,打了人跑出來了的,妹子們輕點罵吧,孩子也不容易(;д;))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