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高考緊追着五月的尾巴到來，愈發燥熱的天氣并未在衆多學生心中激起多大的波瀾，就如同午覺醒來沖的涼水也無法澆熄他們的熱情。經過半年的密集考試，到了這個時間，他們對高考的感覺已經不像最初那麽害怕，緊張也很少，甚至會隐隐有些期待，期待這種苦悶難熬的高三生活趕快過去，好讓他們能奔向美好的未來。

學校作為其中一個考點，需要學生們在高考前四天離校。

離校當天，班主任拿着文件袋走進教室，先把洗好的畢業照一一發給他們，然後站在講臺正中間，輕輕敲了一下黑板。

沉浸在即将離校的興奮中的學生們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徐漾拿着畢業照，端端正正地坐着，面前放着收拾好的書本和水杯，看見那位向來嚴肅正經的班主任笑了一下。

班主任清清嗓子，“今天是你們在這個學校的最後一天，也是你們作為高三學子的倒數第四天。”

“四天後，你們就将走上考場，考那場所有人都覺得至關重要的試。”

班主任語帶笑意，問：“緊張嗎？”

他平時嚴肅慣了，這麽和藹的樣子很少見，班裏人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有人回答：“不緊張！”

聲音還不小，一下子挑起了其他人的笑，大家頓時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來，口口聲聲表示不緊張。

班主任點點頭：“不緊張就好，按照你們的成績，只要正常發揮，學校光榮榜上我們班一定能挂到明年。”

又有人接話：“挂到明年哪兒夠啊，至少得挂到我們大學畢業吧。”

“對！得上校歷！”

其餘人紛紛附和。

徐漾不接話，只是跟着笑，笑着笑着，不經意瞥到窗外，正巧撞進一雙含笑的眸子裏。

還挺熟悉的。

是楚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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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發現自己了，楚淵招了招手，無聲做了個口型：“等你。”

徐漾舉手擺了擺，同樣無聲回道：“好。”

轉回頭，見班主任正在黑板上寫字，伴随着潔白碎屑的掉落，一個個蒼勁有力的字出現在黑板上——“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

班主任緩緩轉過身，對全班同學說：“我在這裏祝大家以後，”頓了頓，“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教室裏靜了一瞬，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徐漾也是鼓掌的其中一個，他偏頭看了眼窗外，楚淵依然在那裏，看他鼓掌，也跟着舉起手意思意思拍了兩下。

又接着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下午第二節 課結束，班主任準時給他們放了學。

徐漾背上書包，手裏抱着書，跟随同學們一起走出教室，剛一出門，手裏的書就被拿了過去。

楚淵就站在班門口，見他出來，一把把他抱着的那堆書接了過去，還把他的書包也拎了起來，就要拿下來的時候，徐漾按住了楚淵的手：“哥，我背着就行了。”

楚淵也不強求，說了聲好，規規矩矩地一手抱着書，一手攬着他的肩，由于人多，就湊到他耳邊問：“正式畢業啦，感覺怎麽樣？”

徐漾想了想，說：“感覺就好像，還沒反應過來，這學期就結束了。”

楚淵笑了笑，問：“緊張嗎？”

“什麽緊張？高考嗎？”徐漾說，“這個我倒是沒什麽感覺，反正該複習的都已經複習過了。”

楚淵拍拍他的肩膀，“我們漾漾心态放得很好，走吧，哥哥請你吃飯。”

徐漾跟着他一起，離開了這座承載了他三年的記憶與努力的學校，奔向遠方。

六月七號，高考如約而至。

徐漾被分到離家較遠的一個考場，出行都需要乘坐交通工具，本身爺爺想去，奈何腿腳不方便，上下樓都很費勁，更別提走到那裏還要在考場外等那麽久，徐漾堅決不同意，讓他在家裏等着自己。

只是他能攔住爺爺，卻攔不住楚淵。

對方提前把高考那幾天的行程趕完，空出時間，專門用來陪徐漾考試，全程接送，還包吃，兩天換了四種菜式，說是讓他好好補身體。

明明是自己考試，他們看起來倒比自己還要緊張。

徐漾有些無奈，不過還是乖乖把楚淵定制私人料理給吃了個幹淨。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最後一門英語考完，走出考場，聽着旁邊的人小聲讨論完形填空和作文，語氣或是遺憾或是興奮，徐漾一顆飄飄蕩蕩的心突然落到了實處。

結束了。

他跟随人流一起走出校門，将近傍晚的陽光依舊刺眼。

擡頭看向天空，眯了眯眼，他收回視線，疲倦得只想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

下一秒，他看到楚淵，腳步不由得加快，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那人面前。

速度有點快，走過去的時候他有點喘，楚淵擡手摸了摸他的頭，“考完啦？”

徐漾“嗯”了一聲。

他臉有點紅，大約是走得太急，出門前剛喝完水，導致嘴唇也是紅的，眼睛水潤潤的，仿佛蓄積了許多東西。

楚淵的手滑落到他臉側，問：“累不累？”

“嗯，”徐漾微微低下頭，聲音有點小，說，“真的好累啊。”

“那我們先回去休息。”

楚淵說完，彎下腰，一手抄腋下，另一只則繞道徐漾腿彎，一使力，輕松将人抱了起來。

徐漾吓了一跳：“哥？”

楚淵将他按進懷裏，“噓，好好休息，車在馬路對面，我抱你過去。”

他抱得很緊，不留掙紮的餘地。徐漾動了動，沒能成功脫離，反而被摟得更緊，只好自暴自棄地把頭歪向楚淵胸膛，假裝自己看不見，別人也都看不見。

楚淵把他放到副駕駛座，然後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們回家。”

徐漾捂着臉，悶悶點頭，大有一路上都不放開的架勢。

楚淵也不動他，幫他扣好安全帶，便回到駕駛座開車，半路上，徐漾那只手就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

睡着了。

一覺睡到晚上，徐漾醒來的時候頭有點懵，看到屋內已經亮起了燈，他翻了個身，不知道碰到了什麽，下意識抱住，迷迷糊糊地出聲問：“幾點了？”

楚淵的聲音在頭上響起：“九點半，漾漾要起床嗎？”

“九點……”徐漾動了動，感覺自己被反過來抱住了，蹭了蹭枕頭，說，“有點餓。”

臉頰被碰了碰，楚淵說：“那先起來吃點東西，吃完再睡。”

“好。”

徐漾起來，楚淵已經把熱好的粥和菜端到了面前。

疲憊感暫時被封印在腦後，饑餓一瞬間占據了他意識，徐漾再顧不得其他，埋頭匆匆吃了起來。

楚淵就在一旁看着他，還提醒：“慢點吃，小心燙。”

剛盛出來的粥确實很燙，徐漾在喝過第一口之後果斷采納他的建議，把喝粥的速度減緩了不少，先吹涼再入口。

等到吃到半飽的時候，他的速度更慢了，咽下一口粥，擡眼看向楚淵。

察覺到他的視線，楚淵問：“怎麽了？”

徐漾搖搖頭：“沒事。”

沒過一會兒，他再次看向楚淵。

“為什麽看我？”楚淵笑着問，“吃好了嗎？”

徐漾問：“你怎麽不吃呀？”

楚淵：“我吃過了，你睡着的時候吃的，這是給你留的，快吃吧。”

“哦。”

把一碗粥喝完，徐漾放下碗筷，深吸一口氣，向後仰倒。

楚淵把床上桌搬下去，放到一邊，也跟着仰躺到床上，側身面對徐漾，捏了捏他的臉，“瘦了。”

徐漾感覺不出來自己是胖還是瘦，順手捏捏臉，跟以前沒什麽差別。

楚淵又說：“以後補回來。”

徐漾也側過身，與楚淵面對面。高考這幾天所消耗的精力不是簡單幾個小時就可以補充得回來的，他其實還沒有睡飽，只是到了點，身體感到饑餓所以自動醒來，現在吃完東西，睡意就又湧了上來，眼皮重得很，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睡着。

燈開得有點亮，注意到徐漾半垂着眼，楚淵把卧室的燈給關了，只留下床頭一盞小夜燈，暖黃色的燈光照下來，映得徐漾身上像灑了金子。

他往前挪了一點，一只手拍着徐漾的背，說：“睡吧漾漾。”

“哥。”徐漾睜開眼，努力與困意做鬥争，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楚淵本來想讓他好好休息，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可接觸到徐漾毅然的神色，又把話咽了回去，轉而問：“怎麽了？”

徐漾聲音朦朦胧胧的，好像困極了，身體下意識往楚淵懷裏鑽，仰起頭，也不知道視線落點在哪裏，對楚淵說：

“哥，之前你讓我考慮的事情，我考慮清楚了。”

楚淵一怔，聽見他繼續道：

“我也……很喜歡你。”

說完，楚淵下巴上還被印了一個吻，輕得像羽毛，只一下便消失了。

楚淵手緊了緊，剛想回吻，一低頭，才發現徐漾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又睡着了。

撩完就睡可還行。

他有點哭笑不得。摸了摸剛剛被親到的地方，在徐漾額頭上落了個吻：

“晚安，我的漾漾。”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