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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海所說的“時間差不多了”指得是齊離。
覓海冷漠的臉絲毫沒有情緒浮動,仿佛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般,慢條斯理道:“還記得嗎?齊離當初在落魂門設下陷阱,雖然其他門派的人也是活該,但我們也失去了不少師兄弟。後來更是被對方一舉攻下了耀峰山……這是耀峰山的恥辱。”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覓海早就定好的計劃。
齊離想控制游今戈,卻不想游今戈先拿回了自己的魂魄,如今拘魂陣未成,它本身的力量并不足以煉制鬼王,哪怕将周圍所有的魂魄吞噬殆盡,也遠遠夠不上成為鬼王的資格。
“那顆師父煉制得固魂丹。”覓海擡手,指向飓風內不時閃過的光點,道,“雖能固魂,但只對人有用,于魂魄并無多大效用,反而會分離齊離吞吃的魂魄,所以它無論怎麽吃,也是吃不飽的。就像……漏了洞的水缸。”
當年華晚成因有極強的煉器天賦而為人所知,但他本身對煉器并無多大興趣,因此一生中煉出的法器屈指可數。外人都道暴殄天物,華晚成卻是只煉制對自己有用的東西,也并無太多專研的興趣。
當初玄闕出世引起了衆人驚詫佩服,再後來他卻改煉以補魂、固魂、養生等為主的藥物,這事一傳十,十傳百,總會越傳越偏離真相。到得後來,就有人說華晚成煉得固魂丹,雖不是法器,卻是世間難得的奇藥,甚至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齊離發現君子墓裏還埋了一小盒固魂丹後,立刻生起了興趣,為了早日修煉成鬼王吞吃了整整一盒——它卻是不知,這東西只對人有用,也沒什麽起死回生的作用,不過比尋常固魂丹效用強了一些,是拿來給他的掌門師兄修生養息、延年益壽用的。
所以說三人成虎,真是要害死人,不,是害死鬼。
整整一盒的固魂丹分離了它吞下去的大量魂魄,平日不曾察覺,但當它使用煞氣之力,固魂丹的效用就顯現出來了。
固魂固魂,自然是鞏固魂魄——但齊離本身就是魂魄,它再吞吃其他的魂魄,就是各個魂魄的融合體,不等魂魄融進體內,就先被固魂丹給攔住了,然後挨個鞏固。反而在它體內變為了無數獨立的個體。
就仿佛人吃壞了肚子得鬧肚子一般,這些獨立的魂魄逐漸被煞氣激醒,不得在它身體裏鬧上一場?
齊離還分出不少煞氣控制特能處、青蓮殿的人,能力反而被削弱了,此刻愈發覺得不對——連煞氣內藏了三個人,不,是一人一魂一鬼差都沒有發現。
飓風之外,邢家衆人早已和特能處、青蓮殿的人纏到了一起,阻止他們布陣。簫丹在其中将青衣白梅舞得是虎虎生風,只覺自己像是在玩全息游戲,興致大發,一會兒将青衣白梅變作三把刀影,一會兒又變作五把,嗖嗖嗖地将人褲子釘在地上,像變魔術似的。
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的身體也遠遠沒有修行之力,最多也就變為五把,再不能似曾經的華清穹一般,一來就化出十把刀影,牛逼轟轟。
青衣白梅随心而動,許久沒和主人并肩而戰,此時更是興奮得刀鳴不休,刀身嗡嗡震動,發出淺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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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褚生怕簫丹出意外,只得貼身保護,玄闕也亢奮不已,董褚卻是不擅用劍,平日也甚少玩游戲,總覺得握劍的姿勢別扭生分,于是只将玄闕當做盾牌,護在身前。
真真是讓玄闕郁悶至極。
眼看拘魂陣不成,身體力量也不知為何逐漸虛弱,齊離心道不妙,察覺到身體裏居然有廖小小、顏祯、阿秋和小鬼的慘叫聲,它直覺哪裏出了問題,于是便想遁走。
而在飓風中的覓海,哪裏會讓它離開?
就見覓海長鞭一揮,金光炸亮,仿佛爆開簇簇金色煙火,将那些被固魂丹孤立起來的魂魄挨個招出,然後以鎖魂鏈串之,無數幽藍鬼火被穿成一串,再也逃遁不得,而于齊離來說,這簡直是在它身上戳了個洞,将力量挨個抽走了。
它發出鬼嚎,十萬分的不解,不懂自己這麽多年處心經營,如何會落得這個下場?
不該如此的!!!
“剩下的靠你們了。”覓海道,“我只能做我分內之事,不能幹涉你們的選擇。”
林皓仁回過味來:“所以之前我被阿秋追得滿街跑,你也不幫忙,就是這個原因?”
“阿秋傷不了你。”覓海理所當然道。
林皓仁:“……”
覓海一次帶了無數亡魂要下地府交差,簡直像是把齊離當了簡易勞工使喚,順便道:“用掌門眼睛煉制的乾坤鏡百年前出了問題,需得掌門親自去修補,地府如今睜只眼閉只眼,也是看在掌門的面子上。”
林皓仁:“……”原來如此。怪不得牛頭去查個消息就沒影了,怪不得出了這麽大事,地府也聯系不上。
“如今的鬼門可沒有當年那麽好開了。”覓海道,“就算它打開了拘魂陣,也反沖不開地府大門,得要天帝和閻王的雙重聲紋、指紋和密令才能開呢。”
林皓仁:“……”科技改變地府,齊離脫離社會太久了。這波輸得不冤。
覓海說完就走,功成身退,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林皓仁和邢瑜面面相觑,忍不住笑出聲來。
邢瑜握着誅鬼降魔劍能感覺到煞氣和陰氣有一部分源源不斷被誅鬼降魔吞吃,它像個貪吃的孩子,一有機會就吃個不停,劍身嗡嗡作響,吃得還挺歡快。
也因此,邢瑜能感覺到起初聲勢浩大的齊離現在已漸漸虛弱不堪起來,已沒什麽可怕的了。
“我去去就回。”邢瑜虛虛地吻了一下學長的唇,兩人并碰不到,林皓仁卻臉紅起來。
他穿過黑風,誅鬼降魔從內往外将齊離劈開了碩大的裂口,齊離哀聲狂呼,甚至連飓風也漸漸無法維持,逐漸縮小成一團黑影,踉踉跄跄地晃來晃去,風一吹似乎就要散了。
“我們之間還有本賬沒清算。”邢瑜看着那黑影,冷聲道,“你騙得游今戈好慘。”
“那能怪我嗎?”齊離抖着聲音道,“是你偏執狹隘又極端,被複仇蒙蔽了雙眼,能怪我嗎?”
邢瑜點頭:“游今戈固然有錯,但這不是你的借口。廢話少說,這就清算個幹淨吧。”
他一劍刺出,補全的魂魄帶出浩然正氣,同曾經的游今戈已截然不同。
誅鬼降魔劍的邪氣同他的正氣纏繞在一起,狠狠刺向齊離,那一刻林皓仁感受到了和當年星穹之力類似的感覺。
這世間從來就沒什麽非黑即白,沒有永遠的對,也沒有永遠的錯。
人非單面、兩面、三面可言,而是由無數面,無數的情緒、無數的閱歷堆積而成。單一的“正義、邪惡”并不能诠釋人這種物種,他們是大自然裏最複雜、最矛盾、最虛僞、最良善、最不堪一擊也最堅強強大的生物。
當浩然正氣同邪氣相輔相成,當骨子裏生來的一點邪惡和永不屈服的品格所融合,便成就了一個鮮活的人。
那一劍帶着星穹的光,穿越了浩瀚的時間,雖無法彌補任何過往,卻補全了怯懦不堪的靈魂。
少年人昂首挺胸,終于又重新站得筆直,無數影子重合在邢瑜身上,使他成了個能擔重任的,頂天立地的男人。
林皓仁只覺一腔熱血在魂魄裏橫沖直撞,實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但他終于能确認自己的心意,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邢瑜問他的話,大意是:如果你是吳潮生,會如何對游今戈?
林皓仁之前也不知道答案,但此刻他有了點想法。他在齊離凄慘的嚎叫裏自言自語:“如果我是他,我不會勸你,我會陪着你,無論刀山火海你要如何去闖,我都在你身邊。”
不是保護、不是偏袒、不是一味縱容。
而是并肩為戰。
還有……不會逃避自己的心意,到死也沒能告訴對方,他于他而言不僅是師弟那麽簡單。
齊離的魂魄撐不住誅鬼降魔劍的重擊,在黎明前的光芒裏逐漸煙消雲散。
它喃喃着什麽,衆人聽不真切,只有林皓仁因為是生魂,看到了齊離彌留之際魂魄裏閃過的種種回憶。
齊離的魂魄,其實是最容易煉制鬼王的。齊離,無字,屬性為火,出生便是用來延續兄長性命的。其家人篤信算命先生,屬火的孩子以發為藥引,割皮肉炖煮,加其他藥材為兄長續陽火。他自小渾身傷痕累累,被挖肉炖煮五年,六歲時因無法忍受打翻了大哥的藥罐,被父母痛打。
他出生便沒有被當做人看,取離字,是無父母緣分,早晚得分離之意,因此家人對他并無任何感情,看他的目光,永遠都似在看一個死人。齊離為此心生怨恨,因殺戮憎恨之氣太重,引來厲鬼,厲鬼殺了其全家,他則被彼時的落魂門掌門救回,這一幕同當年的游今戈何其相似,可又全然不同。
他性格殘暴狡猾,對疼痛反應遲鈍,喜歡折磨他人。因知自己殺孽太重,未來入地府不得超生,于是心有不甘,收集煉制各種法寶,想要煉魂使自己長生。厲鬼殺游今戈全家後,被他發現并藏匿起來,他打算将其煉制為鬼王,颠倒陰陽,在陽間再造一個人間地獄,使自己長生不老——這想法看似荒誕無稽,他卻實實在在為此經營數年,甚至一度差點成功。
再後來的事,林皓仁也就知道了。
鬼王煉制失敗,齊離逃亡後想要将自己也煉成鬼王,卻再次失敗了。
等待它的,是魂飛魄散,從此天高地闊,卻再無齊離此人。
林皓仁再醒來時,已是次日傍晚。
他錯過了一個白天,正是饑腸辘辘之時,特能處、青蓮殿和喜神宗的人都在邢家探讨大事,邢天虎得寫一份詳細的報告交給特能處,此時正在書房愁得頭發都要掉光。
哪怕邢瑜已将所有事詳細告知,此事卻太過荒唐,簡直不敢細想。
喜神宗人更是不斷打量簫丹,顫顫巍巍:“你就是本門每代掌門都要挂在嘴邊的……華掌門?失敬失敬。”
看來在喜神宗內部,哪怕過去這麽多年,華清穹的“詛咒”依然讓他們很是擔驚受怕。
而此時,簫丹卻在想另外一件事:知道了來龍去脈,要重新成立禦鬼宗嗎?可自己除了直播打游戲啥也不會,雖然會耍幾下大刀了,可……他還是怕鬼啊。
這事讓他有些犯難。
邢天鹿倒是主動道:“若簫先生有一日想光複禦鬼宗,只需遣人通知一聲,我等必會相幫。”
簫丹摸了摸下巴:“說來也是奇怪,我們幾個能看到前世記憶也就算了。我聽說你曾經也看到過一次?這是為啥?難道你也跟禦鬼宗有什麽糾葛?可是我對你沒印象啊……”
邢天鹿自然也不清楚,搖頭:“往日之事不可追,不用再提。”
簫丹點頭:“也是。”
倒是董褚,似乎夢到過什麽,遲疑了一下道:“……可能是那只四不像。”
衆人一驚:“啊?”
“禦鬼宗的鎮派之獸,山門前有四不像的石雕,融魂鼎上的花紋也是四不像。”董褚道,“我夢到過那石雕同我說話,但說了什麽不記得了。大意是原本就快修出肉身了,卻因鬼王之事出了差錯,魂魄半人不鬼,後跟着牛頭走了。”
衆人:“……”
邢天虎:“……”我的弟弟,是只石獸?
李雙月也拿着那融魂鼎看了半晌,不知說什麽才好。
邢天鹿:“……”怪不得他唯一看到過的畫面,就是在校場上看到一群弟子習武。原來他是坐在山門前的石獸啊。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邢瑜将這些事一一講給林皓仁聽,林皓仁聽得又驚又想笑:這都什麽跟什麽?
“你怎麽想?”邢瑜将他抱進懷裏擁着,臉同林皓仁的蹭了蹭,道,“你想重建禦鬼宗嗎?”
“我沒這本事,就別誤人子弟了吧?”林皓仁笑道,“其實我跟蛋哥想得應該是一樣的,有沒有那個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還在一起。”
只要人在,禦鬼宗就始終都在。
“還有一事。”邢瑜皺眉,“最後一樣古物始終沒出現……”
“要不問問董褚?讓他算一卦?”
邢瑜失笑:“他不太會用這能力,只能等喜神宗掌門回來後教他了。”
“對啊!”林皓仁道,“我師父呢!”
“得到消息後就趕了最近一班飛機。”邢瑜道,“聽說他在那頭氣得跳腳,說天機不可洩露個鬼,天機就會坑人,害他在外面遭了這麽久的罪。”
林皓仁想起師父在外頭做SPA,做按摩,心裏無奈:畢竟看上去也不是很遭罪的樣子。
齊離的事告一段落,大家心裏都松了口氣。
所謂有冤抱冤有仇報仇,但其實前事同他們已沒什麽關系了,因此除了一點唏噓,其他倒也還好。
只有簫丹一時迷上了漢服,淘-寶了幾件白衣飄飄的大氅,還打算将頭發再留長一些,努力找找宗門之首的感覺。
至于他挽着發髻,穿着大氅直播又吸了一波粉,還接了幾個漢服推廣的活,那就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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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掉最後一樣古物就完結啦,最後一樣古物有驚喜哈哈。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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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