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法陣

楊雲帶她走進法門，迎面是雄偉壯闊的二十四嶺，前方鬼氣陰森的就是陣眼所在的四嶺，他們漂浮在半空，他摟着她的細腰，身後是二十四嶺的山清水秀，而前方荒蕪的土地穿了一個大洞，風景只有屬于地獄中的屍山血海。

中央四嶺環抱的盆地中，大洞的周圍鬼影憧憧，這些鬼從地獄裏爬出來，被卡在陰陽兩界之間的法門附近，無法超生、無法入輪回，他們只能游走在法門的邊沿。

月白蜷縮在他懷裏，飄在半空俯瞰整個地面，仿佛一層脆弱的薄冰，上面黑霧彌漫、散落着枯骨和鬼影，下面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洞。

楊雲帶着她徐徐降落，月白仔細看，就能看到那洞中全是殘缺不全的白骨肢體、幹屍鬼魂，緊緊密密，如同虿盆中盤繞的千萬毒蛇，他們在裏面嘶吼、在裏面像蛆蟲一般湧動糾纏，目光空洞、卻兇暴執着的朝地面伸出雙手、一波一波的湧上來、拼命想要撕破法陣的束縛。

每一次觸及法陣，中央的陣眼就會發出微弱的紅色熒光，地面八卦的方位也會有熒光響應，每一個八卦方位都有人坐鎮護法。

然而，陣眼那光芒太微弱了，微弱得如同黑夜的螢火，只能照亮手心的紋路。

“爸爸在那裏？”月白望着陣眼微弱的光芒。

楊雲點頭，領着她降落在一處簡單的木建築的走廊上。

月翰成用的也是憑體，其他人的憑體皆由羅酆山紅蓮作材料點化，但月翰成的憑體很特殊，因為陣眼需要由月家的血脈來維持，所以白露受帝君大人命令，燒掉月翰成的遺體讓帝君大人用他原本的身體來做原材料，也就是這個憑體也相當于肉身。

月翰成自身靈力強大，于地府有功，破例封他為十大陰帥之一，加之月家已經沒有能當陣眼的靈力了，帝君大人想到了讓他留個後人，于是有了月白。

但是有了月白一個還不夠，帝君想到先天陰陽法力能震懾鬼魂的特殊性，打算來個更強的靈胎測試測試，于是有了月白和楊雲的親事，如果締結靈胎成功，說不定就順利把法門封印了，不成功，那也能繼續當陣眼拖着。

月白聽了這些，反問：“一直拖着？既然這道法門對陰陽兩界都有威脅，那為何不想辦法一次性封印？這樣拖下去只會連累更多人。”

楊雲搖搖頭：“你也看到範圍有多廣，要完全封印，估計就算帝君大人親自出馬，也會損耗一半修為，但是帝君大人任期快到了，他不會這樣做。”

月白馬上想到了陽間的高官，任期快到了的時候也會對底下棘手的事情采取睜只眼閉只眼的拖延态度，管不好會拖累自己，管得好也要損自己的修為，反正換人之後就是下一任接手這事了，辦不好就是別人的責任。

“這會不會太不負責任……”

“月月……”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壓住她柔軟的雙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凡人不要對仙家衆神的行為妄加評論，帝君大人有他的考慮。”

“……好。”她聽話地點頭，楊雲也很放心，這丫頭向來心思澄明，雖然有時悶聲不發，但其實道理她都懂，算是他四年來苦心栽培的成果？

“我去去就回，你在這等着。”他叮囑完就消失了，原本能看見他魂體的人就沒幾個，只見到月白自己在那神神叨叨。

月白站在走廊處，肉眼可見陣法中央一團發紅光的結界，陣眼所在。

她找了一張小木椅坐下，維持陣法的人暫住的地方就是這小木樓，看着有些年代了，也能猜到法門初開時那些道義之士費了多少心思。

三百多年前的邪修，那這法門也至少有三百年了。

她托腮望着道長們忙前忙後，白一凡這會兒也像換了個人似的，一本正經雷厲風行的樣子，關素問一臉嚴肅地聽從他的安排。

曼珠扭着婀娜多姿的腰身向她走來：“楊夫人～！”

“哦。”月白冷淡地應聲。

“夫人在等楊大人？”

“不然呢？”

“夫人可知道楊大人為何要娶你？”曼珠坐在圍欄上，似笑非笑，見月白沒理會，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陰間美豔女鬼多不勝數，以楊大人的身份，只要他點個頭，送上來的女鬼能從羅酆山排到鬼門關。”

月白略有所思，托腮沉默着繼續聽。

“帝君大人考慮到月家靈力強大的血脈已經瀕臨滅絕了，打算讓一個強大的鬼來和你結冥婚締結靈胎，好鎮壓地獄惡鬼，所以選了楊大人，恰好你本身就是陰陽冥胎，有先天的陰陽靈氣，呵，你這種體質，真是跟陰人膠合的好容器，帝君大人原本是想借助靈胎先天法力鎮壓百鬼，可是好幾次派人催促，楊大人都左右言他，說到底就是怕你陰氣侵體。”

“我也是陰陽冥胎，靠我鎮不住？”

“原本以為你可以，但月大人畢竟原本是凡人，靈力再強也不如鬼帝級別的楊大人，你是陰陽冥胎，頂多也就比普通人普通鬼強點，但如果楊大人跟你能締結靈胎，那必将可以鎮住這個法陣的邪氣。”

月白有點懂了，帝君大人是在強化月家的血脈，不然沒人當陣眼了，死了那麽多人，幹脆培養個靈力強大的跟法陣來個魚死網破。

而這個靈力強大的靈胎，他就等着楊雲去完成這個任務。

一想到這裏，月白大概明白為什麽楊雲一直拖着了，這種任務，換誰被選中也不會高興。

見月白安靜地聽着，曼珠似乎認為她有興趣聽下去，繼續爆料：“不過楊大人幾千年來來去自如，潇灑自由慣了，一直未娶妻，全地府都知道，能讓他感興趣的只有酒，讓他動情是不可能的了，陰陽交泰才能孕育萬物，冥界為陰魂死寂之所，女鬼不能生孩子，就算他看上你，也只是看上你的子宮，要你生孩子而已。”

月白頓了頓，怼：“可他沒碰我。”

曼珠噎了一下：“楊大人心腸慈悲，怕碰了你會傷到你，也許他打算讓豹尾月大人熬到死才放你進去吧。”

月白動搖了一下，的确，楊雲沒跟她提過要她進陣眼裏做點什麽，就好像根本沒打算讓她進去，他也說了，他和爸爸都不會讓她去做陣眼的，那麽方法是什麽？

曼珠這麽一說，就中了她的猜想，楊雲的打算是犧牲爸爸。

可又覺得不對，爸爸沒了豈不是就輪到她進去了嗎？

“為什麽你要跟我說這些？”月白問。

“因為我見帝君大人每天愁眉苦臉，實在不忍心。”曼珠說完，又補了一句，“原則上五方鬼帝只是負責冥界五方領域的事務，一般不幹涉陽間，陽間的事自有陽間的業務員來管。楊大人身邊從沒有過女人，所以對你十分憐惜，為了你，他犯的事情已經不少了，殺鬼、僞造陽間身份、威逼利誘游蕩人間的鬼魂去吓你的同學、壓迫日游神夜游神為他效力、随意删改凡人的記憶，我聽說，紅日還從地府帶了不少東西給他，林林總總，都壞了陰陽間的規矩，我勸你，法陣的事情還是別讓他再添業障了。”

月白還真不知道這種事在冥府看來是犯法的。

“如果知道這些事情會讓他添業障，我一定會阻止他的。”

“阻止？可笑。”曼珠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把她帶上天空，四面八方正在維護陣法的世家弟子映入眼中，“楊大人每拖一天時間，都是以這些人的性命為代價！”

曼珠領着她飄到陣眼，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鬼穴黑洞，中間紅光內部是一片漆黑的深淵，陣眼是這樣的？

“下面都是從下八獄逃出來的厲鬼……楊夫人~如果你害怕，我拉着你，慢慢下去就好。”曼珠妖媚一笑。

小臂被捏得生痛，月白感覺骨頭都要被她捏碎了，無法反抗，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被兇暴的鬼魂撕個粉碎。

月白感到小臂猛地一松，失去依靠的身體垂直下落，情急之下，月白瞬間拉住曼珠的小腿：“曼珠！你把我帶到這裏，如果楊雲知道……”

“他知道也沒辦法！這是帝君大人授意！”曼珠冷冷抽動嘴角，一腳把她踹下去。

突然的下墜感讓月白腦子一片混沌，黑色的風帶着透骨的寒意讓她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跌入紅光之中。

“再見了，楊夫人~！”曼珠抛下一個魅惑的笑臉，血色紅唇高傲地揚起，在空中隐去了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曼珠

身份：帝君大人的小蜜（誤）

愛好：作妖作死

夢想：當上帝君大人的娘娘

座右銘：不會作妖的女鬼不是好女鬼（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