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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圍觀了全程,驚訝地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語言能力:“大天狗,這是不是哪裏不太對勁?”
大天狗沒做聲。
不是哪裏不太對勁,而是你還沒有正确認識到荒川之主的本質。
他拉起乳牛的缰繩,再撿起幾件小孩子的新衣服,團成一團,夾在腋下,率先往前走:“走吧,我們去看看她——哦對了,還把這個家夥帶上。”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少年武士,他仍然躺在鯉魚精的泡泡裏,睡得很沉。
“好的我去安置他。”源博雅自告奮勇地攬下了這個工作。
大天狗先是去看了一眼女嬰,那個白白軟軟的小家夥仍舊蜷曲着睡覺。大天狗本來想把自己的那件衣服拿回來,但略微一用力,原本睡死的小家夥眼睛就睜開了一道縫,眉頭死死地皺着,一點點大的小手握緊了衣服。
——這小家夥很執着啊。
大天狗無可奈何地放下了手,戳了戳小女嬰的臉,就不再管她了。他去收拾了一下新購置的東西,将這間客房堆得滿滿當當之後,他又去洗了洗手,直到确認一切暫且不需要自己花費更多心思了之後,這才回到了主殿中。荒川之主已經和兩個牌友玩的不亦樂乎,連門鈴響了都不太在意。
“好像有客人來了,大天狗你去接待一下吧。”
成吧,現在他成為仆人了。
大天狗頗為不爽地瞪了荒川之主好一會兒,然而那訪客來臨的風鈴聲一次比一次催的急促,恐怕那幾位不速之客,都已經跑到門口了——事分輕重緊急,大天狗只得先在心中狠狠地給荒川之主記上一筆,才轉身去見那群“客人”。
浩浩蕩蕩的,好像來了一大群人——
然而在大天狗看清對面之前,對面更快地發覺了他,畢竟大天狗的翅膀非常顯目:“大天狗?”
大天狗也愣了一下:“安倍晴明?”
——他怎麽會到這裏來?
然而晴明看起來比他更吃驚:“……你竟然連鯉魚精那樣的小姑娘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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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狗的臉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
除了大天狗以外,白晴明身邊的陰陽師和式神也有些詫異。只是在這段時間大家都對于白晴明建立起了足夠的信心,即便是這個問句沒頭沒腦,大家出于信賴也不會在這個時刻問他。而白晴明本人更是尴尬不已,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把前幾分鐘的自己給幹掉——天啊,明明提醒過自己,不能再根據“前世”的記憶胡亂判斷了,但真的到了緊要關頭,仍然下意識地依靠了那些不靠譜的東西。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而言,白晴明失去了過去,他所擁有的全部“人生”,就是前世的那短短不到一年的光陰,從這個角度而言,那些“過往”卻如影如行,宛如血宛如肉,根本不是簡單的幾句話就能除去的。
尴尬,場面迷之尴尬。
兩邊都沒有說話。
大天狗很想義正辭嚴地解釋,自己才不是變态,不會對魚有那方面的興趣,更不會對一個性格天真幼稚的小女孩生出那種讓人惡心的感情。但問題是,如果他這麽解釋了,會不會顯得是自己不希望晴明誤會?
他為什麽不希望晴明誤會?
這個問題一深究起來,大天狗自己稍微腦補了一下,就覺得不太好了。明明是安倍晴明這個不要臉的人在誣蔑他,他甚至沒法為自己辯駁,因為一旦辯駁就會出現“你為什麽會這麽在意安倍晴明對你的看法”這樣扭曲的邏輯裏。以至于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幾分鐘,也沒能找到一個既能洗清自己,又淡漠地表示“我根本就不關心你到底怎麽想我的”的對話——
救命,這完全超過了他的情商啊!
而另一邊,白晴明也有意想要解釋這句話——首先,雖然之前的那句話聽起來很像是篤定了大天狗對鯉魚精有那種意思,但實際上不是這樣啊!他第一反應是大天狗把鯉魚精抓去當勞工了——但這又引出了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麽白晴明會覺得大天狗會喜歡抓別人當勞工的問題。
嘿,你抓走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我才沒有腦補什麽你想要對她這樣那樣呢!
我覺得你是缺勞動力了所以抓人家小姑娘當苦工。
……啊啊啊啊,為什麽這樣的對話感覺更糟糕了呢!
白晴明絕望地想,即便是平時能言善語的他,也根本沒有辦法組合出一個合情合理,又不會降低大天狗好感度的行為——不,他要積極樂觀點想,說不定在當時流言滿天飛的時候,人家對他的感官就已經負值了呢?
這樣一思考,大天狗沒有在黑夜山直接撕了他,真的是天性善良的表現了呢!
白晴明發現自己竟然還有苦中作樂的技能。
“哎呀哎呀,這位大人,難道就準備讓我們在這裏站着——這可不符合待客之道啊?”八百比丘尼笑盈盈地說。她沖淡了僵持在大天狗和白晴明之間的尴尬氛圍。大天狗深深地看了這一行人一眼,主動解除了防禦外敵的結界:“跟我來吧。”
荒川之主将住處雕琢的很精致。
但實際場地卻并非很寬敞,畢竟水獺就那麽大一點,就算一開始就考慮到了住客的問題,最後的成品甚至比人類的庭院更小。坐落在蜃妖的身上,總要考慮到人家的沉重能力。也就是說,大天狗剛剛把這幾個人帶了進來,眼尖的人就已經看到了鯉魚精。
河童率先沖了出去:“鯉魚精!”
鯉魚精盤着尾巴坐在椒圖的對面,淚眼婆娑。
——這個情況,連大天狗都愣住了。
更別提原本就擔憂鯉魚精安慰的河童了,他急切地問道:“你還好嗎?是不是受了委屈?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鯉魚精委委屈屈地擡起頭了:“我又輸了?”
河童:“哈?”
鯉魚精将手中的牌摔在地上,哭唧唧地跑開了:“為什麽總也贏不了呢!”
河童一臉懵逼地看着鯉魚精跑開了。足有五六分鐘都沒有人說話,然而鯉魚精在晃悠了一圈之後,又游回來了。她把自己的臉上的淚水擦幹了,一張小臉顯得很堅毅:“繼、繼續,我才不會輕易的認輸呢!”
荒川之主坐在椒圖的貝殼上,翻了一個白眼:“輸不起,不和你玩了。”
“我、我沒有輸不起,陪我玩嘛陪我玩嘛……”
“不要。”荒川之主冷漠地拒絕了她。
不提鯉魚精又開始撒嬌賣萌纏着兩妖要繼續打牌的情況。白晴明站在一邊,剛開始也是覺得有幾分尴尬,一群人來勢洶洶要來解救鯉魚精,最後竟然是這樣一個情形,怎麽會不尴尬呢?但過了一會兒,大概是這個場景太過搞笑,他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比起鯉魚精小姐真心交朋友,最後卻遭到妖狐欺騙的故事——
他還是更喜歡這樣的發展。
但有一個細節,讓白晴明很在意,他盯着坐在貝殼上的水獺觀察良久,仍舊無法确信自己的猜測。他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請教大天狗:“那一位……是荒川之主嗎?”
大天狗斜了他一眼。
——他還是很介意白晴明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碰了一個軟釘子,白晴明又感到了那種無言的尴尬,他下意識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八百比丘尼,然而這位活了很多年的大姐姐只是微笑着,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不知道是不是白晴明的錯覺,總覺得這位做好了看好戲的準備,就差掏出一包瓜子了。
還是得他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嗎?
白晴明環視了一圈,他倒是有彌補的想法,但絕對沒有給衆人看戲的準備。只好将這件事往後壓了壓,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大天狗身上的時候,仍舊是帶上了一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哀怨。
“您……”這個尊稱被白晴明用得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就是荒川之主嗎?”
荒川之主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板栗,咯嘣一聲咬開了上面的殼:“唔,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哦,對了,你還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報上來吧,作為客人這可有點失禮。”
白晴明點點頭,他略一鞠躬:“在下安倍晴明。”
嘎達一聲,板栗殼卡荒川之主的牙齒縫裏了。他手慌腳亂地将殼摳了出來,另一邊還慌忙地追問确認道:“你就是安倍晴明?”
“嗯,是啊。”白晴明有些納悶,但還是誠實地回答了。
荒川之主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大天狗,然而只得到了對方略帶冷淡的無視。也不知道荒川之主從中突然得到了什麽訊息,突然将板栗重重一摔,大喊一聲:“我才不是荒川之主呢!你們都認錯人了,我只是荒川之主的仆人而已,我去喊他過來!”
白晴明茫然了。
水獺荒川之主一路小跑,竄到房間裏不見了。大概十幾秒左右,大門被重新推開,一個穿着一身藍色大衣,肩膀裹着淡紫色的圍領,頭戴黑色的冠帽,外表看起來頗為氣派的中年大叔走了出來,啪嗒一聲,打開了手中的折扇:“我就是荒川之主,哦,歡迎你們來到我的地盤。”
白晴明:“……”
——要不要提醒他嘴角還沾着還沒吃完的板栗碎屑?
但不得不承認,荒川之主這個造型還是頗為氣派的,除開一開始就知道了真相的大天狗,以及心細如發發覺了不少細節的白晴明,就連神樂等人都被他唬住了,一愣一愣地聽着這家夥在宣傳水啊河流啊什麽奇奇怪怪的,八成他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麽的道理。
就是每過一會兒,荒川之主就要轉過頭,意味深長地對大天狗擠擠眼睛。
一次……
兩次……三次……
在十幾次之後,大天狗終于忍無可忍地背過身去——他又沒有讀心的能力,荒川之主你就算是把眼睛擠爆了,他也看不出你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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