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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的叢林深處, 獨自居住着一個神秘的女人。她有着一張迥異于中原人的臉,美的極有異域風情, 身上哪怕只裹着一件灰撲撲的鬥篷,也只是給她增添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而已。
比她的相貌更吸引人的, 無疑是她的氣質。
這樣的氣質, 鮮少會在一個女人身上出現。
只因,那是世間最頂尖的武者才有資格擁有的傲氣!
作為世間唯一一個成就大宗師境界的女人,她又怎能不傲氣?
在互相确認了彼此都是大宗師境界的高手之後,三個人默契的沒有第一時間動上手。
他們選擇了談話。
白錦站起了身,玉羅剎的周身已經悄無聲息的裹上了一層霧氣。
待白衣劍客站起身, 女人才看到了墳前正在燃燒的紙錢, 她詫異了一下, 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白衣劍客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女人, 答道:“友人相托,我來找一位蠱師的墓。”
“蠱師……”女人笑了笑:“那你還真是沒有找錯地方。”
她分別看了看白錦和玉羅剎,看向後者時,她注意到層層疊疊的霧氣中隐隐露出一雙淺色的眼睛,攝人心魄, 叫人過目難忘。
她心下一沉,面上卻只是問道:“西方玉羅剎?”
江湖上的高手很多,走這種神秘風格的人物卻只有一個。
玉羅剎淡淡道:“正是本座。”
女人道了一聲:“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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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轉向白錦:“江湖上的劍客很多,大宗師境界的劍客卻很少,你是哪一個?”
她這話問的無禮,卻只是性子使然, 本身并無惡意。白錦平靜道:“在下姓白,單名一個錦字。”
女人爽快道:“幸會!既然你們是來找蠱師的,那不如就直接叫我一聲蠱師吧,我自己的名字……我已記不得了。”
她迫不及待的問白錦:“卻不知你那位故人究竟是誰?”
白錦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個用刀的刀客。”
蠱師似乎怔住了,又似乎早有預料,她沉默良久,忽然冷笑道:“那老東西居然還活着。他有本事叫你給我燒紙錢,卻沒有本事來親自見我嗎?”
白錦道:“他或許是以為你死了。”
蠱師嘆了口氣,道:“不錯……沒有死的人,又怎麽會有墳墓?我早就已經死了。”
她似乎沉浸在了許久之前的記憶裏:“他——就沒有別的話要你帶給我?”
一旁的玉羅剎忽然道:“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這裏與我們說話?”
蠱師多看了兩眼玉羅剎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道:“看在你們遠道而來的份上,就随我來吧。”
她的身上飛出一只乳白色的小蟲子,引着他們往叢林更深處走去。
她的确是個蠱師。
玉羅剎沒有怎麽猶豫的跟了上去,他走了兩步,忽然感到背後有一只手伸向了他,玉羅剎下意識的一擡手,扼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這是誰的手?自然是白衣劍客的手。
玉羅剎挑眉:“你幹什麽?”
白衣劍客平靜道:“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玉羅剎捏着白錦的那只手,無語道:“霧有什麽可好奇的?”
白錦低頭觀察着玉羅剎周身的霧氣,發現就算以他的眼力,竟也只能看到霧底下隐隐約約的輪廓而已。他道:“你平日就這個樣子,也難怪別人把你傳的神乎其乎了。”
玉羅剎嗤笑道:“本座再神秘,也沒有白道長神龍見首不見尾來的神秘。”
這世上身世最神秘的江湖高手是誰?若是讓玉羅剎來選,他必定要選白錦。
先不說這人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就單憑這道士一手袖裏乾坤的本事,也足夠吓壞不少人了。
二人交談間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老朋友間的熟稔,走在前方的蠱師微微詫異,心道這在大宗師之間還真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
她獨自走在前頭,赤着腳,飛快的在叢林中穿梭,一頭黑絲披散着,随着她的走動偶有幾縷白發露出來,才顯示出她真正的年齡。
叢林深處,只有一個簡陋的石屋。
乳白色的蠱蟲飛進石屋,在窗上的盆栽處安靜的伏了下來,蠱師拉開門,大大方方道:“進來吧。”
屋子裏擺滿了密密麻麻的花盆,種着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整個石屋都散發着奇異的芳香。
玉羅剎放眼望去,發現竟有一半都是叫不出名字的花兒。
蠱師兀自坐到屋中的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兩個客人各自倒了一杯,豪爽道:“也沒什麽好招待你們的,就這樣吧。”
主人如此,客人也不該太過拘謹。玉羅剎和白錦各自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玉羅剎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就是六十年前的那名蠱師?”
蠱師道:“不錯。不過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很多年不再養蠱了,只有那個小家夥——”
她指了指藏進花瓣裏的乳白色蠱蟲。
“只有它一直陪在我身邊,只是如今年紀也大了,這兩年飛的越來越慢,大約是活不了多久了。”
白錦原本對那只小蟲很有好感——他似乎天生就對小動物充滿了好感——聞言也覺得十分惋惜,神色中也不免帶出一絲遺憾來。
蠱師卻問:“……他呢?”
不用明說,在場的人都懂她問的是誰。
白錦答道:“他已不在中原了。”
他不會透露白鶴老人的更多消息,只因那個人已下定決心在東瀛過隐世的生活,不希望太多人打擾,也不希望旁人去挖掘他的過去。
所以白錦既不會多說,也不會多問。
蠱師白了白衣劍客一眼,道:“我知道你們練劍的人都有些死腦筋的毛病,所以我也不問他如今在哪裏了。我只問你,他過得如何?他可還要你給我帶什麽話?”
白錦坦然道:“他過的很好,也沒有什麽要給你帶的話。他只是要我來看看你,給你燒些紙錢,讓你在地底下買些胭脂水粉。”
玉羅剎笑了。
蠱師也笑了。
她的笑卻是冷笑!
她怒道:“老娘自己會給自己燒,又不是沒手沒腳,誰要他操這份心!?”
白衣劍客點頭:“此外便沒什麽了。”
“唉。”蠱師嘆了口氣,惋惜道:“我也是服了你們這些練刀練劍的男人了。難得發生了這麽一件有趣的事情,不想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結束了。”
她看向玉羅剎,忽然問:“你的功夫是跟誰學的?”
玉羅剎不動聲色道:“怎麽,莫非你找樂子找到本座身上來了?”
“相見即是有緣,正好我覺得方才的話題結束的太快了些,便多嘴一句。”她道:“你這雙眼睛我覺得很是熟悉,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且我已有數十年沒有見過他了。”
玉羅剎的手指摩挲着擺在他面前的杯子,沒有說話,反而是白衣劍客開口道:“你那位故人也曾入魔過?”
“入魔?”蠱師驚訝道:“莫非你們以為這是入魔的症狀?”
白錦蹙眉:“難道不是?”
“簡直大錯特錯!”
玉羅剎終于開口了,他沉聲道:“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這蠱師的年紀起碼比他大上幾十歲,又同是大宗師,玉羅剎自覺喊一聲前輩也不算太吃虧,他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傻子,難得有了關于他這雙眼睛的情報,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而已!
蠱師驚訝道;“原來你真的不知道,你就這樣糊裏糊塗的練了這樣厲害的魔功?”
玉羅剎淡淡道:“本座只知道這功法的确比旁的功法厲害些,其他的便什麽也不知道了。給我這本功法的人只道本座與他有緣,本座當時走投無路,只好選擇修練。”
他淺色的眸子掃過蠱師和白衣劍客,捕捉到劍客面上凝重的神色,心情詭異的放松了一些,才悠悠說道:“後來也不是沒有想過改練其他功法,只是到了那時我才發現,這功夫霸道得很,根本容不下其他武功。”
蠱師點頭道:“這就是了!只能進不能退,一旦開始修煉便只能前進。別人練功尚有‘不進則退’一說,練了你那功法,若是無法前進,就只能死。”
玉羅剎的那聲前輩似乎的确有用,蠱師果然不吝賜教的詢問道:“給你功法的那個人,你可曾看過他的眼睛?”
玉羅剎幹脆的搖頭:“他蒙着臉,我沒有看過他的眼睛。”
“果然如此,若是你看過了,你就絕不會把這當做入魔的症狀了!要我說,他的眼睛簡直跟你的一模一樣,甚至比你還要嚴重一些。”
白錦問:“可對本人有什麽害處?”
蠱師搖頭:“他們那雙眼睛是專門用來害別人的,又怎麽會害自己?你那功法唯一的弊端,便是不進則死!三十多年前我那位故人的境界便已被功法逼至巅峰,他那時就告訴我們他打算放手一搏,去試一試破碎虛空,可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不行了。之後數十年果然再無他的消息,我們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卻沒想到世上竟還有人繼承了他的功法。”
她看着玉羅剎,眼中即是欣賞又是惋惜。
“而且這個人,竟還是大名鼎鼎的西方魔教的教主。我看得出來,比起我們這些老骨頭,你們的年紀并沒有多大……可惜,可惜,你竟是練了他的功夫!”
玉羅剎仿佛沒有聽懂她的言下之意,只是平靜的問:“自從步入大宗師境界後,本座時常覺得心煩意亂,這也與功法有關?”
蠱師思索道:“或許是有的,我那位故人的脾氣簡直是我們幾個人裏最古怪的一個。不過這跟他功法進展不順利也有很大的關系,我并未練過他的武功,所以并不是很清楚這一點。”
玉羅剎觸摸着粗糙的杯口,竟是緩緩地笑了起來:“也就是說,本座将來的路只有兩條……要麽破碎虛空,要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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