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怕不是傻

向存走到取票口，才驚覺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聚齊了一堆圍觀群衆。

當然，這些并不全是沖着他去的————

真正引起了人們注意的，是那個抱頭蹲在地上的年輕人。

向存目光移向那個蹲在地上低頭捂臉的人，對方用手捂得非常嚴實，向存左看右看都沒能看出對方到底長啥樣子。

那人看上去還很年輕，體型偏向瘦削，盡管身上穿了厚外套，整個人看着也很瘦，向存毫不懷疑對方如果只穿一件襯衫，那看起來絕對是跟竹竿。

看上去就很像個倒黴蛋。

而這位捂臉的小哥前面正擺着個大牌子，牌子上面寫着被人騙了錢包結果沒錢回家雲雲。

向存看着看着，莫名覺得很眼熟。

他之前他在商場天橋上好像曾經見過這個人，那個人也是以這種姿态出現的，跟今天的出場方式很有異曲同工之妙。

難道是職業騙子？

向存皺起眉頭，好歹是有過一面之緣，一見面就說人家是騙子好像也不好，萬一人家真有事兒呢。

出于某種沖動，向存決定跟他搭話，掏出了一瓶水遞給他：“來，喝點水。”

“诶？哦，謝謝......”對方雙手捂臉的姿勢改為用單手捂臉，用另一只手接過了瓶子，雖然照樣捂得很嚴，但向存好歹看清了一部分五官。

這人的皮膚顯現着病态的蒼白，像是待在房間久了沒見過太陽似的，看着營養好像也不太夠，瘦瘦高高的沒二兩肉。

但是聲音倒是挺好聽的，朝氣陽光的少年音，哪怕向存不是聲控，也不禁感慨這把聲音确實不錯，至少他現在對這名青年已經沒有先入為主的厭惡之意了。

向存腦子裏頓時掀起了一出黑社會集團綁架良家少年誤入歧途的戲碼。

他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紅色紙幣，輕輕擱在青年的手邊，低聲說：“你看起來很眼熟啊，我上次好像在天橋那見過你。”

青年才揚起的笑容瞬間凝固，想要接過錢的手頓時停下了動作，僵住了身體。

向存看見他的反應，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果然是你？”

“老哥，我我我真不是騙子！”對方連忙放下手，緊張兮兮地看着向存，硬着頭皮解釋道：“是這樣子的，上次是你看到的可能就是我......那時候是下午五點多吧？我找工作應聘，結果出來錢包和手機都被人偷了，實在是沒辦法回家了，才不得不拉下臉皮去讨點路費。”

沒考慮過這一茬的向存露出些許驚愕，他還真沒往這個方面想過，還以為是那種專門乞讨的團體。

向存又問：“那你現在又是怎麽回事？”這人的油水太多導致別的小偷也忍不住過來摻和一腳了嗎？

“如您所見，我又被偷了。”對方又捂起了臉，不讓向存看見自己羞愧難當的表情，無比沮喪道：“我坐動車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倒了一位阿姨，等我把那個阿姨扶起來之後，回過神發現我行李已經不見了。我現在全身上下的家當就只剩一張車票和我自己的身份證了，大哥你要是不信，我給你看看我的身份證，你可千萬別把我送到派出所，我......我是良民！”

向存：“......”

說着他就麻利的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仿佛早有準備一般。

身份證上顯示的姓名叫做魏安瀾，旁邊的證件照出乎意料地拍得還挺好看。

一般人拍證件照不是拍得臉肥了就是目光空洞，神情呆板，但這張證件照上的青年哪怕是面無表情，也能感受出一水的青春燦爛。

向存默默還了回去，不自在地拿出自己放在口袋裏的身份證看了一眼，對比之下，原本他自我感覺還算良好的頭像瞬間就醜了好幾倍。

他清咳一聲，招呼道：“這裏人多，你先跟我走一趟吧。”

周圍的吃瓜群衆頓時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向存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敬佩。

向存：“？？？”

魏安瀾答應道：“哦，成，不過我也沒多少時間了，我要搭的那一班動車還有十幾分鐘就要開了。”

向存看了一眼自己的車票，發現自己距離列車開啓的時間也只剩下十幾分鐘而已了。

向存：“我搭乘的動車也快要開了，你要去哪裏？”

魏安瀾笑了笑：“我準備去C市看我爸，”

向存不由挑眉：“這麽巧？我也去。”

“那幹脆一起吧？我幫你拿東西！”魏安瀾不由分說就接過了向存的行李箱，殷勤自覺地承擔了一個跑腿小弟的義務，“真的很謝謝你，不然等會下車我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人家都以為我是騙子不理我。”

向存默默沒吭聲。

其實他一開始也覺得這人是個騙子來着。

“诶，檢票口是B4對吧？前面那裏好像就是了，你還要買什麽嗎？”魏安瀾指着不遠處的檢票口，加快了腳步，卻被安檢人員給攔下了。

向存不忍直視地忽略掉他，自覺地踏上另一個安檢臺接受檢查。

距離動車開啓只剩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檢票口周圍的人已是寥寥無幾，因此，不論是誰站在那，都會醒目到一眼看過去就能發現。

向存遙遙望着那個站在離檢票口最近的5號車門面前身影，淺淺地勾起了嘴角。

他拍了拍魏安瀾的肩膀，說：“安瀾，你幫我拿着行李先上去吧，我先去上個廁所......對了你電話號碼是多少？”

“诶？1836......”魏安瀾一個數一個數地往外蹦着數字，向存依序存下，沖他揮了揮手，轉身朝進站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聽得魏安瀾的聲音在身後大聲喊道：“喂，你快點啊，不然就趕不上了！”

向存果真跑起來，但方向卻不是朝着洗手間，而是沖另一邊的進站口跑去了。

抵達列車另一邊的入口後，向存特地環視了四周一圈，确認過那道身影已經被他甩開，踩着點進了車廂。

原本距離開車的時間就只剩下幾分鐘，再經過向存一折騰，剛上車沒多久，兩邊的車門就閉上了。向存在車廂中穿梭，搜尋着魏安瀾的座位。

魏安瀾車票上的車廂號碼是四號車廂，他是五號車廂，兩個人的車廂號隔得不遠，跟旁邊的人換座位也不會太麻煩。

但.......

魏安瀾他人去哪了？

向存走過好幾節車廂都找不到人之後，終于想起了被遺忘在口袋裏的手機。

向存撥通剛存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就聽見了對方火急火燎的聲音：“大哥，你在哪呢？”

“我在車上啊，你在哪一節車廂？我過去找你。”

魏安瀾一驚：“你上車了？！”

向存望了兩眼窗外，不明所以地問道：“不然？”

“......”

緊接着，是一段尴尬又長久的沉默。

魏安瀾沮喪道：“我剛剛一直在等你，就沒上去。”

向存皺眉，不悅道：“我不是叫你拿行李先上車了嗎？”這人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我是幫你拿行李上車了啊......”

“你說什麽？”

“......”

“喂？喂喂喂？還在嗎？聽得到我說話嗎？你吱個聲？”

在列車行進的途中，信號常常丢失，向存跟他講話講到一半，通訊好死不死的斷開了。聽着那一片忙音，向存沉着臉挂斷了電話，噼裏啪啦地給魏安瀾編輯短信。

【對不住了，是我沒交代清楚害得你錯過了車，你先別急，列車開出兩小時之內還能改簽，你去售票處找人幫你改簽下一列動車的車票就可以了。】

向存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心情卻無比複雜，上車前特地準備好閉目養神的音樂此刻也毫無心情去聽。

靜靜地等了一會，魏安瀾打電話過來。

向存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有沒有改簽：“喂？改簽成功了嗎？下一班動車是在什麽時候？。”

魏安瀾回道：“沒有，我沒改，他們說改不了了。”

向存：“怎麽會改不了？我記得規定是可以改簽的。”

魏安瀾：“下一班車連站票都沒了，好像沒有機會了。”

向存無力扶額，為魏安瀾的行為感到相當無奈：“你可長點心吧......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準備搭汽車去，應該沒問題了，你不用擔心。”魏安瀾數了數錢，說：“好險你剛給我的錢還在，買張汽車票不在話下！”

事已至此，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麽你會淪為人家的下手對象了，真是不來為難你都對不起自己那一番好三腳貓的技術。難為你要扛着我行李取走了，等你過來我請你吃飯吧。”

向存以為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已經算夠倒黴了，卻沒有預料到魏安瀾還能再刷新他的下限。

“......”魏安瀾倒吸一口冷氣，惴惴不安地說：“哥，我沒拿你箱子啊。”

“你再說一遍？”向存原本緩和過來的心情再次繃緊，想要打人的欲望越發強烈。

向存：......我要打人了。

魏安瀾十分心虛：“你的箱子......不在我這，我幫你扛上了你的座位，然後你朋友說會幫你看管，我就放心下去等你了。”

“朋——友？我哪個朋友？”正說着，向存內心已經湧現出極其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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