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拉鏈卡了
周嵩本想打完針自己回去,不麻煩方隽來接他,結果針打得比他想的要慢得多。天氣冷,他打着點滴,又喝了粥,體內都是水,就特別想上廁所。周嵩看看自己插着針管的右手,衡量再三,決定等輸完液再去廁所。結果好不容易輸完了兩瓶,護士又拿來一瓶換上。周嵩:“……”他睜大眼看着護士,聲音沙啞地說:“能不能幫我拔了,一會兒再打?”
護士口罩上方的眼睛露出訝異的神色:“怎麽了?”
周嵩不好意思地說:“我想上廁所。”
護士笑眼彎彎:“你用另一只手舉着藥水去吧,廁所牆壁上有挂鈎,藥瓶保持足夠的高度,這樣就不會回血了。”
周嵩聞言也沒辦法,看來只能自己舉着藥瓶去了,因為他實在憋不住了,就在他站起來取藥瓶的時候,一只大手伸了過來,替他将藥瓶摘了下來:“要上廁所嗎?”
周嵩一扭頭,看見了方隽,吃驚地說:“你、你怎麽來了?”
方隽說:“我上完課了啊。好了,走吧。”
周嵩非常窘,忙說:“我自己來吧。”他不想自己像個殘障人士一樣被人照顧着,尤其還是上廁所這樣私密的事,簡直是尴尬到極點。
方隽将藥瓶高高舉起:“沒事,你自己舉着太不方便了,走吧。”說着用沒拿藥瓶那只手在周嵩腰上輕推了一下,又将手移到了他的胳膊上,扶着他去上廁所。
周嵩本來想推開方隽的攙扶,因為他并沒有到不能走的地步,然而他一擡腳便發現自己真變成了一個廢人,每走動一步都跟踩在針山上似的,真是痛得不行,只好任由方隽攙着往廁所走去。
一路上周嵩糾結無比,去蹲坑還是在外面小便池裏尿?按說進蹲坑可以避免被方隽直視的尴尬,但不上大號去蹲坑未免太過刻意,方隽會怎麽想?他糾結來糾結去,到了廁所也沒做出決定。
方隽一手将藥瓶舉高,一手扶着周嵩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人送到廁所。周嵩看了一下蹲坑,好像門都關着,也不好一個個去确認到底哪個沒人,而小便池邊一個人都沒有,他只好在小便池邊站定了,指着牆上的挂鈎說:“你幫我把藥挂起來吧。”
方隽瞟了一眼牆上的挂鈎,說:“太髒了,我拿着好了。”
周嵩:“……”他怎麽忘記方隽是個有潔癖的人了,只好認命地用沒插針管的左手去拉褲子拉鏈,牛仔褲有點緊,左手沒有右手靈活,所以弄了一會兒拉鏈都沒拉開。
方隽本來扭過頭去強忍着不看他,結果等了老半天都沒聽見聲響,便回過頭來:“是不是拉不開拉鏈。”
而此刻周嵩正好掏出了家夥正打算尿,被方隽的話吓得差點就把尿憋回去了。方隽那一眼正好瞟到了小周嵩,那一刻他差點飚鼻血,慌忙扭過頭去:“抱歉,需要幫忙你叫我。”說完這句話,他差點将自己的舌頭給咬掉,道什麽歉啊,在廁所看到別人的家夥不是很正常麽,道了歉反而顯得不正常了,這不是平添尴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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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的臉慢慢紅了起來,他扶着自己的小弟,對準小便器尿了起來。這泡尿尿得有點久,方隽甚至覺得都尿不完了,周嵩真是個神人,居然這麽能憋,便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說:“你這是憋了多久啊,我覺得你都要尿出一條銀河來。”
周嵩聽見這話,忍不住笑了:“沒那麽誇張,頂多尿出一條長江。”說話間,他總算是尿完了,不由得松了口氣,迅速将自己的家夥塞進去,然後将拉鏈拉上去,結果拉鏈拉得太急,将裏面的內褲卡進了拉鏈中,最後變成了進退兩難,他用右手去幫忙,因為插了針頭,不敢太用力,還是弄不動,這下尴尬了。
方隽等了半天,都沒聽周嵩說“好了,走吧”這句話,而是一直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忍不住問:“好了嗎?”
這種天氣,周嵩的鼻尖都冒出汗來了,他窘迫萬分地說:“沒,拉鏈卡住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完美地诠釋了“屋漏偏逢連夜雨”的境況,還有比他更尴尬的人嗎。
方隽一聽,差點笑出聲來,他憋住笑:“需要我幫忙嗎?”
周嵩半天憋出一個“嗯”字來。方隽這才扭過頭來,一看周嵩,他的臉已經紅得要滴血了,心裏不由得一陣同情,聲音也溫柔起來:“你自己舉着藥瓶,我幫你弄。”
周嵩縱使尴尬得要鑽進地縫裏去,也得騰出左手來托舉藥瓶,将身體轉過來對着方隽。他是不是該慶幸沒有夾着蛋?內褲也是拉上去的?
方隽蹲下來,仔細看了一下拉鏈的情況,發現确實卡得比較厲害,他伸出手,先是盡量不碰着周嵩去拉,拉鏈紋絲不動,只好用兩只手去拉。最後還不得不手指頭伸進周嵩的牛仔褲裏去,将內褲的布料用力拽出來。這樣一來,他的手就勢必碰着小周嵩了,雖然是隔着一層布料,他都能感覺到那個小家夥的形狀、柔軟的觸感和滾燙的溫度,他激動得差點把持不住自己,要在廁所的地板上跪下來了。
周嵩這會兒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臉上,全身的感覺都集中到了下面,方隽的手指随着動作時不時地碰到自己全身最敏感的部位,那種羞恥感簡直就別提了。周嵩強忍住一腳将方隽踹飛的沖動,咬着唇死死遏制住內心的羞恥感。
方隽兩只手的力氣到底還是比周嵩插了針頭的手大多了,很快便将拉鏈解放出來,那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但對他來說仿佛一年一樣漫長,他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福利,所以當他替周嵩理好拉鏈,就迅速收回了雙手,也沒好意思看周嵩的臉,只是說:“好了,瓶子給我吧。”
周嵩尴尬地說:“謝謝!你洗個手吧。”
方隽雖然極其潔癖,自己上個廁所至少要洗了又洗,這會兒卻不想洗手,因為上面還殘留着周嵩的溫度和氣味。被周嵩這麽一說,還是乖乖去洗手了。等洗完手,才從周嵩手裏接過藥瓶,忽然又想到,這瓶子周嵩拿過,他的手剛剛還直接摸過小周嵩沒洗手呢,頓時又忍不住偷樂起來。
周嵩洗了手,紅着臉跟着方隽出來了。接下來打針的時間極其漫長,兩人都沉默以對,因為周嵩實在是太尴尬了,方隽怕說了什麽讓周嵩更加尴尬,兩人于是各玩各的手機。方隽打游戲,周嵩則看小說。
時間在靜谧中随着點滴的一點一滴流逝着,方隽打了一會兒游戲,擡頭看看藥水,還有一半,再看周嵩,他臉上的紅暈已經消失了,正全神貫注地看着手裏的手機。他的長睫毛往下垂着,将眼波遮去了大半,那睫毛又長又密,漂亮之極,他不由得想起了陝北民歌裏唱的“毛眼眼”,毛眼眼大概就是指這種漂亮之極的眼睛,必得有着濃密纖長的睫毛吧。
周嵩被方隽這麽盯着,不可能沒有感覺,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擡起眼來看了一眼方隽:“怎麽了?”
方隽移開眼睛:“你的嗓子還是沒好,我去給你買點潤喉片吧。”
周嵩沒有制止他,而是任由他離開了。方隽離開之後,周嵩直愣愣地望着手機出了神,方隽對自己肯定不是純粹的同事關系,誰會這麽關心一個普通同事,誰會用那麽熾烈的眼神去看一個同性的同事?只是自己剛剛才結束一段感情,他已經無力去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戀情,至少現在他沒那個心思。分手後他清晰地明白到,愛情都是短暫的,兩個荷爾蒙分泌旺盛的人很容易産生愛情,然而激情過後,一切歸于平靜之後,又該何去何從?在平淡中過日子?還是不滿足現狀重新去追求新戀情,抑或像陽魏那樣一邊結婚一邊偷情?
周嵩從小寄人籬下,心思細膩敏感,渴望家的溫暖與安全,一掙到錢,就全款買了房,給自己築起一個巢,渴望這巢裏有另一個人溫暖相伴,然而陽魏沒見過這個巢一眼,他們就分了,這個巢裏還是只有形單影只的自己。他不是不渴望有人相伴,不是不渴望溫暖,只是方隽出現的時機不對,如果他們相遇的時候自己孑然一身,他會考慮要不要接受,只是現在,他完全沒有心思。
方隽回來的時候,周嵩正低頭看在手機,不過維持那個低頭的姿勢一直沒動,手也沒動。方隽走過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周嵩擡起頭來看着他:“回來了?”這回幾乎沒發出聲音來,因為太久沒說話了。
方隽一聽,皺起眉:“怎麽越來越嚴重了?我還以為你睡着了。趕緊吃片金嗓子。”說着麻利地将藥盒拆開,遞給周嵩。
周嵩拿了一片放進嘴裏,無言地望着方隽笑了一下,潤喉片涼涼的,非常清爽的口感。
方隽将剩下的藥收起來:“這個你沒事就含一片,喉嚨會舒服不少。多喝點熱水,多穿點衣服,別着涼了,春捂秋凍啊。”
周嵩聽他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忍不住說:“知道了,沒穿少。”
方隽斜眼看了他一眼:“也沒穿多,生病了,就該加條秋褲。”
這話一出口,周嵩頓時尴尬起來,他沒穿秋褲方隽當然知道,因為他幫自己拉過拉鏈。方隽也自知有些失言,輕咳了一聲,換了個話題:“這兩天的課暫時就別上了,跟同事換一下。”
周嵩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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