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對他沒有興趣

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沉默的一頓飯了。

四人沙發座內,衛熔和他的狗頭軍師坐在桌子那邊,蕭以恒帶着嚴競坐在桌子這邊。

嚴競之前被衛熔欺負過,現在看到他,就雙腿發顫,四眼發直。他食不知味,剛剛出爐的熱乎炸雞完全失去了魅力。

蕭以恒卻淡定極了,仿佛根本感受不到這桌上凝滞的空氣。他平靜地拿起一塊炸雞翅,沾了沾番茄醬。

蕭以恒手指素白纖長,骨節分明。這樣一雙漂亮的手拿起油汪汪的炸雞,顏色對比鮮明。

他把炸雞送到嘴旁,輕輕咬下一口,噴香的酥皮破開,軟嫩的雞肉溢出滿滿的油脂,味蕾瞬間被油炸食品的香氣充滿。

他吃得很慢很優雅,在他的襯托下,同桌其他三個人狼吞虎咽滿桌掉渣的模樣,就顯得很不上臺面了。

暴躁衛熔再次開麥:“媽的,那個誰,吃個炸雞而已,你有必要這麽文绉绉的嗎。要不要我在旁邊給你立一個慢鏡頭相機,幫你拍個廣告片?”

蕭以恒擡眸看他:“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對我有這麽高的評價?”

衛熔:“……”

蕭以恒對這種油炸食品沒有太多興趣,吃了一塊嘗嘗味道就停下了。

自小,蕭以恒就處于父母高壓政策的管教下。小朋友們都愛吃零食,他父母卻說零食都是化學合成的産物,吃了不健康,影響身體。于是,在別的小朋友吃薯片、巧克力、街邊小吃時,他只能背着小書包,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說出來別人都無法置信,直到上初中,他都沒有吃過一次果凍,因為他母親看了小朋友吃果凍窒息的社會新聞,就禁止他碰這類東西。他第一次吃到果凍是初中同學給的,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撕開果凍的外包裝,悄悄看了同學的動作,然後才裝作娴熟地撕開包裝。

因為小時候太少接觸零食了,導致他長大後對一切美食都興趣寡淡,只要能保證生存必需的營養物質,他對入口的東西沒那麽挑剔。

蕭以恒雖然吃完了,但他并沒有離開,而是掏出了一本數學練習冊,攤開開始看。

嚴競這個書呆子一看到他掏出習題冊,立刻忘了和混混同桌吃飯的緊張,用手背推了推眼鏡,瞪着一雙好學的眼睛湊過去。

蕭以恒沒有拿筆,嚴競沒有拿紙,兩人就這樣光憑眼睛“看”題。

兩人靜靜看了一會兒。

衛熔小聲問狗頭軍師:“他倆幹嘛呢?”

狗頭軍師也小聲回答:“大哥,我母雞啊。”

就在這時,蕭以恒說話了。

只聽蕭以恒說:“嚴競,你做完了嗎?我要翻頁了。”

嚴競有些羞赧地回答:“師兄,我才做到倒數第二道,有一個步驟卡住了。”

蕭以恒問他哪個步驟?

嚴競說:“就是ERT#$^$UWERF那個步驟。”

蕭以恒說:“很簡單,你換一種解法,你用SDRG#R%求導,然後再用BER%TY$^&公式進行#¥%ERG計算,最後就能得出結論了。”

嚴競聽後,又瞪了一會兒習題冊,驚喜道:“哦~還真解開了!!”

衛熔:“……”一臉懵逼.jpg

狗頭軍師:“……”兩臉懵逼.jpg

難道這就是華城一中的學霸?不用動筆,光靠眼睛瞪着就能瞪着正确答案來?

衛熔手中的炸雞都不香了。

衛熔越吃越慢,倒是蕭以恒和嚴競“看”題的速度越來越快。

一個單元的習題冊“看”完,嚴競手裏的晚餐也吃完了。

嚴競興高采烈地說:“師兄謝謝你!今天我即吃了東西,又做了新的數學題,我真是度過了充實的一頓飯!”

衛熔嘀咕:“……我tm真是度過了食不下咽的一頓飯。”

蕭以恒看過來:“你說什麽?”

衛熔:“……”

衛熔哼了哼:“我說,你可真是大學霸,來炸雞店都不忘做數學題,還和學弟探讨‘函數求導有幾個步驟’。”

蕭以恒挑眉:“不做數學題那做什麽?和你聊打斷你的另一條腿需要幾個步驟?”

衛熔作勢就要拍案而起。

狗頭軍師眼明手快地抱住他,嗷嗷叫:“大哥、大哥,冷靜,冷靜!想想咱倆只有1.41!”

0.75的衛熔看了看骨裂的那條腿,只能咬牙坐回了輪椅上。

衛熔:“哼,你做題做的這麽好,那我考你一道題吧。”

蕭以恒很想問“我憑什麽要給你講題”,但話到嘴邊,他卻問:“什麽題?”

衛熔問:“厲橙的手機號是多少?”

蕭以恒:“……”

嚴競:“……這算正經問題?”

衛熔眼珠一轉:“這要是不算正經問題的話,那‘衛熔的Q、Q號是多少’總算了吧。”

說來心酸,衛熔追了厲橙這麽久,居然連“躺列”都沒混上。

蕭以恒皺眉:“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有厲橙的聯系方式?”

他和厲橙一共只見過兩面,而且這兩面彼此的印象都不好——厲橙覺得姓蕭的裝模作樣假斯文,蕭以恒覺得小霸王炮仗脾氣愛擡杠。

他怎麽可能留下厲橙的電話號碼,留着做什麽,把他約出來研究頭發能有幾種顏色嗎?

衛熔瞪眼,又要拍桌了:“那個誰——!”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蕭以恒的名字,“你tm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去道上打聽打聽,我熔哥是什麽人?你再去打聽打聽厲橙是什麽人?像厲橙那樣的英俊少O,必須搭配我這樣的絕世猛A,你不要以為你憑着一張小白臉蠱惑了厲橙一時,就能蠱惑他一輩子!”

蕭以恒默然無語。

他覺得這位絕世猛A的語言邏輯,比數學題還難理解。

膽小怕事的嚴競見衛熔突然發飙,立刻把自己團成一團,悄悄往桌下縮。他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這個宅男弱雞可不能被臺風尾掃到。

偏偏衛熔不肯放過他。

衛熔一手指向嚴競,繼續向蕭以恒開炮:“你明明已經有了厲橙,為什麽還要和其他小O拉拉扯扯,跑來炸雞店約會?”

蕭以恒從未聽過如此荒誕可笑的指責。

什麽叫“他已經有了厲橙”?

他是他,厲橙是厲橙,從來沒有關系。

“我不管你從人類退化成猩猩後,你那個還沒有杏仁大的腦子還能不能聽懂人話,但你給我聽清楚了——”蕭以恒鳳眼微挑,眸中冷意森然,聲音降至冰點,“——首先,我和厲橙并不是你所想的關系;其次,即使我和厲橙是你所想的關系,也不代表我不能和其他同學讨論學習問題。”

衛熔怒吼:“所以你覺得你背着厲橙和別的人來往是沒錯的嗎?!!”

蕭以恒:“……”

怎麽會有這種人?聽別人說話,只聽得懂後半句?他是真的在和猩猩說話吧?

蕭以恒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了,他怕自己說太多話,會被這位絕世猛A傳染智障病毒。

他無視了衛熔的叫嚣,一手拎起書包,一手拎起嚴競的衣領,拽着師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衛熔沖着他背影喊:“你現在跑了,是承認自己做賊心虛嗎?!”

狗頭軍師伸出一根手指,猛戳衛熔。

衛熔不耐煩地說:“你幹嘛?不要影響我噴人的節奏!”

狗頭軍師的那根手指調轉了方向,指向了他們身後。

衛熔回頭。

只見虎哥正滿臉陰森地站在他的輪椅後面。

衛熔:“……”

虎哥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忽然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啪一聲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位客人,”虎哥說,“在這家店裏,你的嘴巴只能有一個作用,那就是安靜吃雞。你要是不知道怎麽吃雞,我可以喂你。”

衛熔:“……不,不用了。”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0.75,虎哥喂他吃雞,究竟吃的是什麽雞?

虎哥:“真不用了?”

衛熔倉皇地說:“……真不用了,我,我吃飽了。”

虎哥:“那就結一下賬吧。”

衛熔趕忙給狗頭軍師使眼色,狗頭軍師飛快掏出錢包。

虎哥報了一個數。

狗頭軍師掐指一算:“這錢不對啊,我們沒點這麽多東西。”

虎哥揚了揚下巴,指向了他們桌子另一側的殘羹冷炙。

衛熔剛熄滅的火又要炸了:“什麽?那倆人吃的東西也要我們結賬?!!”

虎哥皺眉:“你不願意?”

衛熔:“……”

衛熔:“媽的,我願意。”

……

另一邊,蕭以恒拎着嚴競的衣領,把他直接拽出了小吃街。

嚴競撓撓頭,怪不好意思的:“對不起啊師兄,本來我想選個好餐廳請客,沒想到給你添麻煩了。”

蕭以恒淡淡道:“沒關系。”

離開了嘈雜的小吃街,蕭以恒擺脫了心中的焦躁,又回到了平時冷冰冰的樣子。

嚴競跟在他身後,急的抓耳撓腮,很想說些什麽。

“蕭師兄,那個,我要和你說一件事。”嚴競開口。

“什麽?”蕭以恒問。

嚴競推了推眼鏡:“就剛剛在店裏,那個紅色頭發的人說,你背着厲橙同學,和其他小O——也就是我——拉拉扯扯是不對的。我想說,他這個說法是錯誤的。”

蕭以恒欣慰地想,他沒看錯這個學弟,果然學霸的腦子就是比混混的腦子強。

他正要說些什麽,嚴競卻搶在他之前開口:“我想澄清,我不是omega,我是alpha!”

蕭以恒:“……?”

嚴競有些羞赧地笑了:“我知道我看起來不像啦。不過我身體不好,剛分化之後就得了信息素紊亂症,alpha激素水平很低,不過我去醫院測過很多次,試紙上一直都是藍色。”

ABO是人的第二性別,早在幾十年前,醫學界就已經研發出了“ABO試紙”。

ABO試紙從PH試紙中取得靈感,分化後的孩子們,只要在試紙上滴上一滴血,就能立刻得知自己的第二性別。

紅色即代表是Omega,藍色即代表是Alpha,無色即代表是beta。試紙上顏色越深,就代表體內信息素水平越高,更容易影響他人,也更容易受他人影響。

像嚴競,他的測試結果就是淡淡淡淡藍,但是再淡,那也是藍。

蕭以恒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應該說什麽。

呃……他應該說恭喜嗎?

嚴競推了推眼鏡,抑揚頓挫地說:“當然,我知道,蕭師兄你聽了這件事,肯定要說:‘你是A是O,和我有什麽關系?’但我覺得這個誤會必須澄清,因為我不想成為你幸福人生的絆腳石,影響你和厲橙同學真摯甜蜜的感情!”

蕭以恒:“……”

究竟誰說學霸的腦子就比小混混好使的?

蕭以恒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把他和厲橙湊在一起呢?

他從未想過要和什麽樣的人共度餘生。有可能是選擇一個居家宜人的beta,有可能和父母一樣選擇一個對自己事業有幫助的alpha,但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是厲橙那樣的omega。

厲橙拳頭很硬,脾氣很差,說話時永遠在擡杠……這根本不是蕭以恒會選擇的類型。

想到記憶裏那個無法無天的金發男孩,蕭以恒忍不住揉了揉額角:“我最後再聲明一次——像厲橙那麽野的omega,我根本沒有興趣。”

誰都沒有想到,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他身後就傳來了華城地區最野omega的聲音。

——“蕭以恒,你放心,老子對你也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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