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飛來橫財
禦花園裏,一場以“偶遇”為借口的相親盛會還在繼續。
小姐們的注意力,已全然轉去了自家姻緣上。
貓兒已打了退堂鼓,而她賣口紅的最好時機卻姍姍來遲。
皇帝對貓兒最後所言的“嗯,好,不錯”在貓兒聽來雖不知所雲,然而金口玉言卻是最好的推銷詞。
無聲無息中,皇帝的愛慕者将貓兒圍在了中央,她的匣子很快就見了底。
可慣于讓下人拎錢袋的世家小姐,出門是沒有帶銀子的自覺的。
貓兒當先将春杏護在身後,保住她僅剩的幾支口紅,緊接着抓住了最近處一位閨秀的衣袖,毫不客氣的呲了呲牙:“敢搶?”
幾位閨秀讪讪一笑,一人帶頭,往貓兒手中的木匣子裏擲了一只耳墜。
再過了一息,貓兒的匣子裏又落下了四樣首飾。
高升的日頭将金銀翡翠照的璀璨奪目,貓兒腿肚子發軟,堅信一旦得了橫財,必有橫禍。
她一拉春杏便要逃,一個身影便站在了她前路。
她視線一暗,不由擡了頭。
三皇子蕭正仿似也對她那口紅起了興趣,面上含笑,緩緩道:“你是哪個宮裏的?你匣子裏的這物件,本王全要了。”
他目光緊緊盯在她面上,不放過她絲毫的表情。
日頭打在少女消瘦的臉頰上,她繡眉微蹙,面上有焦躁,有防備,卻沒有舊人相見的恍然。
她到底認出他沒?他不由的離她更近了一步。
她立刻如被踩了尾巴一般,只抛下一疊聲的“沒了沒了賣完了”,便拉着春杏倉皇逃離。
蕭正瞧着那抹逃開的身影,向園子邊上随候的宮娥中望了一眼。
幾息後,最邊上一位宮娥緩緩放下手中果盤,悄無聲息中,退出了園子。
宮娥只離去了一息,再然後,蕭定晔微微擡起頭,目光從那宮道上瞟過。
園子邊上,随喜的身影一閃,仿佛從未出現過。
宮道安靜,前面沒有攔路者,後面沒有人來追回沖動的賞賜。
貓兒略略放下心,抹了把汗,贊嘆道:“乖乖,女人想要為悅己者容之時,果然是毫無理智可言。”
她忖着,若那些嬌小姐事後不向她讨回這些首飾,五福的事情,她倒可以出點血撈上一撈。
兩人前行半晌,春杏“哎喲”一聲,急道:“快,竟将白主子忘在了禦花園。”
她将手中匣子往貓兒懷中一塞,轉頭便往回跑去。
通往廢殿的宮道偏僻,貓兒邊等邊行,再轉個彎,便現了一片竹林。
竹林邊上裙裾閃現,一位宮娥站在路邊,看着貓兒一笑:
“胡姑姑,可還記得我?”
臉盤不大不小,身子不胖不瘦,身條不高不矮……貓兒從眼前這位宮娥周身,沒有找到記憶點。
她防備的将木匣抱在懷中,想了想,又忍痛伸過去:“就知道你主子要後悔。口紅還回來,首飾收回去。動作快些,莫等我反悔。”
宮娥并不動她的物件,只細細瞧了瞧貓兒的神色,長嘆一口氣:“看來,你真的不記得我。以前,你我是極好的。”
貓兒驚詫:“你……你認識我?知道我?熟悉我?”
宮娥抿着嘴一點頭,面上顯出哀色:“先前聽着你死了,我偷偷為你燒了不少紙。後來宮裏傳言,廢殿有妖怪。沒成想,卻原來是你。”
貓兒立刻拉着宮娥,探問道:“說說,以前我窮嗎?有銀子花嗎?你可同我借過銀兩?現下我活了,你快将銀子還我。”
宮娥一蹙眉,忙忙掙脫衣袖,擺一擺手,忙忙岔開話題:“你如今還記得多少事?還是将所有事都忘個幹淨?”
“只記得地府的事。”貓兒回過,立刻追問着,“你同我借了多少銀兩?可有一百兩?”
宮娥抹了一把汗,搖一搖頭,艱難的繼續探問:“你真同五殿下沒有情意?是不是皇後娘娘不喜歡你,所以才棒打鴛鴦?”
貓兒擺手否認過,催促宮娥:“快,我急用銀兩,你若一回還不了一百兩,你先還我五十兩……”
宮娥:“那皇上呢?皇上方才對你不一般。你可喜歡皇上?同他見過幾回?可想過要侍寝?”
貓兒:“不成不成,先還我八十兩。不成不成,還是一次性還我一百兩。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宮娥心中焦急,在貓兒一疊聲的讨債中驀地伸手,狠狠在她面上揪了一把,轉身便逃進了竹林中,往後山上一拐,趴在山壁上聽動靜。
貓兒呼痛連連,追了兩步便止了步子,罵罵咧咧走了開去。
宮娥抹去額上汗珠,閃躲間出了竹林,再往前走上一截,回到禦花園邊上,重新端起了果盤随侍在場外。
不多時,蕭正從與貴女們的斡旋中脫身,緩緩踱去場邊,在那宮娥手中的果盤中随意取了顆葡萄,眼風往兩邊一掃,便聽見那宮娥低聲回禀:
“胡貓兒瞧着果真對前程往事一概不記得。不但忘記了前事,還性情大變,有些瘋瘋癫癫。”
蕭正聽罷,輕聲問道:“她同老五之間呢?”
宮娥輕輕搖頭:“瞧着不像是有情的。她現下消瘦極了,瞧着在廢殿沒怎麽吃飽飯。若真同五殿下有情,至少溫飽該不愁。”
蕭正忖了忖,只覺此事簡直匪夷所思。一個好端端的人,死便死了。死了卻又活了,還仿似變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人。
他低聲道:“會不會被人喬裝?”
宮娥:“不是,奴婢方才在她面上試過,并未粘了人皮面具,也不像是身懷絕技之人冒充。”她出手的那把子力氣,那胡貓兒半邊臉都要烏青。若是武藝高強之人,些許反抗就能露出端倪。
蕭正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再拿了幾顆葡萄,回轉身去。
目之所及處,他親愛的五弟正徜徉在貴女如花的海洋之中,談笑風生,如魚得水,沒有将任何一位姑娘冷落,也沒有偏重任何一位妙人兒。
他心中對這位阿鬥報以兩聲嗤笑,再想一想今日父皇同貓兒的簡短交流,略略有些放下心。
無論那位胡貓兒究竟記不記得前事,然而她這顆棋子,終究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同父皇之間起了波瀾。
下一步,便是在這顆棋子倒向其他人之前,尋個合适的機會,讓棋子認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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