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各不相讓（2）

蘇真這次遭受意外給尚月敲了狠狠一擊。愁苦，愧疚，煩悶，怒火全都彙聚一處，最後郁結成無處發洩的恨意。

這就直接導致了尚月在切牛排的時候把盤子磨得嘎嘎響。

俞秀不安地望了望四周，小聲對尚月道：“是你答應請我吃大餐的，現在不是在後悔吧？”

尚月聽了，放下刀叉，幽怨地看着俞秀，“我要是後悔了，你面前擺的就會是串串香而不是牛排。”

“那你怎麽了？這個餐廳的盤子跟你第一次見面，不用往死裏切吧？”

尚月嘆氣道：“盤子跟你也是第一次見面，不用這麽維護吧？”

俞秀笑道：“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原諒你的橫眉冷對。”

“你中午不是還很難過？”

“那都是浮雲啦，對着沈昊，什麽不能原諒的？”俞秀興奮道，“今天是我人生裏最光輝的一天，歷史應該銘記！”

尚月建議道：“寫到碑文裏吧，這樣後人就不會忘記了。”

“好辦法！”誇獎到一半感覺不對，“呀，尚月，你什麽意思？”

尚月微笑，慢條斯理的切了一塊牛排放進嘴裏。無論如何，俞秀還活生生地在這裏，她不能允許俞秀再發生任何事。欠蘇真的，她會連本帶利讨回來。

俞秀道：“話說回來，蘇大爺真的去流浪了？連給我慶祝一下都來不了？”

尚月頓了一下，才點頭道：“他說恭喜你。”

“沒誠意……”俞秀失望道，“起碼也送個禮物什麽的。”

蘇真一直不開腔，俞秀一直不開竅，尚月作為一個旁觀者，只能默默加一句旁白：你已經給人家很大的“驚喜”了，還想要什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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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秀又道：“吃完飯想去哪？”

尚月晃了晃手機，“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單身了？”

“可是穆華很沒存在感啊！”俞秀嘆氣道，“雖然你們兩人在交往，卻好像很少在一起，我總會忘記你還有一個男朋友。是不是感情不夠好啊？還是穆華在外面腳踏幾條船，能勻給你的時間就這麽少？”

經過俞秀這麽一說，尚月才發現她跟穆華在一起的時間似乎真的少的可憐。“那怎麽辦？要不我現在就抛下你，去看看有沒有小三要消滅？”

俞秀爽快地揮手，“沒問題，先把帳付了。”

尚月最終還是沒有去滅小三，而是跟俞秀把晚餐吃到最後，并且勾肩搭背回到了宿舍。這幾天，尚月一直沒有見過穆華。除了偶爾發幾條短信，兩人基本上是零交流。

這種相處模式有點奇怪。如果不是對對方放心到一定程度，就是感情太淡薄。

尚月一邊噼裏啪啦敲打鍵盤，一邊一心二用思想開小差。等到快要完結後才發現打錯了一半。尚月嘆氣，又删掉重來。

“杜總讓你進去。”小尤抱着一堆文件夾從裏面出來。

尚月朝裏面望了一下，随手保存了文件，才站起來。

門還沒關妥，就聽杜默安頭也不擡地問道：“婺城的競标計劃呢？”

尚月道：“馬上就好。”尚月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今天是第一次被催，除了有一絲絲的不好意思，臉上仍沒什麽表情，好像計劃書被拖延不是她的錯。

杜默安看了她一眼，鏡片後的目光意味深長。

尚月坦然地接受他的審視。

杜默安沉默了一下，緩緩道：“下個月召開的董事會已經拟好議程，可能會有一些人事變動。”

“嗯？”尚月不明白幹嘛要告訴她這個。

“穆華可能會被免職。”

尚月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他違反了董事會的決議，已經有超過半數的董事有意将他解任。”

尚月道：“他違反了什麽決議？”

“何不親自去問問呢？”杜默安往後一靠，臉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看戲的表情。

“您的意見呢？”

杜默安不吭聲。

尚月低頭思考了一陣，才低聲道：“我知道了。”她退出了辦公室，呆了一陣，又開始平靜地打字。

奇怪，剛才怎麽也集中不了精神，現在心裏卻前所未有的空明。

也許，尚月和穆華之間的交流真的太少了，以至于對方出了事卻什麽情況都不知道。

穆華給尚月的印象，是一個金玉其外，鋼鐵其中的男子。他的內心強大得如同堅固的城堡，任何事情都難不倒他。而這也正是他游戲花叢的資本。

可是，今天杜默安卻說，穆華可能要被董事會罷免了。

杜默安從來不說肯定不了的事，他說的“可能”也許只是因為帶着一點同情。

不知道穆華究竟犯了什麽事，她竟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穆華呵……尚月基本上屬于理智型的，不會做去酒吧買醉的事。但是如果她真的這麽做了，那一是發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理智可以控制的範疇。

所以……

酒保只好一杯又一杯地給她換酒。

常年在酒吧工作，單身買醉的女孩子酒保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是眼前這個有點特殊。

他認得出來這是尚家的三小姐，萬一出了事，他可擔不起責任，于是悄悄打電話給尚家通風報信，還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配合尚月的瘋言瘋語。

作為一個名門淑女，尚月此舉實在不符身份。所以當尚峰和文森趕到酒吧的時候，尚峰的臉色是極其難看的。

雖然平常給人的感覺都是陰冷，但即使醉酒中的尚月看到尚峰，還是忍不住怵了一下。

文森卻興沖沖道：“喝酒為什麽不叫我？自己一個人喝多沒意思！”說着坐在尚月旁邊的高椅上，沖酒保道：“她喝的什麽？給我也來一杯。”

酒保默默地送上一杯雞尾酒。

文森毫無防備飲了一口，愣了一下，伸出舌頭咳個不止，“這麽烈！尚月喝的是這個嗎？”

酒保誠懇地點頭。

文森看着尚月紅撲撲的臉，疑惑道：“她喝了多少？”

“三杯。”

“三杯？”

酒保補充道：“這種是三杯，其他的……你也要嘗嘗嗎？”

還混着喝……文森無語，望向尚峰。

尚峰道：“不是說酒量很好？”

尚月站起來扶着吧臺，乖乖道：“不想醉的時候，自然不會醉的。”剛說完就打了個趔趄。

尚峰伸手鉗住她的手臂，臉色愈發冰冷。

尚月疼得皺眉，想掙開，卻使不上勁。

文森急忙拉住尚峰，“你輕點！”

尚峰卻不理會，拖着尚月走出酒吧。

尚月胃裏一陣翻騰，出了酒吧就蹲在路邊嘔吐不止。行人紛紛掩鼻而過。尚峰站在一邊冷眼旁觀，文森卻手忙腳亂遞紙遞水拍背。

到底是誰的妹妹？文森不滿地瞪着尚峰。

尚峰道：“心情不好就借酒消愁的人特別愚蠢。”

尚月聞言，擡頭望了他一眼，本想說句什麽話反駁回去，奈何被酒精浸過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好瞪大眼睛做無聲的抗議。

文森見不得尚月可憐巴巴的樣子，扶起她對尚峰道：“先回去再說。”

尚月小聲道：“混蛋！”

“你說什麽？”文森呆住，又看尚峰。

尚峰已經什麽表情都沒有了。

尚月坐在後座，文森不放心也陪着她坐在後面。尚峰透過後視鏡看見尚月低着頭，一動不動。文森輕聲道：“睡着了。”

不知道把這樣的尚月搬回尚家，會惹出什麽樣的風波。

尚月酒醒很快，半夜口渴起來找水喝，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幾乎算得上陌生的環境裏。床頭櫃子上有一杯水，看樣子是特意準備的。

她很遲鈍地反應過來，這是她以前睡過的房間。這裏，是尚宅。

不願回想是怎麽到的這裏，尚月喝完水，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手機不要命地響起來，尚月第一百遍發誓要換手機鈴聲。

是閉着眼睛接的電話，尚月開口時還帶着未醒的晨腔，“你好，哪位？”

“尚特助，杜總讓我問問你，是算曠工還是主動離職。”是小尤的聲音。

尚月一驚，猛地坐起，看看時間，又無力地倒下，“算事假。”請半天假，下午還趕得及到公司。

切，遲到還找理由。小尤道：“好的，我會轉達。”

“謝謝。”挂了電話，尚月才揉着生疼的腦袋鑽回被窩。唔，還可以睡半天。

事實證明，她想得太美了。

還沒等再次睡着，尚月被敲門聲拎回現實。

柳嫂端着一碗熱湯進來，看見尚月捂着被窩不肯露面，笑道：“小懶蟲，快起來。”

被子下的身體蠕動了一下。

柳嫂放下碗，動手掀開被子，尚月蜷縮着，仍然緊緊閉着眼。“還是這樣！我給你煮了湯，快起來喝了，頭才不會疼。”

尚月伸了個懶腰，才慢慢翻身坐起。“謝謝柳嫂。”

柳嫂好久沒有見過尚月睡醒的樣子，憐愛地拿過梳子替她梳頭，還一邊唠叨，“一個女孩子家怎麽喝醉成那樣？昨天晚上接到電話我都吓了一跳，幸好老爺不知道，不然又要不高興了。”

尚月和尚世靜之間，早就沒有高不高興可言了。尚月撇嘴，想起來昨天晚上是尚峰和文森去接的她，“你讓大哥來的？”

柳嫂道：“電話打來的時候，大少爺就在旁邊，我就告訴他了。”

“嗯。”尚月點點頭，“爸爸知道我回來嗎？”

“我還沒有告訴老爺。”

那就好，等會兒還可以悄悄走。尚月打着如意算盤。

柳嫂又道：“不知道大少爺說沒說。”

尚月想，大哥是惜字如金的人。

“不過文森少爺應該會說的，他剛才還和老爺一起吃了早餐。”

哐當！尚月捧着碗的手一抖，碗掉在地上。尚月挫敗地嘆氣。

柳嫂俯身把碗撿起，“老爺已經去公司了。阿月你今天還要上班嗎？”

尚月暗暗鄙視自己，反應那麽快做什麽？等柳嫂說完再想不行嗎？無論如何，尚月還是非常欣慰聽到這個消息。這就意味着她今天不用啓動防禦系統。

柳嫂走後，尚月鑽進浴室洗掉渾身酒氣，從衣櫃裏随便拿了一套衣服穿上，悄悄地溜出房間。廊道靜悄悄的，遠遠隔着欄杆往下望，樓下也是悄無一人。她放輕了腳步走下樓梯，大門近在眼前。

門外的陽光非常明媚。